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手指》 - P4

 紅手指

 東野圭吾 作品,第4頁 / 共11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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旁邊的拉門被打開,八重子的腦袋鑽了出來,她的眉頭緊鎖。「怎麼了?」「沒什麼,是媽。」「咦……她又幹什麼了嗎?」聲音中的厭惡感表露無遺。「沒什麼大不了的,先不說這個了,我要去辦事。」八重子點了點頭,表情也不禁變得僵硬起來。「小心點啊。」「我知道。」昭夫背對著妻子打開了玄關的門。

他回到院里,望著紙板箱嘆了口氣。裡面裝的是屍體,而接下來要搬走這紙箱的就是自己,他到現在都無法接受如此現實,這一定是他今生最糟糕的一個夜晚。他關上蓋子,提起了紙箱。除了感到不便攜帶之外,還發現這樣確實比單獨抱屍體時來得更重。他抱著紙箱來到外面,放在自行車貨架上。由於貨架很小,固定紙箱著實費了一番工夫。當然,要騎著車走是不可能了,昭夫一手抓著車把,一手推著紙箱,開始緩緩前進,背後的街燈將他的影子拉得很長。此時應是半夜兩點左右了,昏暗的大街上並無行人,但還有一些住戶的窗口透著燈光,昭夫為了避免不慎引發響聲,小心翼翼地前進著。

現在已經沒有任何巴士往來了,所以基本不用擔心有人會從巴士經過的地方走來。必須小心的是其他車輛,在巴士和電車都休息的這會兒,計程車駛進狹小的住宅區的概率也就上升了。他剛一想到這裡,眼前就有車燈打了過來,昭夫隨即閃身躲進了旁邊私人修建的小路。由於是單行道,故而不必擔心汽車會開到這裡頭來。很快,那輛黑色的計程車便駛遠了。昭夫再次朝他的目的地走去,這區區十分鐘的路程,令他覺得漫長到窒息。

銀杏公園位於住宅區的中心地帶,僅僅是一座周圍種著銀杏樹的簡樸公園。園內雖設有長凳,卻無一處遮風擋雨之地,因此也沒有流浪者以此為家。昭夫推著自行車,來到了公園角落的公廁后。許是因為雨一直下到今早的關係,地上的土很鬆軟,廁所看上去並沒有亮著燈。他抱著紙板箱,一邊警惕著周圍的動靜,一邊走近廁所。稍稍猶豫之後,他還是進了男廁。因為他想為了使別人認為這是變態的行徑,還是進男廁比較合適。男廁中傳出一股令人禁不住皺眉的臭味,昭夫盡量不使自己發出呼吸聲,抱著紙板箱走了進去。他擰亮帶來的手電筒的開關,推開了唯一的單間的門。裡面的骯髒程度叫人乍舌,他覺得少女被丟棄在這裡實在是太可憐了,哪怕只是她的屍體。可事到如今,也不可能再回頭了。昭夫把手電筒叼在口中,打開紙板箱,將少女的屍體搬進了單間,選了個盡量遠離馬桶的地方,讓屍體靠著牆坐在那兒。但他的手剛一放開,少女的身體便向一邊倒了下去。看到眼前這幅情景,昭夫險些掉落嘴裡的手電筒,因為他發現少女的背上粘著濕漉漉的青草,不用說,那自然是前田家院里的。這草有可能成為證據……

他不太了解科學刑偵,但他想只要這草一被化驗就能知道是什麼種類以及適合生長在什麼樣的土壤里,如此一來,警察一定會徹底調查附近民家的草坪。

昭夫拚命地用手拍著屍體上的草,草還粘在女孩的裙子和頭髮上。但是在拍的過程中昭夫注意到,就算從她身上把草拍下來也毫無意義,必須從現場清除才行。

他在絕望感的侵襲中開始撿拾被拍落在地上的草,然後扔進馬桶。他還檢查了少女的頭髮,現在已經顧不上對死者的恐懼了。最後,他準備衝掉滿是青草的馬桶,可無論怎麼按壓把手水都不出來。他雖使出全力活動著把手,仍然沒能得到一滴水。

