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最有希望的是白麗莎,但備受詬病的也是白麗莎。 一段時間以來,一些認為白麗莎擋了自己仕途之路的人,沒少往市紀委、市委組織部給她寫匿名信,搞得白麗莎幾乎成了駐京辦的眾矢之的。 更有甚者,有人竟然將她與周中原幽會的照片寄給了夏書記和梁市長,這還是梁市長的秘書高嚴告訴我的。 我沒有想到駐京辦還有這麼工於心計的人,分析來分析去都覺得只有信息處處長習海濤最有可能性,當然也不能排除聯絡處處長鄧英。 有這樣一些下屬,我這個做一把手的能不如坐針氈嗎?其實我的骨子裏是希望白麗莎上,白麗莎接待工作是一把好手,這些年,一邊給我當助理,一邊兼接待處處長,迎來送往,許多重大接待工作都辦得滴水不漏,的確是我的左膀右臂,但是搞「截訪維穩」顯然不是強項。 另一位副主任常玉春主管信息與聯絡工作多年,不可能上來一位新副主任後,重新分工,將「截訪維穩」工作分給他,必然造成新的矛盾。 我時常想,如果班子不重新分工,楊厚德仍然按部就班地主管駐京辦經營創收,他是不是就不會如此鋌而走險?險些引發東州官場一場大地震。 但轉念一想,後果或許更嚴重,因為他會掌握第一手證據,到時候東州官場還要發生比大地震還要嚴重的事件,發生大海嘯也未可知。 總而言之,我不允許駐京辦再出現一個楊厚德。 因此,白麗莎、習海濤、鄧英都不是我理想的副手,思來想去,還是不顯山不露水的辦公室主任宋禮最合我心思。 宋禮辦事穩重、冷靜,是楊厚德東窗事發後唯一沒露聲色的處級幹部,也是唯一沒表現出要爭副主任的處級幹部。 正因為如此,也沒有人打他的主意,不像白麗莎、習海濤、鄧英匿名信滿天飛,陳芝麻爛穀子都被人抖落了出來。 這倒讓我掌握了不少他們的小辮子。 正當我想找機會回東州向梁市長匯報一下我的想法,希望盡快為駐京辦重新安排一位副主任,因為「截訪維穩」工作在駐京辦的分量越來越重,必須有一位副主任專職負責。 市委組織部幹部四處劉處長帶兩名下屬突然到駐京辦來考核習海濤,這讓我有些措手不及。 無奈只好將劉處長請到京城會館搞了個一條龍服務,劉處長才透露,是夏書記的意思,我一聽便倒吸了一口冷氣。 因為駐京辦根本不歸市委主管,真正的主管領導應該是常務副市長,夏書記親自安排市委組織部考核習海濤,也只是走個程序而已,這等於習海濤任駐京辦副主任板上釘釘了,習海濤與夏書記是什麼關系?我怎麼從來也不知道!劉處長告訴我,夏書記和習海濤沒什麼關系,只是覺得習海濤搞的《首都信息》很有決策參考價值,便留心觀察習海濤,幾次進京還私下裏找習海濤談過話,發現他對駐京辦工作有很多建設性想法,夏書記認為,這個年輕人有思想、有見識、有膽量、有能力、有責任心,工作上很有成效,是個難得的人才。 這次楊厚德被「雙規」後,夏書記一直覺得很蹊蹺,楊厚德任駐京辦副主任以來,從未發現過不良記錄,怎麼突然冒出那麼多匿名信檢舉他行賄受賄?這次夏書記親點習海濤任駐京辦副主任大有深意!我問劉處長,有什麼深意?劉處長詭譎地一笑反問我,習海濤是部隊轉業到駐京辦的,他以前在部隊是幹什麼的?我心裏咯噔一下,脫口而出:「偵察連連長!」此時此刻,我似乎全明白了,莫非夏書記想利用習海濤的特長,搞清楊厚德一案的真相?多虧我多了個心眼,掏了幾句劉處長的心裏話,不然後果不堪設想。 送走劉處長等人,我趕緊把市委組織部考核習海濤的情況用手機向梁市長做了匯報。 梁市長聽後,良久才說了一句:「這個夏世東手伸的也太長了。 」然後囑咐我從今以後對習海濤要多加小心,便憤憤地掛斷了電話。 第十二章 就在習海濤突然被市委組織部考核的事鬧得沸沸揚揚之際,我女兒有半個月的假期,在我老婆的陪同下,從悉尼直飛北京來看我。 我們全家有一年沒在一起團聚了,在首都機場,女兒抱著我喊了聲:「爸爸!」