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了七次的男人》 - P22

 死了七次的男人

 西澤保彥 作品,第22頁 / 共45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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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察到達之後造成的騷動,幾乎和前一輪相同。名為平冢的年輕刑警集合了事件關係人,並且做出指示等等。唯一的不同只有發現外公屍體的人,由葉流名阿姨變成了我。因此,警察偵訊的順序,也變成由我開始,最後則是瑠奈姊姊。結束一輪偵訊后,會從最初開始再重複一遍,這種無止盡的偵訊也與前一輪無異。在等待著數不清是第幾次的偵訊時,已經過了午夜十二點。我乍然在黑暗中蘇醒,喉嚨乾渴得受不了。我馬上意識到自己是在頂樓房間的被窩中,一月二日又「重設」了。

依照往例,慾念像藤蔓般糾纏著,不知該是為了喝水而下樓走到廚房,或是該繼續昏睡。煩惱的我忽然念頭一轉:「不曉得現在是幾點幾分,瑠奈姊姊的耳環是不是已經掉落在樓梯上了呢?」我產生這樣的疑問。如前所述,耳環掉落的期間,是在一月一日晚上十一點以後,至一月二日早上八點之間。要是我現在就起床到樓梯上確認,而耳環也已掉落在那裡,那麼,只要再確認時間,便可縮小掉落時間的範圍,並進一步推算出瑠奈姊姊是在晚上幾點來到主屋。

腦中的設想總是很完美,無奈身體不聽使喚,睡意愈來愈濃,意識也逐漸模糊起來。即使如此,我還是拚命地從被窩裡爬起來。接著我離開房間,到樓梯做了確認——至少感覺是如此。可是當我再度恢復清醒時,發現自己依然蜷縮在暖呼呼的被窩裡。原本以為自己已經清醒了,其實是在作夢。在睡夢中,我似乎感受到高空墜地的衝擊,登時我便清醒過來。每個人多少都有過這種經驗吧:在半夢半醒的狀態中,發現自己如果再不快點起床更衣,上學就會遲到了。在感到心焦之際,就在夢裡換好了衣服,也將早餐解決了——產生了如此的錯覺,誤以為這是現實中的事,而放下了心。此時我正好就有這種感覺。高空墜地的衝擊逐漸減弱,我又再度被引導至深眠中。

按照「時程」,我真正從睡夢中蘇醒過來,又已經是早上八點過後了。若有似無的陽光,從窗戶映射進來。我立刻想起耳環,便在下樓時試著尋找,它果然掉落在相同的地方。我手中把玩著耳環,往下走到廚房后,聽見外公元氣十足的聲音。「所以沒有紅色的色紙羅?這是怎麼一回事,不是應該要準備齊全嗎?居然只有缺少紅色的色紙——」等等。回話的當然是胡留乃阿姨和居子太太,她們的台詞和動作都與第一輪完全相同。雖然我已經很清楚這件事的經過,但是為了等待三人離開廚房,我仍舊忍著聽到最後。在三人走遠后,我略為估算了時間,然後朝著本館前去,走到了舞姊姊的房間。

在上上一輪(一月二日的第二輪)殺害外公的人,是瑠奈姊姊和富士高哥哥;但在上一輪(一月二日的第三輪),卻不是他們兩人所為,毫無疑問地,必定是舞姊姊下的手。

她的動機不明,遠因或許是受到打擊。舞姊姊暗戀的富士高哥哥,事實上早已成了瑠奈姊姊愛的俘虜。對於在展覽會工作的美女妹妹,平日被旁人拿來比較的自卑感,早已根深蒂固,積累已深的羨慕跟嫉妒,便以今天這方式一鼓作氣地爆發出來!接著,舞姊姊為了逃開想多管閑事安慰她的媽媽,因此前往主屋,而在那裡碰見獨自飲酒作樂的外公。兩個人之間的對話,也只能用想像的了,說不定外公一不留神,輕率地說出深深刺傷舞姊姊的諷刺言語。真懷疑你和你妹真是同一個媽生的嗎之類的話。外公應該只是開開玩笑,並非刻意傷害她。外公應該也沒料到,他會因此遭受殺害吧!舞姊姊因為富士高哥哥,精神狀況已相當不穩定,要是又對她落井下石,也不能怪她徹底喪失理智了。於是,她抓起幾近見底的酒瓶毆擊外公的頭部——我想,以上就是大致的經過吧!