昭夫走出單間去洗手的地方擰龍頭,這才見到了細細的水流。他脫去手套,用雙手接水到一定程度后悄悄回到單間,倒入馬桶,然而這麼少的量並不足以沖走裡面的草。他以自己的手作為容器,往返了好幾次。昭夫也自問自己究竟在做什麼,如果被人看見的話一定會報警。可現在他連膽怯的時間都不再有,無所顧忌的破罐子破摔心情使他的行動變得大膽化。好容易把草沖凈后,昭夫帶著空紙板箱走出了廁所。他回到停放自行車處,重新把紙箱疊好。雖想就把它直接丟在屍體旁,卻也不得不顧慮到這紙箱很可能成為重要的物證。折到能單手攜帶的大小后,他騎上了自行車。

可當他用力去踩腳踏板時,突然意識到了什麼,把目光投向了地面。在鬆軟的土地上隱約留有輪胎壓過的痕迹。真是千鈞一髮——他跳下車,用鞋底抹平了輪胎印。當然,他也使自己留心不要留下腳印。然後舉起自行車,帶到不易留下痕迹的地方,再次騎了上去。踩動腳踏板時昭夫覺得全身都被汗水浸透了,背部等處已經因緊貼潮濕的襯衣而感到絲絲寒意。額頭上的汗珠滴進他的眼窩,劇烈的痛楚使他皺起了眉頭。

城市假期 Amocity!

  

第七章


回到家后,紙板箱的處理先令昭夫感到了頭痛。箱子里沾有少女的排泄物,可也不能簡簡單單地扔到外面。焚燒是一種辦法,不過在這種時間生火反而會被人舉報。院子里的黑色塑料袋依然原樣放在那兒,昭夫一邊收拾一邊在腦中抱怨著妻子連這點事都不替自己收拾。他把紙板箱塞到裡面,進了家門。

從走廊上拉開政惠房間的拉門,裡面漆黑一片,政惠似乎已經蓋上被子睡覺了。昭夫打開壁櫥上方的小櫃,這裡不必擔心會被政惠擅自開啟。他把塑料袋放到裡面,輕輕地關上廚門,政惠那邊沒發出任何動靜。離開房間后,他發現自己身上散發著一股臭味,那是搬動少女時沾上的。他走到盥洗室脫下衣服,一股腦兒地塞進了洗衣機,順便沖了個淋浴。可無論怎麼用肥皂搓洗,總覺得異臭仍然殘留著。

到卧室換完衣服后,他回到了飯廳。八重子在桌上擺好了玻璃杯和罐裝啤酒,從超市買的菜也擱在了盤子里,看來已經用微波爐加熱過了。「這是怎麼回事?」昭夫問。「我想你也累了,再說晚飯也沒吃吧?」「我沒食慾。」這麼說著,他還是打開了罐裝啤酒。他想至少也讓自己醉上一場,哪怕今晚即使大醉酩酊也無法入睡——廚房裡傳來菜刀切東西的聲音。「你在幹什麼?」然而八重子並沒有回答。昭夫站起身,朝廚房看了看,烹飪台上放著一隻碗,裡面是肉糜。

「三更半夜的你要弄什麼?」昭夫又問了一遍。「他說肚子餓了。」「餓了?」「剛才直巳下來了,然後……」接下來的話變得含糊不清。昭夫感到自己臉上的肌肉在抽搐。「他還說肚子餓?幹了那樣的事,讓父母承擔了如此的痛苦……」他大喘了口氣,搖了搖頭,走向房門。「等等,你別去!」八重子急忙叫住他,「這也沒辦法啊,他這麼年輕,從白天起就什麼也沒吃,肚子餓很正常。」「我可一點食慾都沒有。」「我也一樣啊,可他還是個孩子,不明白事情的嚴重性。」「所以我要讓他知道。」「也不用趕在這會兒。」八重子抓住昭夫的胳膊,「等事情告一段落之後也可以吧?他也是受了打擊的,並不是無知無覺,所以之前才一直沒提肚子餓的事兒。」「他沒提是因為不想聽到我的指責,所以看到我出去了,覺得機會來了,就來告訴你。他如果真的在反省,為什麼不下樓?為什麼還縮在房間里?」「孩子想避開父親的責罵是很自然的,總之今晚你先忍忍,往後我會好好說他的。」「你說了他會聽嗎?」「可能不聽,但你現在去罵他也無濟於事啊。責備他不能解決任何問題,眼前要考慮的是怎樣保護他。」

