「我們不要看了,快點回家去呀,我多點點眼藥水,在家裏養一養就好了,囡囡就要升高中了,不要浪費住院的錢。 」 因為看不見,她都不知道女兒就立在一邊聽著她反反複複同樣的話。 知微聽得百刃穿心,又不敢哭出聲音來,低頭只看到自己的眼淚已經無聲無息地濡濕了病床的床單,怕媽媽摸到,只好用手蓋住,一直蓋著,多久那水漬也不幹,以至於她多年以後回憶起那天,都能感覺到手掌下的陰濕。 昂貴的醫藥費耗盡了這個小家庭最後的一點積蓄,失明的母親也需要照顧,知微最後放棄了升入高中的機會,選擇了一所離家最近的商業專科高職。 知微成績很好,學校減免了她的學雜費,她順利地讀完了三年高職,畢業之後立刻開始工作,之後便是賺錢讀書,讀書賺錢,就這樣靠著自己,也拿到了夜大的學士學位證書。 有次過年親戚吃飯,正巧姑姑的女兒從國外自費留學回來,說起讀書找工作,姑父就多了一句嘴,說一樣是大學生,向知微這樣的夜大文憑,跟全日制的比就差遠了。 姑父話音剛落,一向溫和的爸爸當場就紅了臉,差點與他在飯桌上吵起來。 等車的時候,媽媽在街邊上抓著知微的手很久都沒放開,知微知道她在想些什麼,立刻溫言安慰。 「一樣的,我現在的工作也很好。 」 邊說邊慶幸自己進了成方,袁景瑞雖然不是一個完美無缺的老板,但勝在出手大方,公司名氣又大,每次校園招聘時隊伍都排得好像春運現場,擠破頭想進成方的人不知凡幾,她一個小小的夜大畢業生能做到這個位置,不曉得跌破多少人的眼鏡。 這麼多好處,當然也有付出,工作強度大得驚人,加班是家常便飯,朝九晚七八九十甚至到淩晨,但知微不介意。 至少比她曾經打過的那一份工要好,至少比在溫白涼身邊要好。 想到這個名字知微又罵自己,說好了不再想的,在她看來,那段過去原就不值得留戀,念念不忘就更是可恥的。 董知微二十四歲,骨骼細瘦輕言細語,因為常年做秘書,面對別人時總帶著一點微笑,但內裏早已被生活打磨得如鋼如鐵,這一點,她比誰都清楚自己。 早晨八點四十五分,董知微在屬於她的辦公桌前落座,電腦打開,日程表彈出,她喝了一口自帶保溫杯裏的豆漿,眼睛掃過面前的三台電話機。 不知道今天是哪一台先響起來。 如果是第一台,她可能得立起來接聽以表示鄭重與有禮,第二台只是公司內線,雖然繁雜,但處理起來簡單許多,至於第三台,總讓她覺得很煩燥。 門開了,有人走進來,帶來一陣輕微的風,天很冷,黑色的大衣從她眼前經過,伴著突然響起的電話鈴聲。 知微來不及打招呼便伸手去拿電話,走進來的人也轉過身來,看到她手按的那只電話,微微眯起眼,對她搖了搖頭。 知微便回答,「抱歉,袁先生最近很忙,不在上海,我也不知道他什麼時候會回來。 」語氣是專業得不能再專業的誠懇。 立在她面前的男人就點了點頭,帶一點贊賞的笑的,袁景瑞三十多了,又在商場上待了那麼多年,奇跡的是身材居然還保持得很完美,再簡單的衣服都能穿得讓女人臉紅,笑起來的時候眼角帶出幾條細紋,更是吸引人。 董知微仍在回答電話那頭的追問,眼睛目送著自己的老板轉身走進那間著名的辦公室裏,墨色的自動門在他背後合上,一點聲音都沒有。 知微掛上電話的時候,就算是隔著看不見的複雜線路,都能聽見那一聲清脆的心碎的聲音。 真沒有那個必要。 一個外表很雅痞的男人內裏也可能很街頭,就像裹著糖衣的苦的西藥片,就像她的老板袁景瑞。 不能怪董知微這麼想,她入職第一個月就見過袁景瑞發狠鬥毆的樣子,夜裏車子開到僻靜處被人圍住,一開始她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直到粗大的木棍與斧頭開始敲砸車窗才驚恐地叫了一聲,更讓她驚恐的是,袁景瑞居然與司機一同沖了下去,一通混戰,她爬到車後想報警,才摸出手機一切就已經安靜下來。 她的第一個念頭就是,完了,報警也顧不上了,眼睛看到草叢裏的磚塊,丟下手機就去抓。 之後她聽見「叮」的一聲打火機的聲音,像是有人在點煙,然後有人低聲,「董秘書,董秘書?」 她想站起來,可偏偏腿軟,腳步聲繞過車頭走到她身邊,她抬起頭,看到月光陰影裏的男人,只穿著襯衫,外套早已不知去了哪裏,打開的領口有些亂了,一雙深黑色的眼睛像是抹過一層油,亮得讓她恐懼。 她仍是沒動,他就低下身來,用沒有夾煙的那只手伸向她,大概是以為她嚇呆了,沒再叫董秘書,改口叫了她的名字,「董知微!」 她被他叫得一震,不由自主抓住了他的手,他的手掌是熱的,手指卻令人意外的涼,上面還沾著飛濺殘留的血漬,也不知道是誰的。 她就是一縮手,他也不介意,又看到她另一只手裏抓著的磚塊,一下就笑開了,笑著拍走過來的司機的肩膀。 「她這是要幫忙呢。 」 第2頁完,請繼續下一頁。喜歡 Amohot 都會小說,請記得按讚、收藏及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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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能沒有你(微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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