便哽咽起來,老婆也是眼淚汪汪地看著我,我把老婆和女兒深深擁在懷裏,心裏充滿了無比的幸福感。 一年的留學生活,女兒瘦了,也白了,但成熟了,長大了,看著女兒不斷地進步,我很欣慰。 老婆誇起女兒更是眉飛色舞,說女兒主動到美甲店打工,比端盤子劃算得多,每個月的房租都是女兒打工掙出來的。 我深情地說:「老婆,你辛苦了!」老婆脈脈含情地望著我甜美地笑了。 然而就在我安排老婆孩子剛剛住下,我們一家三口正在商量晚上吃什麼之際,我的手機突然響了,是白麗莎打來的,我以為是她想過來看我老婆孩子,便熱情地說:「麗莎,剛接到,你上來吧。 」 沒承想白麗莎火急火燎地說:「頭兒,楊厚德的老婆柳玉琴上去了,非要找你談談,我怎麼攔也沒攔住!」 我心裏頓時一緊,心想,來的可真是時候,看來是來者不善善者不來呀!還未等我向老婆解釋,就有人按門鈴,我只好定了定神,很從容地開開門。 說實話,我見過柳玉琴很多次,給我的印象是不愛說話,比較內向,以前在東州市工會工作,退休後一直不太適應,楊厚德「雙規」前曾經跟我說過,他老婆退休後有些抑鬱的傾向,我當時還打哈哈說:「是不是你老兄在外面有了新歡,冷落了老大嫂。 」楊厚德開玩笑地譏諷道:「你小子別把自己的愛好強加於人,好好的老婆打發到澳洲去,不是為了新歡為了什麼?」說完哈哈大笑,氣得我一時不知道怎麼反駁。 但是柳玉琴有抑鬱症,我一直記得很清楚。 果然,柳玉琴一進屋,眼睛就直勾勾地看著我老婆孩子,像個精神病患者一樣半天沒說話。 我老婆認識柳玉琴,趕緊拉著她的手請她進屋坐,柳玉琴一動不動地說:「丁則成,你憑什麼陷害我老公!」 我老婆聽得懵懂似的,納悶地問:「老楊到底是怎麼回事?」我只好小聲解釋說:「老楊因為索賄受賄,最近被市紀委『雙規』了。 」 柳玉琴惡狠狠地說:「你這是賊喊捉賊,丁則成,昨天夜裏老楊給我托夢了,只有你能救他,他受沒受賄你最清楚,你說怎麼辦吧?」 我老婆給柳玉琴沏了杯茶同情地說:「嫂子,你別急,先喝口水,則成不會袖手旁觀的。 」 想不到柳玉琴突然歇斯底裏地喊道:「他是沒袖手旁觀,他吃人不吐骨頭!丁則成,我告訴你,我們家厚德要是有個三長兩短,我就死給你看,到時候我變成鬼也不會放過你!」 嚇得我女兒躲在我老婆身後一個勁地打哆嗦。 幸虧白麗莎、習海濤和鄧英及時趕到,連拖帶勸地將柳玉琴拽走了。 我女兒當時質問我:「爸爸,你對楊伯伯做了什麼?柳阿姨怎麼會對你這樣?」 我老婆也不依不饒地問:「則成,柳玉琴口口聲聲說你陷害了她老公,你說實話,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我只好苦口婆心地解釋了一番,我老婆聽得將信將疑,追問道:「既然楊厚德索賄受賄,既有人證又有物證,幹嗎說你栽贓陷害呀!」 我沒好氣地說:「楊厚德早就跟我說過,他老婆有抑鬱症。 簡直是個精神病!」 好說歹說,這場風波算平息了,但一家人團聚的喜悅卻被沖得一幹二淨。 更令我想不到的是,柳玉琴每天都來鬧一場,搞得我老婆孩子忍無可忍,假期沒結束,就匆匆趕回了澳洲。 我老婆孩子走後,柳玉琴像事先知道一樣再也沒有來過,我卻一到晚上就夢見她那雙直勾勾的眼睛,眼睛裏的目光帶著一種蠱惑,引誘我不得不說出內心的秘密。 那目光像一雙幹枯的手,不停地撕扯我的心髒,我被徹底控制了,就像在夢中被魘住了一樣。 越是難以忍受,就越是有一種親口說出自己內心秘密的沖動,不,不是秘密,而是罪行,我怎麼會親口將自己的罪行告訴柳玉琴呢?這太不可思議了,柳玉琴的眼睛預示著什麼?難道是命運嗎?接下來的一切日子,我為無法擺脫睡夢中那可惡的目光而痛苦。 以至於大白天我都有這樣的幻覺:我站在懸崖邊,凝望著深不可測的深淵,想退縮,卻又有一種就此粉身碎骨的沖動。 