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麼,"明智沉著地說:「把你認為不合理的地方一個一個地說說看,讓我來回答。」
「那多得數不勝數。」我稍加考慮后說。
「第一,伯父說強盜比他這個大個頭還高二三寸。那樣就應當有五尺七八寸。可是,牧田不正好相反是那樣矮小的男人嗎?」
「相反,正因為是這兩個極端,所以才有加以懷疑的必要。一邊是日本人少有的高個漢子,一邊是近似畸形的矮小男人。這的確是一個鮮明的對比,可惜的是鮮明得有些過份。如果牧田使用再稍短一點的高蹺,我也許會被他迷惑或欺騙過去。嘻嘻嘻嘻,明白了吧!他把高蹺弄短後事先藏在現場,不用手拿著而是綁在兩隻腳上,就憑著這個乾的。因為是大黑夜,又離你伯父有五丈多遠,具體情況是看不清的。他在完成了強盜的任務之後,為了消滅高蹺的痕迹,才又在那裡借口調查強盜的足跡來回走動的。」
「像這樣騙小孩子的勾當,為什麼你伯父竟沒有看穿呢?第一、強盜穿的是黑衣服;而牧田平時卻總是穿一身雪白的鄉下手織布。再有便是那條絲綢腰帶。真是一個好辦法。用那樣寬的黑綢從頭到腳地團團圍起來,牧田的小個子當然便看不出來了。」
因為事實過於簡單,我有一種被人捉弄了似的感覺。
「那麼,是不是可以說,牧田就是黑手幫一個成員。真奇怪,黑手幫……」
「咳!你怎麼還在想那樣事?今天你的頭腦反應有些遲鈍。你伯父也罷,警察也罷,甚至連你都毫無例外地患了黑手幫恐怖症。當然,由於當前的形勢,這也是可以理解的。如果你能夠像平素那樣的冷靜,根本用不著等我,你自己也完全能夠解決這個案件。這和黑手幫根本沒有任何關係。」
的確,我的頭腦真的糟透了。愈聽明智的說明,對事件的真象反而愈發糊塗起來。數不盡的問號,一團漿糊似地塞在我的腦袋裡,甚至不知應從哪裡問起。
「方才你說和黑手幫有了約定,怎麼又說這些荒唐無稽的話呢?第一,我不明白,如果是牧田乾的,他這樣默不作聲地聽之任之不是很奇怪嗎?其次,牧田那樣的人,是不會有拐騙富美子、並把她藏了幾天的本事的。不是說富美子離家那一天,他整天在我伯父家中,一步也沒有外出嗎?像牧田這樣的人,究竟能否干出這樣的大事來,還有……」
「確實是疑問重重,漏洞百出。不過如果你能把明信片上的暗碼文章解開,或者至少你能認識到這是一篇暗碼文章,也就不會那樣感到奇怪了。」
明智這樣說著,拿出那一天從伯父那裡借來的那張署名「彌生」的明信片。(各位讀者,對不起,還要請你們重新讀一下開頭那一段文字。)
「如果沒有這個暗碼文章,我肯定也不會懷疑牧田的。所以,應該說這次破案的起點是這張明信片。但不是一開始就明確地認為它就是暗碼文章,只是對它有些懷疑。懷疑的理由是這張明信片恰好是在富美子失蹤的前一天收到的;其次是字跡雖然經過精心的模仿,仍然總有些像男人手筆。再有是當你伯母問到富美子時,她的表情有些異樣等等。不過,你再看看這張明信片,就像在原稿紙上抄寫似的每行各寫十八個字,確實寫得很工整。不過,在這裡讓我們橫的劃上一條線看。」
他說著拿出鉛筆,在原稿紙上畫了一條橫線。
「這樣一來就容易理解了。你順著這條線橫著看下去,哪一行都夾雜有一半左有的假名但是只有一個例外,就是沿著最高的這條線各行第一個字都用的是漢字。
「一好割此外叮袋自吒歌切"
「噢,是吧!」他用鉛筆橫的指點著說明,「把這個完全看成是一種偶然,那倒有些奇怪了。男人寫的文章姑且不說。一般說來假名多於漢字的婦女文章中,是不會出現這樣各行頭一個字清一色用漢字這樣的寫法的。因之,我認為有研究一下的必要。那天晚上回來之後,我集中地思考這個問題。幸而我對暗碼做過一些研究,所以比較容易地解開了。讓我再解一下。先將漢字的第一行擇出來加以研究。表面上看來好像是扶乩猜會似的,一點也弄不懂是什麼意思,會不會和什麼漢詩和經文有關係,經過查對也不是。在進行各種猜測過程中,我突然注意到有兩個字被塗抹掉。在寫得如此乾淨漂亮的文章中,竟有這樣被抹掉的地方,我感到有些奇怪。而且兩個又都是第二個字。我憑過去的經驗知道,用日語寫暗碼時最困難的是濁音和半濁音的處理。抹掉的文字會不會是為了它上面的漢字的濁音而耍的花招?如果真是這樣,這個漢字應當是每個字都代表一個假名。想到這種程度是比較容易的,但再往下接著推理就困難了,費了多少心血,吃了多少苦頭暫且不談,讓我先說說結論吧!總之一句話,這個漢字的筆畫是鑰匙,而且漢字的左偏旁和右偏旁都分別計算。例如「好」字左偏旁是三畫,右偏旁也是三畫,所以就組合成33。把那張明信片的各行頭一個字改成數字錶則是這樣:
一好割此外叮袋自吒歌切
左偏旁0103100503031106031002
右偏旁0302020202020402
「看這個數字錶,左偏旁數字大到11,右偏旁數字則只到4,這是不是符合於一個什麼數?例如是不是表示把五十音按照什麼樣的形式排列起來的順序?可是把五十音圖的字母橫排起來一看,數字恰好是0,這也許是偶然的巧合,但試試看。假設左偏旁的數表示子音(橫讀)的順序;有偏旁的數表示母音(豎讀)的順序,這樣一來,"一"只有一畫,沒有右偏旁,則是『啊行』第一個字即啊。『好』,因為左偏旁是三畫,所以應是『沙』行;右偏旁三畫則應是第三個字『斯』,這樣猜對下去、譯成假名則成為:
