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異位》 - P9

 異位

 島田莊司 作品,第9頁 / 共45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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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這樣,巴托里夫人。」管家大聲勸阻道。

托爾科也出面阻攔:「這裡找不到劍。」

「劍就在這裡,那不是嗎?」德羅塔在一旁說。地下室的角落裡掛著一把滿布灰塵的劍。

伊麗莎白飛快地跑過去,她把劍抓在手裡,又把劍鞘丟進黑暗的角落。

「別攔著我!」她大聲喊叫,同時左右舞動手中的劍,劍的重量讓她踉蹌了幾步,「誰敢攔我就連他也一起砍!」

她怒氣沖沖的樣子讓托爾科和烏依瓦里也嚇得魂不附體,只得躲得遠遠的。伊麗莎白拿著劍跑了過去。滿腦子已經發狂了的她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

被吊在天花板的貝絲害怕得發出可怕的尖叫。原本像笛子似的尖叫聲,突然又變成了沙啞的絕望的哀號,又慢慢低沉了下去。因為伊麗莎白已經用力撲了過去,把劍身深深地刺入貝絲的胸口,貝絲的身體在空中劇烈地搖晃起來。

當伊麗莎白把劍拔出來時,一股血柱噴涌了出來,濺在她的臉上和手上。她似乎還沒解恨,又繼續向貝絲的身體上刺了兩三劍。每次拔出劍時又有血隨之濺出,噴在她的身上。接著她又左右揮劍,刺向貝絲的腹部和雙腿,手起劍落之處,皮開肉綻,一股股鮮血滲出,從貝絲豐滿白皙的皮膚上流下來,貝絲的身體前後左右急劇搖晃著。貝絲不斷痛苦的哀號,就像是她嘴裡發出的詛咒聲。時而聲音低得聽不見,時而輕輕地呻吟著。

在這間昏暗的地下室里,伊麗莎白一邊激烈地喘息著,一邊把劍不斷刺向吊在半空搖晃著的貝絲。最後,貝絲已經無法再出聲了,原本白白的軀體已經變成了黑紅色的肉塊,和動物的肉沒什麼兩樣了。她腳下的地板上流著一大攤血,慢慢擴散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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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個旁觀的男女被這個殘酷的場面嚇得大氣也不敢出,只能呆立在一旁看著發瘋似的伊麗莎白。不久,伊麗莎白開始尖聲叫喊起來,號叫中夾雜著哭聲,也許她拿劍的手已經累了,幾乎快要砍到她自己身上,於是烏依瓦里從背後緊緊抱住了她。

伊麗莎白的身體因為過度激動而不斷地顫抖,雙手累得已經握不住劍了,只能拖著劍在石板地上走。托爾科抓住她沾滿鮮血的手腕,想把劍掰開。但是伊麗莎白的雙手激烈抖動著,卻還緊握住劍柄不放,手指像凍僵了似的根本掰不開。托爾科只好讓兩位魔法師幫忙,四個人忙亂了好半天才終於掰開了她的手指,把劍取了下來。

伊麗莎白的雙眼茫然地望著天上,半開的嘴唇里,露出了咬得嘎嘎作響的白牙。臉頰的肉還在不斷抽動,散亂的頭髮和沾滿鮮血的蒼白的臉隨著身子,時而劇烈,時而輕緩地顫抖個不停。

第二天早晨,伊麗莎白在床上睜開了雙眼。發現自己心情平靜,但感到哪兒有點不舒服。她猛然記起昨天晚上的事來,急忙跳下床。這不是因為認為自己做了件太過出格的事,也不是對於自己深重的罪孽有所反省,而是擔心被貝絲踢到的右頰有沒有腫起來。