「你滿腦子都是怎麼保護他?」「難道不可以嗎?我已經決定無論何時都要站在孩子這邊,不管他做了什麼,我都要保護他,哪怕他成了殺人犯。請你今晚就放過他吧,拜託了,求求你了。」八重子的淚流過臉頰,印下兩道痕迹,她圓睜的雙目充著血。看到妻子扭曲的表情,昭夫的怒氣消退了,取而代之的是在心中逐漸擴散的空虛感。「把手放開。」「我不,因為你……」「叫你放開就放開,我不會上樓的。」八重子目光獃滯地半張著嘴。「真的?」「是真的,好了,你就給他做漢堡肉餅什麼的吧。」

昭夫甩開八重子的手,坐回到餐桌上,一下把玻璃杯中的啤酒喝了個精光。

八重子鬆了口氣,回廚房繼續切她的蔬菜。望著專心於揮動菜刀的妻子,昭夫想,或許她不做些什麼的話就無法保持正常的神智吧。「你也給自己做點,」昭夫道,「既然弄了,就一塊兒吃吧。」「我不用了。」「別羅嗦了,你也得吃。接下來又不知何時才能安心地吃上一頓飯了,我也一起來,沒食慾也得硬吃。」八重子走出了廚房。「他爸……」「明天會很難熬的,得補充好體力。」對他的話,八重子神色認真地點頭表示贊同。


第八章


清晨五點十分,窗外的天空終於亮了起來。昭夫坐在飯廳里。雖然窗帘還拉著,不過從其縫隙中透進來的光卻不斷增加著亮度。桌上擱著盛有吃剩的漢堡肉餅的盤子,玻璃杯中也還留有半杯啤酒,然而他已無心吃喝。八重子到頭來也只勉強吃了三分之一的漢堡肉餅,就再也吃不下了。她中途說人不舒服,現在躺在日式房間里休息。把東西全部吃完的只有直巳一人,就在剛才,八重子把空餐盤端了下來。不過昭夫已沒精力對此再發什麼牢騷了,光是考慮今天該怎麼熬過去,就已令他分神無術。

玄關處傳來一陣聲響,是有人往信箱里塞東西,大概是送報紙的。昭夫剛準備站起身,又坐了回去。這麼早就出去,萬一被人看見就麻煩了。今天是星期六,昭夫平時幾乎不會在星期六一早就出門,他可不想因為反常的舉動而遭人懷疑。而且今天的早報也起不了什麼作用,對他們而言非常重要的消息,最早也是登在今天的晚報上。這時房門咯吱一聲打了開來,嚇了昭夫一跳,原來是八重子進來了。「怎麼了?」對方詫異地問道。「沒……這扇門的聲音怎麼是這樣的?」「門?」她試著緩緩地來回推門,每次都會發出微弱地磨擦聲,「哦,你說這個啊,之前就有了。」「是這樣啊,我還真沒注意。」「一年多前就這樣了。」八重子這麼說著瞟了一眼桌上的餐盤,「你吃好了?」「嗯,收了吧。」

昭夫看著她把餐盤端去廚房,又將目光投向了那扇門。他此前從未關心過房子里的各種設備,也根本不了解家裡發生的任何變化。昭夫掃視了一番屋內,這兒分明是他從小就住慣的地方,可看什麼都彷彿像是第一次。他的視線停在了面向院子的玻璃門前,因為那兒的地上有塊抹布。「是在這兒殺的吧。」昭夫道。「啊?你說什麼?」八重子從廚房探出頭來,她看來還在洗東西,卷著袖子。「我說是在這間房裡殺的人。」「……嗯。」「你是用那條抹布擦的地?」昭夫用下巴指了指玻璃門前的地板。「不好,這可得收拾起來。」八重子提著超市的購物袋,抓起抹布塞了進去。「要和別的垃圾混在一起,可別扔了之後被人發現。」「我知道。」

