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到的是沈智手上挽的包,棕色皮子淡色手柄,那只她年前讓同事從香港帶回來的LV,沈智很少用它,據他記得,上一次她把這個包拿出來還是過年的時候,沈智姨婆八十大壽,難得的全家大聚會,沈智的表姨都從美國趕回來湊熱鬧,她才拎過那一次。 這個包,三個月的房貸啊,鄧家寧知道價錢以後,胸口悶了一個多星期,他雖然公積金高,但再高剩下的那部分也得自己還上啊,老婆就這麼隨隨便便挽在手肘上了,剪下來的標簽落在桌上,比剪刀還鋒利的一串數字。 鄧家寧的反應沈智看到了,看到了也不當一回事,她就是故意的,這家,她為之辛苦過了,奮鬥過了,這男人,她為他努力過了,付出過了,換回來的呢?就是他的背叛與不忠,物質能夠帶來的快樂是很少,但是當精神全面空虛乃至絕望的時候,這點微不足道的補償也讓她感覺到一絲暖意,更何況,這錢還是她自己出的。 不過正因此,包一拿回來,沈智就覺得索然無味,再說它和她平時的穿戴相距甚遠,有誰整天挎著一個LV擠地鐵公交的?不倫不類,索性不背。 倒是鄧家寧比她更記著這個包,有次還問起,沈智就答,"喜歡?拿去背。 " 沈智從小偏文科,最喜歡講故事,愛抖包袱,三句話帶個冷笑話,沒出那件事之前常逗得鄧家寧樂不可支。 夫妻感情好的時候,說什麼都覺得有意思,感情出了問題,說什麼也覺得有意思——有另一層意思,鄧家寧眼前立刻浮現出那串刺目的數字來,只嘿嘿笑了兩聲,從此三緘其口。 "嗯,今晚我有事,同學聚會。 "沈智把沙發上的女兒抱起來,給出回答。 鄧家寧"哎呀"一句,"你怎麼不早說?晚上跟局裏的人約了飯局,要不我還能去接你。 " "不用,你忙你的,我跟媽說一聲,晚上等我回來再把安安帶回家。 " 鄧家寧原想說,我去接吧,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嘴裏牙膏沫子還沒漱清楚,一股涼味道。 都這麼些年了,單獨看到沈智她媽,他還是有些頭皮發怵,能免則免吧。 這麼一耽擱,沈智已經抱著女兒出去了,他從朝西的窗戶裏看到妻子走在小區裏的背影,沈智結婚早,生孩子也早,年輕的身體到底恢複得好,背影窈窕,風衣下面筆直的一雙長腿,要不是抱著孩子,誰看得出這已經是一個媽了? 鄧家寧看著看著,胸口又悶起來,長長的一口歎氣。 2 沈智送女兒到自己母親那兒,沈母和女兒女婿所住的地方相當近,貼隔壁的兩個小區。 夫妻兩個都要上班,孩子還沒到能送托的時候,對任何人來說都是一個大問題,幸好沈智的母親一向高瞻遠矚,在他們結婚的時候就下了鐵要求,女兒嫁出去可以,但是住一定要住在離她不遠的地方,最好是一個小區裏,走走十分鐘,二十分鐘也能容忍,再遠就不行了。 鄧家寧倒沒什麼意見,他那時已經非沈智不娶,不就是要住在一起嗎?大不了把原先的房子賣了再買一套。 倒是他爸媽看不過去,臉上笑著嘴裏忍不住,刺了一句,"那索性兩家並一家,親家跟他們小兩口一起住算了。 " 沈智母親當即搖頭,"那是不行的,人啊,挨得太近,神仙都要鬧矛盾,隔著一碗湯的距離正好,我們這些做老的要識相,你們說是不是?" 說得鄧家寧全家啞口無言,回去逢人就說,這個丈母娘厲害的,什麼都算到了,這輩子大概一點虧都沒吃過。 怎麼可能?沈智母親千算萬算,也有一樣算不到,自己認定的女婿,老實穩定的鄧家寧,居然在沈智懷孕的時候跟夜總會的小姐睡了,不但睡了,還給拍了照片錄了音,差點被宣揚得滿世界都是。 事發之後鄧家寧主動向沈智坦白,就在她坐月子的時候,沈智那個抑鬱啊,身上還沒大好,腦子就已經亂了,自己十月懷胎,忍著翻江倒海的孕吐,忍著身體臃腫的煩惱,看著自己生生從一條青蔥膨脹成一只充氣皮球,再到破水陣痛,死去活來掙紮著生下這一團血肉,這個男人在幹什麼?