她站在鏡子前,著實嚇了一跳。不僅右頰上一點都沒有腫起來,肌膚全都顯得比以往更白嫩。她不由自主地興奮起來,獃獃地在鏡子前站立著。她覺得自己今天太美了,也覺得自己重新變得年輕了。伊麗莎白把原因想了一遍:大概是那個讓人討厭的貝絲不在了吧,除此之外就想不出其他原因了。

她脫掉身上的睡衣。重新端詳著自己的身體,乳房確實下垂了,不像貝絲那麼堅挺,肚皮也因為生過三個孩子而明顯鬆弛了,不像貝絲那麼結實。但那個貝絲已經永遠不會再出現了。然後,她又伸出兩隻手的手背看了看,她大吃一驚,究竟怎麼回事?手背皮膚在陽光下顯得細白透亮,灰黃色的斑塊不見了,鬆弛的皮膚好像恢復了昔日的彈性,褐色的細紋今天早上似乎也減少了許多。

至此,伊麗莎白終於悟出了真正的原因。那就是鮮血,只要是沾到了貝絲鮮血的皮膚,全都恢復了年輕活力。最有力的證據就是,肩膀和乳房上的皮膚沒有發生變化,只有臉部和雙手的手背比平常更光滑了。

伊麗莎白怔怔地愣住了。血,原來是因為血。血這個詞在她腦子裡不斷出現。血可以挽救我!

托爾科和烏依瓦里已經暗中把貝絲的屍體處理掉了。但是消息好像已經傳到納達斯第的耳里,事發后的第三天他就從營地趕了回來。次日,安妮特也拖著病體回到城內。雖然伊麗莎白早就讓德羅塔和達爾瓦拉回到城外,但此事還是掀起了一陣風波。安妮特聞訊十分震怒,揚言決不能把將來繼承王位的孫子交給伊麗莎白這種女人照看。

情況似乎變得不可收拾,伊麗莎白不受到懲罰這一關就過不去。但幸虧納達斯第從中斡旋,拚命安撫母親。他表示以後會儘可能地留在城裡監視妻子,而且孩子如果缺乏母親的養育,將來對他們的成長也不利,一切都要從家族的利益出發從長計議。他還勸說母親,考慮到伊麗莎白已經殺了貝絲,氣也出過了,將來也許不會再鬧事了。

納達斯第當時已經年近五十了,終年到處征戰也感到身心俱疲,他認為已經到了該回城好好過一段悠閑的日子的時候了。他很想平息兩個女人之間的爭鬥,讓自己有個可以輕鬆的環境好好生活。而安妮特則因病體未愈,實在力不從心,最後只好讓步。最終伊麗莎白的罪行便不了了之。其實,最終之所以不再追究伊麗莎白的責任,貝絲和女主人之間地位的懸殊才是真正關鍵的原因。這個事件中,只不過就像伊麗莎白殺了安妮特鍾愛的小狗一樣。但是從之後事情的發展來看,當時這種處理方式對於伊麗莎白來說實在有害而無益。

此後兩年左右,一切相安無事。納達斯第整天待在城裡,安妮特也住在自己朝南的房間里安穩地度著晚年。孩子們也一天天地長大了。伊麗莎白盡心儘力地照顧著孩子們,但有時又好像忘了孩子們的存在似的,獃獃地好幾個小時在想心事。那是因為她有充分的理由感到悵然若失。她已經過了四十歲了,當年遠近聞名的美人,讓鄰近各國的貴族男子神魂顛倒地擁入賽伊特城一睹芳顏的美貌,已經是昨日黃花了。

卸妝后的伊麗莎白膚色更加慘不忍睹,不但皮膚粗糙,還出現許多黃褐色的灰暗斑點,顏色到處深一塊淺一塊的。她即使不笑,眼角、嘴角等處也會出現數不清深淺不一的皺紋,下巴垂下來后看似兩層,最可怕的是,和安妮特一樣,皮膚松垂的情況也開始出現在自己身上。而乳房乾癟得像缺了水的皮囊,緊緊地貼在肋骨兩邊。臀部的肉垂了下來,大腿也像老南瓜似的乾巴巴地塌了下去。