當然,也是舞姊姊將瑠奈姊姊的耳環丟在外公身旁,企圖將殺了外公的罪行,嫁禍給她深惡痛絕的妹妹。而她會拿到耳環,也只是偶然的吧!舞姊姊在餐廳襲擊妹妹而跳上餐桌時,順手拿到手中。因為太激動而忘了要扔掉它,就這樣不自覺地緊握在手中。我付度著,她大概是在殺害外公后,想起耳環的事,才將它利用在這種地方。

原本以為,我總算是把瑠奈姊姊和富士高哥哥的犯行,塵封在「歷史」的黑暗中,卻出乎意料遭到「伏兵」的奇襲。我把陪同外公喝酒一事給抽離,打亂了「時程」,反倒形成了更加複雜的因果循環。第一輪並未發生的殺人事件,在第二輪發生了。詭異的是,只要我採取了和第一輪明顯不同的行動,殺人事件理應不會發生才是。不過,由到目前為止的經驗看來,被打亂的「時程」竟然無法修正,這倒是相當罕見。如前所述,黑洞有某種抑止的力量作用著,因此「反覆現象」原則上必須忠於第一輪。只要我稍作努力(以現在的情形來看,就是讓瑠奈姊姊他們遠離主屋),在某種意義上來說,「時程」就應該要回歸原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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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實際上卻不是如此,事件又再度發生了。以我的經驗而言,這是不應該會發生的事。

當然,截至目前為止,在「反覆現象」中出現殺人事件這種極端異常的現象,我也不曾遭遇過,說起來這算是我的初體驗。因此,連我也無法預測由此產生的回異現象,自然也是天經地義。而我所謂「形成了相當複雜的因果循環」,便是此意。但是,對因果循環本身,除了自身頭腦不夠條理清晰之外,有沒有充裕的時間加以分析也是一大問題。總之,除了依照想到的方法去修正外公被殺害時的「不一致」現象外,就別無他法了。也就是說,在不論多麼努力,事態還是無法完全修正的情況下,最後用以拯救外公的手段,或許只剩下和外公一起喝酒,老實地照著第一輪的時程進行。不過,我希望這是用在最後一輪的策略。

我敲敲舞姊姊的房門,連敲了好幾次都沒有應門。她可能已經下樓了。我也走下樓去,前往餐廳。我見到舞姊姊正在加熱味嘈湯。即使我走過去了,她也只會禮貌性地打個招呼,不會與我交談。一大清早,我就感到她怏怏不樂。舞姊姊雖沒上妝,但絕不表示她其貌不揚,反而令人覺得她五官端正清秀,魅力不輸瑠奈姊姊,要是個性能再開朗些就很棒了。算了,像我這樣的小鬼,若是替她感到惋惜,也只能說是多管閑事,或者是恣意批評罷了!

「舞姊姊,你現在有空嗎?」依時程來看,世史夫哥哥馬上就要來到餐廳,時間緊迫。「我有話想跟你說,是很重要的事。」

「什麼事?」她從一開始就斷定,我這小子所說的重要事,充其量也只是無關緊要的內容罷了,於是露出一臉倦容。這個表情讓人覺得,她與葉流名阿姨不愧是母女。只要再過個幾年,舞姊姊步人中年之後,或許就會變成與阿姨一樣,老是露出慵懶卻意味深長的笑容,用以欺瞞人心,偷偷藉此得到樂趣。

「有那麼嚴重嗎?一大清早的,非得現在說嗎?」

「你覺得富士高哥哥如何?」我已經沒時間以態度曖昧不明的對話刺探對方底細,便馬上切人重點。「我總覺得舞姊姊……好像對富士高哥哥有意思。」

舞姊姊此時的表情,我一生都不會忘記。眼睛四周染上一抹緋紅,整張臉漸漸暈上粉櫻色。雖然只有一瞬間,但平常用以武裝自己的冷嘲面具在霎時崩解,露出了毫無防備的害羞表情。對於我為何會知道這件事,她並未深加探究,或覺得驚訝錯愕,只是自顧自的矯羞不已。她出現如此單純的反應,實在出乎我意料之外。