八重子進了廚房,接著傳來了打開帶水垃圾的垃圾桶的聲音。昭夫盯著放過抹布的地板,想像少女的屍體躺在那兒時的情景。「喂,」昭夫再度叫八重子道。「又怎麼了?」對方不耐煩地皺著眉。「女孩進了咱家吧?」「是啊,所以說不是直巳強拉她來的,女孩自己也多少有點責任——」「她既然進了屋,為什麼還穿著鞋?」「鞋?」「那個女孩一隻腳穿著鞋,或者說只脫了一隻鞋。既然進了屋,還穿鞋不是很奇怪嗎?」興許是沒弄明白昭夫問題里的意思,八重子的眼神不安地徘徊著,最後終於以一副想明白了的表情點了點頭。「你是說那隻運動鞋啊,是我給她穿上的。」「你?」「鞋當時就在玄關處,後來我想也不能讓她光著腳,就替她穿上了。」「為什麼只穿了一隻?」「因為光是一隻就花了令人意想不到的長時間,要是太磨磨蹭蹭,被人發現就不好了。然後我把另一隻藏到了塑料袋下面,你不會是沒注意到吧?」八重子瞪大了眼睛。「注意到了,所以我才給她穿上了。」「那我就放心了。」

「你沒撒謊吧?」昭夫鄙夷地望著八重子。「什麼?」「不會是一開始她就只穿著一隻鞋吧?是不是直巳硬把人家拉進屋,另一隻鞋因而掉了下來?」聽到這話后八重子吃驚地揚了揚眉。「我何必撒這種謊?真是我給她穿上的啊。」「……那就好。」昭夫不再看妻子的臉,他想想也覺得這已無關緊要了。「我說,」八重子提問道,「春美怎麼辦?」「春美?」「昨天你不是沒讓她來嗎?今天怎麼辦?」昭夫皺了皺眉,他都把這事給忘了。「今天就跟她說不必來了,理由是正好星期六,難得也讓我來照顧一天。」「她會不會懷疑?」「有什麼好懷疑的?春美根本不知情。」「……也是。」八重子站到廚房裡,開始泡咖啡,無所事事想必令她很難熬吧。昭夫想,在這種檔口,像自己這樣的人就什麼都做不了。家裡的大小事務向來都是交給八重子的,所以他實在想不出有什麼是自己能做的。他從來沒做過飯,也不打掃房間,故而連什麼東西在什麼地方都完全不知道。以前八重子不在家時,他要去替父親守夜連根黑領帶都找不到。

正當他還是準備去取報紙而站起身時,聽見遠處傳來警車的警笛聲。昭夫一動不動地望向妻子,八重子也手握咖啡杯僵在原地。「來了。」他自言自語道。「還真快啊……」八重子的聲音在顫抖。「直巳在幹什麼?」「不知道。」「在睡覺?」「都說了我也不知道啊,你去看看不就行了?」「不,現在不用。」昭夫直接把黑咖啡喝了下去,因為他覺得既然睡不著,不妨令自己的頭腦冷靜些。然而當他想到不知要忍耐這局面到哪天時,感到眼前一陣發黑。即便屍體上沒留下任何線索,警方也應當不會輕易放棄調查。雖說近來惡性犯罪的偵破率有所下降,卻也並非源於警方戰鬥力的衰退。

「你還是先睡會兒吧?」「你不睡嗎?要不要去公園看看?」「然後打草驚蛇怎麼辦?」「那……」「我再在這兒待會兒,要是困了我就睡。」「哦,我也實在睡不著。」八重子這麼說著站了起來,打開了門。但她在出門前回頭看了眼丈夫,「你不會在動什麼歪腦筋吧?」「歪腦筋?」「比如還是想報警什麼的……」「嗯,」昭夫點頭道。「我沒這打算。」「真的?你不騙我?」「事到如今,我還能對警察說什麼?」「也對……」八重子嘆了口氣,向昭夫打了聲招呼,離開了房間。


第九章


在開往現場的計程車內,松宮略感緊張。被分配到搜查一科後接觸到的殺人案這還是第二次,而且上回的主婦被害案中他只是跟著前輩警探到處跑,並未留下參與調查的實際感受及破案后的滿足心情。他為了這回工作得更有成效,開始時便憋上了一股勁兒。「被害人是小孩子可真令人受不了啊。」坐在一旁的坂上以一種煩躁的聲調說道。「實在令人不忍目睹呢,孩子的父母想必也大受打擊。」「那當然,但我說的是工作上的事兒。這種情況反倒難於展開調查了,被殺的如果是大人,在梳理被害人人際關係的過程中動機和嫌疑人常會浮現出來吧?然而小孩子受害基本就沒法兒期待這個了。不過犯人若是個住在附近又小有名氣的變態狂,事情倒也好辦。」「就是說,是臨時起意的犯罪?」「這可不好說,也有可能是早有預謀。總之那傢伙的腦袋肯定不正常,問題是人們很難判斷何時何地遇見的誰是變態狂。可要是大人被那類人盯上總會有所察覺,小孩子就不行,只要裝得和善一點上去套近乎,很容易被騙取信任。」