這種幻覺讓我開車時好幾次險些追尾,我知道我應該設法擺脫這種幻覺,便用酒精麻醉自己,除了工作上的應酬之外,我倒出空就去酒吧,一邊喝酒一邊揣摩人群中個體的細節,我發現喧囂中,人們共同的特征就是孤獨,或許每個人都有和我一樣的沖動,卻沒有和我一樣的幻覺。 人們喜歡冷漠而喧嘩的酒吧,無非是尋找慰藉。 我在觀察別人,說不定別人也在觀察我。 我頭腦中突然冒出一個靈感,與其觀察眼前這些陌生人,不如幹脆觀察觀察我的下屬,看看他們業餘時間都在幹什麼?我記得有一位詩人說過:「一條陰暗孤獨的路旁,只有壞天使常去常往。 」在駐京辦,一向將自己看作天使的,當然是白麗莎。 於是,白麗莎成了我第一個跟蹤的對象。 下班後,我開車尾隨著白麗莎的車,白麗莎似乎要接什麼人,車開得很快,大約半個小時停在一座寫字樓前,我一看這座叫摩根大廈的寫字樓,心裏就明白了一半,因為那頂頂管理的善緣基金會就在二十層。 果然,大概一刻鐘的工夫,那頂頂扭著小蠻腰走出大廈旋轉門,可能是服裝的緣故,每次見到那頂頂身穿充滿佛教神韻的服裝,我都會聯想到《紅樓夢》中的妙玉。 她獨特的服裝和配飾既時尚又將佛教神韻之美表現得淋漓盡致。 將佛像印在衣服上已經不是創新,但是繁複的花邊,彩條裝飾就像西藏飄舞的幡旗,大臂上戴的臂環極具神聖的視覺沖擊,不知所以然的人看了會油然而生神秘感。 那頂頂進了白麗莎的車,我的心頓時一緊,白麗莎怎麼和那頂頂搭上關系了,她們是怎麼認識的?由於那頂頂與梁市長關系特殊,我對此事一直守口如瓶,我自認為駐京辦無人知道那頂頂這個人,想不到白麗莎不僅認識,而且看情景,兩個人已經成了無話不談的好姐妹。 白麗莎和那頂頂去了一家檔次極高的美容院,梁市長的老婆每次進京都要到這家美容院做美容,由於白麗莎是接待處處長,因此每次都是她陪董梅。 白麗莎背著我和那頂頂打得如此火熱,讓我一下子想到了楊厚德空出來的副主任的位置,盡管市委組織部已經考核了習海濤,看來白麗莎並未死心,這是想通過那頂頂與梁市長的特殊關系「曲線救國」呀!沒想到白麗莎如此工於心計。 摸清了白麗莎的行蹤,我利用星期六開始跟蹤聯絡處處長鄧英。 結果鄧英一大早就開車直奔阜成門,沿阜石路西行上了108國道,我的心頓時提了起來,這條路是去門頭溝的,莫非鄧英要去龍泉寺?果然,九峰漸漸顯現,在一片鬱綠當著中,掩映著寺院紅牆。 這裏古樹參天,佛塔林立,正是坐落在寶珠峰前的龍泉寺。 鄧英把車停好,沿中路,過一座三間四柱木牌坊,上了石橋,橋後正是山門,門額上書「敕建岫雲禪寺」為康熙皇帝手書。 我尾隨鄧英一直走到山門,怕被發現,沒往前跟,但我已經猜出個*分,鄧英到龍泉寺一定是來拜訪政言大師的。 顯然,鄧英已經得知梁市長拜政言大師為師的信息,看來鄧英此行的目的與白麗莎見那頂頂一樣,這個鄧英為了當上駐京辦副主任,還真會暗度陳倉。 第二天是星期天,與習海濤競爭副主任位置還有一位實力更強的選手,這就是宋禮,索性我想看個明白,九點多,宋禮的車駛出小區,我趕緊尾隨上去,讓我吃驚的是,宋禮也將車開往阜石路,然後西行上了108國道,我心裏暗笑,莫非宋禮也去龍泉寺拜會政言大師?盡管猜出了結果,我還是耐著性子跟隨到了龍泉寺。 如果說鄧英暗度陳倉,想利用政言大師做一做梁市長的工作,我一點都不吃驚,但是宋禮在我心目中,一直都很本分,想不到城府如此之深,大大出乎我的意料,人還真是個謎,想認清一個人的真面目怕是難於上青天。 人之所以是個謎,無不緣於多元性,每個人的心靈都是一座城堡,每一座城堡都猶如一座迷宮,也正因為如此,每個人都迷失在迷宮中,受控於心魔,心魔像幽靈一樣在黑色的王位上發號施令。 我又何嘗不是如此呢?楊厚德雖然被雙規了,看似他的肉體失去了自由,實際上囚禁的卻是我的心靈,我有預感,楊厚德或許就是我的「滑鐵盧」。 但是每個人都不會甘於失敗的,更何況還有梁市長這棵大樹罩著。 