「啊斯伊齊雞心巴西也基……」
果然是暗號密碼。翻譯過來就是「明日一時新橋驛。這個人對密碼也是個內行。使用密碼通知時間和地點給一個年輕的姑娘,而且那手跡多半又像出自男人之手。在這樣情況下,只能認為是男女幽會的聯繫,還能有別的什麼考慮嗎?因此這個事件就不象黑手幫乾的了。起碼在緝捕黑手幫之前要調查一下這張明信片的發信人。可是這個發信人除了富美子之外沒有其他人知道,這可使人有點為難,但是如果把這件事和牧田的行為連結在一起加以考慮,疑團便迎刃而解了。我所以這樣說是因為富美子是一個人由家裡逃出去的。她總會往父母處寫封道歉的信,這一點和牧田管理收發信件的工作聯繫起來看就發生了曲折的情節。結果信是這樣:牧田注意到了富美子在談戀愛,像他那樣有生理缺欠的人,猜疑心特別重,於是他把富美子寄給家裡的信撕掉,然後把自己寫的黑手幫的恐嚇信送到你伯母那裡。這和恐嚇信不是從郵局寄來這一點也是一致的。」
明智說到這裡,稍稍停了一下。
「真沒有想到。不過……」我還有許多疑點要問。
「你等一下。「他打斷了我的話又繼續說了下去。」我檢查了現場,然後順路到你伯父家門前等候牧田出來。隨後,他像被派出來到哪裡辦事的樣子出來了。我巧妙地把他騙到這家咖啡店,正好是我們坐的這張桌子。我一開始就和你一樣,認為他是一個誠實的人,所以我以為這個事件可能潛藏著什麼更隱蔽、更奧秘的內幕。於是我讓他放心,保證為他保密,根據情況還可以給他以必要的幫助。最後他終於交代了全部情況。
「你也許認識服部時雄這個人吧,由於他是基督教徒的關係,不僅對富美子的求婚遭到了你伯父的拒絕,而且還不准他到你伯父家裡來。他那個可憐的服部弄得毫無辦法。這樣的老人真太糊塗了。但是,就連你伯父那樣的人,也沒發覺富美子和服部正在熱戀。當然富美子也由於年輕不懂事,本來即使不這樣離開家,自己是親生女兒也不會有什麼問題的。但姑娘的心太單純了,她認為儘管有宗教的偏見,如果木已成舟,你伯父也就不會硬結拆散。於是她想出了一個狡猾的辦法,用突然出走嚇唬一下你那頑固的伯父,迫使他同意這樁婚事。總之,兩個人手拉手地偷偷地到服部的一位住在農村的朋友家裡快樂去了。據說從那裡也發出了幾封信。這些信都被牧田撕碎扔掉了。我為此到干葉縣去,這一對男女對家中發生的『黑手幫』事件毫無所知,完全陶醉在甜蜜的愛情里。我苦口婆心地整整勸了他們一個夜晚,這事辦起來真困難。最後,作為條件是必須想辦法讓他們倆人結合在一起,這才好不容易地使他們離開,把富美子帶回來,不過,這個條件看來也好像能夠辦到:從今天你伯父的口氣看。」
「那麼,現在再說說牧田的事。這裡也涉及到男女關係的問題。他很可憐地巴達巴達地掉著眼淚。別看那樣的男人也有個戀人。對方是什麼樣的人還不知道,估計多半是被商人或別的什麼人引誘上了圈套。總之,為了要把那個女人搞到手,需要一大筆錢。聽他說還打算在富美子回來之前先行逃走。我深深地感到愛情力量的偉大。那樣一個愚蠢的男人竟能想到這樣一個巧妙的騙人的辦法,可以說這完全是愛情的力量……」
我聽完之後,不由得嘆了一口氣,難道這不是發人深省的事情嗎?
明智大概也談得很累,顯得精疲力盡。兩個人長時間地沉默著面面相艦。
不久,明智突然站起來說:
「咖啡完全涼了,咱們回去吧!」
於是我們分別各就歸途。在分手之前,明智像想起了什麼似的把方才從伯父那裡收到的裝有2000無的錢包交給我說:
「在你得便的時候,把這個交給牧田吧!告訴他這個做為他的結婚費用。你說呢,他是一個可憐的人哪!"
我愉快的答應下來。
「人生真有趣!我今天竟當了兩對愛人的月下老人。」明智這樣說著,發自內心地笑了。
(完)
心理測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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露屋清一郎為什麼會想到這將來可以記上一筆的可怕的惡事,其動機不詳。即使了解他的動機,與本故事也無關緊要。從他勤工儉學半工半讀在某大學讀書來看,也許他是為必需的學費所迫。他天份極好,且學習努力,為取得學費,無聊的業餘打工佔去了他的許多時間,使他不能有充分的時間去讀書和思考,他常常為此而扼腕痛惜。但是,就憑這種理由,人就可以去犯那樣的重罪嗎?或許因為他先天就是個惡人,並且,除學費之外,還有其它多種無法遏止的慾望?這且不提,他想到這件事至今已有半年光景,這期間,他迷惑不安,苦思冥想,最後決定幹掉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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