坂上的年齡在三

十五 六歲的樣子,可他被分配到搜查一科已超過十年了,多半是經手過與此類似的案件。「是練馬署的管轄範圍啊……」坂上自言自語道,「最近他們剛換了署長,一定是幹勁十足呢。」他鄙夷地哼了一聲。聽到練馬署這三個字,松宮暗自深吸了口氣。使他如此緊張的並不僅僅是面對案件時的壓力,其實兇案發生在練馬署的管轄範圍內這點也頗令他在意,只因練馬署的刑偵科里有個和他十分有淵源的人。隆正那張泛黃的臉浮現在他腦際,松宮幾天前還去看望過他。即便如此,也不得不使人感到會發生這種事是有某些不可見的力量在起作用。


計程車駛進了住宅區,沿著精心整理規劃后如尺畫般筆直的道路,外觀相近的住房佇立在兩旁,給松宮的印象是此地的生活水準為中上。前方聚集了不少人,還停著數量警車,更遠處有警察在指揮欲通行的車輛繞道。坂上招呼司機停下。走下計程車的松宮和坂上邊撥開圍觀的人群邊前進,和負責守護現場的警官打過招呼後走進了一般人禁止入內的區域。松宮已經聽說現場是在銀杏公園內的公廁,不過還不清楚這是不是殺人的第一現場,只知道屍體是在此處被發現的,亦即開始只是一起棄屍案。然而屍體上留有明顯的他殺痕迹,所以警方判斷這很可能是兇殺。從與銀杏公園相連的道路內測起被警方設為一般人禁止入內的區域,他們走近公園后見到了一張相識的面孔,那是他們的資深主任小林,卻並未發現股長石垣的身影。

城市假期 Amocity!

  

「來的真早啊。」坂上對小林說道。「我也是才來,還沒進裡面看呢,剛聽轄區這兒的人介紹了大致情況。」小林右手夾著煙,左手拿著攜帶型煙灰缸。松宮所屬的搜查五股內近來已有好幾人戒了煙,可小林是個對戒煙的話題都十分反感的「快樂煙民」。「是誰發現的屍體?」坂上問。「說是附近的一位老先生,他的興趣是早起後到公園來抽上幾口,真不知這算好習慣呢還是壞習慣。然後因為老年人忍不得尿,他就進了公廁,看到單間的門很古怪地半開著,朝裡面望了望發現有女孩子的屍體被棄在那兒。這老爺子還真是一早就碰上件了不得的事兒,希望別因此而折了壽。」口毒是小林說話的特色。「屍體的身份確認了嗎?」坂上接著問。

「遺屬倒是有候選對象,現在轄區的人應該在向他們確認。據鑒定科的人說,死後已經過了十個小時左右。機動搜查隊和轄區都出動了,不過很難想象兇手還躲藏在附近。」

松宮一邊聽著小林說話,一邊向公園內看去。鞦韆和滑梯等一般的遊樂設施被放置在四周,而中心區域的空間大約可以玩一場躲避球,還能看見鑒定科的人員們正在角落的花草叢中尋找著什麼。「先別進公園,」小林道,看來他是注意到了松宮的視線,「他們好像在找東西。」「是兇器嗎?」松宮問。「不,應該沒有兇器,是這麼乾的。」小林用夾著煙的手做了個掐自己脖子的動作。「那他們在找什麼?」「塑料袋或者紙板箱,總之就這類東西吧,裝屍體的容器。」「也就是說現場不在這裡,屍體是被運來的?」對松宮的問題,小林表情不變地點了點頭。「應該是。」「為了猥褻女孩而把她騙入廁所,在對方呼救后動手殺人……沒有這種可能性嗎?」聽完后坂上在旁邊嘆了口氣。「就算是變態狂,也幾乎不會考慮把對象騙到不知會有什麼人進來的公廁吧。」「可若是半夜……」「會有這麼小的孩子半夜在外面晃悠?如果之前就被綁架了,往往都會被帶到別處。」松宮接受了這一說法,不再作聲。看來小林和坂上在了解案子的大概面貌后,就已推斷這裡不是兇案的第一現場了。