接下來,我很想知道,習海濤會有什麼行動,然而我跟蹤了他幾天,都未發現任何異常表現,也難怪,此時習海濤最應該做的就是以靜制動。 第十三章 不該靜的靜了下來,該靜的卻熱鬧起來。 龍泉寺主持政言和尚給我打來電話,讓我替他訂去無錫的飛機票,他要到無錫去開佛教大會。 老和尚每次出差都打電話給我,表面上是求我給他訂票,實際上是讓我送他,別看老和尚是出家人,也講究個體面,因為我每次送他,都要請他到首都機場貴賓室坐一坐,一切手續都辦妥了,我才送人登機。 這回他做了梁市長的師傅,找我買機票、送機場更是理所當然,我也正好可以借機問問,他是怎麼應對鄧英和宋禮的。 第二天我開車去龍泉寺接他,他非要坐自己的奔馳,也就是梁市長送給他的那輛標有「東州市俗家弟子色空供養」字樣的車。 我也只好依他,讓他的司機開我的車,我開他的車。 一路上,老和尚情緒非常高漲,看來能有幸參加佛教大會是一種榮譽,佛不光有慈悲,也有自己的榮譽,這種榮譽是什麼,不進入佛的世界是無法體會的。 我問老和尚:「佛教大會主要討論什麼?」 老和尚一本正經地開示道:「世間所有的衰損,其根本在於無明,要想有明必須遠離貪婪,遠離仇恨,遵守清規戒律。 持有一顆感恩的心。 」 我笑著說:「我不是佛家弟子,不過是有著凡人欲望的普通官員,如何遵守清規戒律?」老和尚詭譎地說:「党紀國法就是眾生的清規戒律。 」 我聽了以後哈哈大笑道:「大師,自從你收了梁市長這個俗家弟子,是不是少了許多清靜啊?」 老和尚歎了口氣說:「也只好鬧中取靜了,按理說我收色空的事是很隱蔽的,怎麼給我的感覺好像東州官場上的人都知道了,一些人從東州跑到龍泉寺非要讓我收為俗家弟子,我也只好一一拒絕。 倒是你們駐京辦兩位處長找到我,並沒讓我收為俗家弟子,而是求我向梁市長說情,都要當駐京辦的副主任。 不過這兩位都是有佛緣的人,也不知從哪兒打聽到,我喜歡收藏舍利,兩個人一個送我紅色的肉舍利,一個送我黑色的發舍利,都是難得的聖物。 舍利是佛和有德行的高僧勤修戒、定、慧等功德所形成的聖物。 佛家將崇拜舍利視為可以去禍得福的善行。 既然鄧處長和宋主任與佛有緣,我也只好給色空打電話,請他多多關照了。 這也是做佛事、積功德。 」 我聽後心裏一緊,連忙問:「梁市長怎麼說?」老和尚一邊撚著佛珠一邊微閉雙目說:「做佛事最需要的是心誠,色空是心誠之人!」 老和尚的話讓我如墜五裏霧中,不知道梁市長是否出手,以我多年的從政經驗,梁市長是不會與夏書記正面沖突的,那樣只會兩敗俱傷,但是怎麼迂回,也不可能將習海濤拿下,換上鄧英或宋禮呀,除非再增加一位副主任的職數,即便如此,鄧英和宋禮也只能上一位,另一位也是有佛緣的人,怎麼辦?如果不解決,日後梁市長如何見政言大師?要知道,梁市長對佛是很虔誠的,不可能讓政言師傅白張一次口。 佛道講「悟」,官道更是一個「悟」字了得,想不到佛道與官道還真有異曲同工之妙,怪不得政言和尚並不滿足於北京市政協委員,一直在向全國政協委員的方向斡旋,正如佛教大會一樣,我以為與會者都是空門中人,原來參加會的還有許多政府官員,高官與高僧同台論佛,不知是否合靈山大佛的本意。 第十四章 第5頁完,請繼續下一頁。喜歡 Amohot 都會小說,請記得按讚、收藏及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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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駐京辦主任(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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