她發獃的時候,往往是在腦子裡想起了自己日漸衰老的現實,擔憂自己身體上出現的變化。她心潮起伏,拚命想剋制這些念頭,忘掉面臨的現實。然而這是做不到的。於是她又嘗試拒絕承認自己就是眼前這個伊麗莎白·巴托里,但這樣做只會讓自己失去優裕的宮廷生活和數不清的特權,也不是個好主意。不得已,她只好又恢復到伊麗莎白這個身份上來,沮喪地面對自己這副中年女性的體態和容顏。這種精神折磨反反覆復地困擾著她。

伊麗莎白面臨的現實讓她寢食難安,焦慮萬分。客觀地看,她也覺得自己比同齡的女人更顯衰老,她把這些都歸結於生了太多孩子的緣故。這時她必然又想起了當年自己被鮮血沾過後細膩的皮膚,那張馬上就變得白皙透亮的臉。每當她想起這些總是坐立不安。擔心如不採取行動,只能一天天繼續老下去。是的,要挽救肌膚得趁現在,目前自己剛滿四十歲,要挽回還來得及。只要現在能把鮮血塗在皮膚上,應該還能讓皮膚恢復生命力。

血!一想到血,她認為男人的血對肌膚美容也許不起作用,還是得用性別相同的女人的血——最好還是年輕少女的血最理想。

如果現在能把年輕少女的血塗滿自己的全身,一定還來得及讓皮膚恢復活力。現在自己的皮膚就像即將枯萎的鮮花,在渴求雨露的滋潤。今天還來得及,明天也許就晚了。一想到這裡,就更坐立難安。所以,別人眼裡她好像在獃獃地站著,其實翻江倒海似的激情正折磨得她不得安寧。

不能再等待了。要挽救自己的肌膚,時間已經所剩無幾。

就在伊麗莎白因為這而悶悶不樂的時候,或許是長期處在兩個女人爭鬥的夾縫中,納達斯第身心俱疲,一病不起,不久就撒手人寰了。對伊麗莎白來說,納達斯第是個好丈夫。她悲慟欲絕地哭了兩天兩夜,但是過度傷心又使她的臉又丑又腫,到了第三天,她便停止了哭泣。

丈夫屍骨未寒的第三天晚上,伊麗莎白便命令女僕把丈夫生前小心存放在自己屋裡的中國瓷器,全都搬到她的房間來。

「小心點兒搬!那是我丈夫寶貴的遺物!」伊麗莎白聲色俱厲地命令女僕。

「只要磕碰著一點點,看我不拿皮鞭抽你們後背一千下。」

女僕們嚇得瑟瑟發抖,只得排成一列,把大件的瓷瓶、茶具、香爐等小心翼翼地搬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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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放在這邊。把這個茶具放在暖爐上!」伊麗莎白尖厲的聲音吆喝著,一副決不允許發生任何閃失的態度。

但是,讓僕人驚嚇過度反而容易出差錯,當一個女僕要把香爐放在大理石暖爐上時,由於雙手僵硬發抖,香爐不小心一下子滑脫了,咣當一聲磕在地上。

伊麗莎白的神經正處於高度緊張中,這個聲音當然無法逃過她的耳朵。她猛地抬起頭朝聲音的方向看了一眼,然後快步向香爐走去。

「請原諒我,伊麗莎白夫人。」闖了禍的女僕嚇得跪在地上哭出聲來。

伊麗莎白撿起香爐,心想大概沒出什麼事,但仔細一看,恰恰相反,香爐上已經出現了裂痕。

「看你乾的好事!」伊麗莎白的聲音尖銳而嚇人。

「哇!」女僕捂住耳朵,把頭磕在地板上說,「饒恕我吧,伊麗莎白夫人。」

「托爾科,拿皮鞭來!把她的後背露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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