只是一場應酬,就倒在了一個素不相識的小姐床上,翻雲覆雨共赴極樂,這是什麼?這是赤裸裸的背叛,身體上的,精神上的,士可忍孰不可忍,她要離婚! 鄧家寧晴天霹靂,當場就給妻子跪下了,不但跪下了,眼淚立刻就湧了出來,這麼大的一個男人哭起來是很令人驚動的,就算是狂怒之中的沈智都被鎮得一怔。 鄧家寧委屈啊,他不能說自己冤枉,照片都拍了,證據確鑿,他沒地方冤枉,但是他委屈,他是被陷害的,蓄意陷害,最後結果卻是他成了千夫所指,哪裏都找不到一點同情。 鄧家寧是個公務員,工作穩定收入有保障,當初沈智母親就是看中他這一點,還跟女兒說大道理,看人得有眼光,別找沒錢的,貧賤夫妻百事哀,也別找錢多燒得慌的,錢多規矩多,有錢了男人偷腥的也多,就算貓不吃食魚還往他們嘴裏跳呢,就得找個機關裏做的,旱澇保收衣食無憂,保得你一輩子。 你別說,沈智母親雖然學曆不高,但真有一套她自己的處事哲學與智慧,當然,還有手段,否則怎麼能一手導演了女兒的後半生?可誰能想到,就是工作穩定旱澇保收的鄧家寧,也會被人看中陷害了一把,最後來了個驚天動地的婚後出軌呢? 沈智懷孕將近六個月的時候,鄧家寧正負責一家化工廠的環保審批,評測結果很不妙,這樣的廠一開工,基本上附近的水源都得遭殃,鄧家寧提了方案,要求投資方先落實一套排水處理系統再開始投產,這樣至少把對環境的妨害減到最低。 投資方一聽急了,一套排水處理系統是什麼概念?這東西國內沒有,德國全進口,半個廠子的價錢啊,就為了敲這一個章子,半個廠子?開玩笑!可是沒這個章子,廠造好了也沒法開工,禮送了,錢也送了,鄧家寧膽小,不敢拿,退回去了,到後來人家恨起來,行啊你,小小一個科長裝清官,老子做了你。 這個做還做得很有技巧,對方先求到鄧家寧的一個老同學,再借著那老同學把他給請了出來,去的是最好的夜總會,鄧家寧一開始拒絕,架不住多年的同學硬拉,進去了,酒過三巡人就糊塗了,醒來就已經跟小姐躺在了一張床上了。 鄧家寧覺得,自己原本不至於錯到那個地步,雖然進了那樣目迷五色的地方,雖然喝了酒,但問題的關鍵在於,在那晚之前,他已經足足做了五六個月的和尚了。 至於他為什麼做了五六個月的和尚,這問題還得回到沈智母親身上去,自從得知沈智懷孕,沈智母親就把他們倆找過去談了一次,當著沈智的面就對他說,"家寧啊,小智有孩子了,有些事,你可得忍忍。 " 他一開始沒明白,後來丈母娘還給解釋了,沈智母親從前是在衛生所裏工作的,算半個醫生,說她看多了,有些小夫妻,有了孩子也不知道節制,有些半當中出了事,有些生出來就有這樣那樣的毛病,就在他面前,嘩嘩嘩舉出十幾個例子,都是她以前親耳聽到親眼所見,說得鄧家寧冷汗都下來了。 就這樣忍著忍著,大半年的時間過去了,可憐鄧家寧一個氣血兩旺的大男人,只能半夜趁妻子睡熟了自己解決問題,熬得慘過苦行僧。 第2頁完,請繼續下一頁。喜歡 Amohot 都會小說,請記得按讚、收藏及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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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多少愛可以重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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