「哦,轄區的人來了。」小林吐著煙,用下巴指了指松宮他們背後。松宮回頭一看,有個穿著灰色西服的男人正向他們走來。也許是由於對方梳著個乾淨的分頭,看上去更像是個一本正經的公司職員,而非警察。他自稱是轄區刑警牧村。「被害人的身份確認有結果了么?」小林問他道。牧村皺了皺眉。「看來是沒錯,孩子的母親已經沒法回答問題了,不過父親那方說如果快點和警方談話有助於破案的話他會配合的。」「聽說他們昨晚就提出了尋人請求。」「夫妻二人是晚上八點多來的練馬署,他們就住在巴士路的對面,男的是公司職員。」牧村看著筆記本,「女孩名叫春日井優菜。」松宮也掏出了自己的筆記本,記上了「春日井優菜」的名字。牧村接著提供了孩子父母的名字,父親叫春日井忠彥,母親叫奈津子。

「被害人是小學二年級學生,學校離這裡大約有步行十分鐘的距離。昨天下午四點左右她回過一次家,在母親不知情的情況下出門后失蹤。他們報案后,我們派手頭沒任務的警官負責從被害人的家和學校周圍一直搜尋到附近的車站,並未發現被害人的蹤跡。但有報告說下午五點左右有個和被害人年齡、穿著相仿的女孩在沿巴士路的冷飲店買了冰激凌。遺憾的是那家店的服務員看了多次小優菜的照片后仍然無法斷定她是不是那名顧客。」「冰激凌啊……」小林嘀咕了一聲。「那個女孩只買了一份冰激凌,且沒有同伴。」「會不會是因為想吃冰激凌而跑出去的?」小林自言自語道。「有這個可能性,聽說她是個活潑好動的女孩子,以前也經常自說自話地到處跑。」小林點了點頭,向牧村確認道:「能向她父親了解些情況吧?」「現在我們借用了街道內的一處會所,把夫婦二人安置在那兒,剛才我說的一些內容也是在那邊了解到的,要去見見他們嗎?」

「雖然股長還沒來,不過我想先去問點問題。——你們也一起來吧。」後面那句是小林對松宮和坂上說的。發生兇案后,轄區的刑警和機動搜查隊的刑偵人員會先進行初步調查,向遺屬詢問情況也包含在其中。然而搜查一科接手后,還要再次詢問同樣的內容。遺屬等於是要重複說已經說過的話,所以在上一起案件中松宮已經感覺他們很可憐了。一想到又要執行那令人感到抑鬱的流程,他的心情不禁變得灰暗起來。

牧村領他們去的那座會所,位於一棟兩層公寓的底樓,據說是住在附近的房東廉價提供的。房齡看來有二十年以上了,外牆已出現裂縫。房東可能覺得與其賃不出去而閑置,不如租給街道來得划算。開門后能聞見一股微弱的鐵鏽味,進門不遠處就是一間日式房間,裡面盤腿坐著一名穿淺藍色毛衣的男子。他一隻手捂著臉,深深地垂著頭,應該也注意到了有人進來,卻像一尊石像般一動不動,松宮明白,那是他心有餘而力不足。「春日井先生。」聽到牧村的招呼聲,春日井忠彥終於抬起了頭。他面色蒼白,雙目深陷,微禿的前額部泛著油光。「這幾位是警視廳搜查一科的警探,非常抱歉,可否允許他們再向您了解一遍情況?」春日井把空洞的目光投向松宮一行,眼睛周圍還留有淚痕。「這沒問題,要我說多少次都行……」

「請諒解,」小林向對方低頭行禮道,「為了儘早拘捕兇犯,我們想還是要直接向孩子的父母問幾個問題。」「我該從哪裡說起呢?」春日井極力忍住悲傷,他發出的聲音也好像是在呻吟。「報警是在昨晚八點前後,那麼二位是何時發現孩子不見了呢?」「據我妻子說是傍晚六點左右,因為她在做晚飯,就完全沒注意到優菜是什麼時候出的家門。我在從公司回來的路上接到她打給我的手機,她說優菜不見了,有可能是去了車站附近,讓我注意一下。去年也發生過一回同樣的事,優菜一個人跑來接下班回家的我。後來我們告訴她一個人跑出來很危險,下次不可以這麼做了,此後就再沒有過類似的情況……」從這兒到車站步行要近三十分鐘,幼小的女兒是為了取悅父親而進行了一場小小的冒險吧,松宮認為這很正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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