「我絕對不是隨口亂問的。」我慌慌張張補上一句,我可受不了她再度穿上武裝自己的盔甲。「我是認真的……所以,請你冷靜聽我說——」

正想請託的時候,「早——安——」,隨著間隔拉長的聲音出現,世史夫哥哥步入餐廳。他出現的時間,比我預想的還要早上許多,真是最糟糕的時機。「喂,你、你們兩個在做什麼?表情那麼嚴肅,發生了什麼事嗎?」

「沒什麼……」心急如焚的我不小心失言了。「和世史夫哥哥無關啦!」

「咦!什、什麼!Q太郎,怎麼態度這麼冷淡啊!」正要走近桌子的世史夫哥哥,出乎意料地朝我們的方向飛奔過來。糟糕!這真是糟透了!「你對小舞做了什麼!難不成……你在跟她搭訕啊?你還是個高中生,要等十年是太久了,可是即使過了兩、三年,你都還太嫩吧!」

「才不是在做那種事啦!」

「那不然是什麼?是什麼?」

「那個……也就是說,那個,有點私密的談話啦!」

「私密?到底是什麼?果真是在搭訕小舞嘛!我想,你大概是這樣對她說:『今晚跟我約會,好嗎?雖然我年紀比你小,但是我的熱情可以彌補一切。』就、就這樣子,要誘發小舞的母性本能,然後強迫人家……唔、唔、唔!」世史夫哥哥自己亂想,自己隨便替人煩惱,還真是個麻煩的人。這種人竟然是我的兄長。Q太郎好低級!嗯,你真是個色胚!」

「我剛剛已經說過了,不是那種愉快的事。我們要談正經事,別進來搗亂啦!」

「正經事,那不是很好嗎?也就是說Q太郎要認真告白是吧?絕對不是只以肉體為目標。哦!那這樣就不能開玩笑了!Q太郎要告白啦!」

我心想,可不能一直陪著世史夫哥哥開玩笑,所以半強迫地將舞姊姊拉到外頭。我本來以為他會追過來,但轉身一看,只見世史夫哥哥在餐桌旁竊笑著,看來,我暫且可以安心了。

「要去哪裡?」或許是突然從溫暖的宅邸里被硬拉出去,舞姊姊對我眼神微慍,說道:「喂!那個……,」我感覺她半信半疑,「你要說的,真的和富士高大哥有關嗎?」

「是的。」我們藏身在我監視別館入口時的灌木叢樹蔭里。「請仔細看著,然後你就會明白我想要說的話了。但是,請千萬不要發出聲音,不管見到什麼都不要慌張,請保持冷靜。」

瞪視著我,滿臉狐疑的舞姊姊,緊接著繃緊了臉。無須多做猜測,這是因為瑠奈姊姊和富士高哥哥正親昵地並肩行走,兩個人一邊窺視著周圍,一邊偷偷摸摸地朝著別館走去。當兩人的身影消失時,舞姊姊的身體微微發顫,她牢記著我先前的叮嚀,並沒有發出任何聲音。

「請認真聽我說。」若是太刺激,讓舞姊姊爐火中燒,或許會產生反效果,因此我用字遣詞必須謹慎。「如你所見,富士高哥哥和瑠奈姊姊之間關係匪淺。但如果只是因為這樣,我可是沒興趣特地做出傷害舞姊姊的舉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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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底是怎麼一回事?」舞姊姊確實理解了我的話嗎?總是有點不放心。她的目光燃燒著憎惡的火焰,似乎已沉浸在激動的情緒中。「那兩個人到底是從什麼時候開始……」

「與繼承人的問題有關。」無暇陪她深究兩人曖昧之情的我,無視於她提出的疑問,繼續說明下去。「你知道爺爺還沒寫遺囑一事嗎?」

「嗯。」對淵上家繼承人這件事,平時她都偽裝成與自己無關,維持著一貫的矜持。但是,這對舞姊姊來說,其實是個重要的問題。突然間,她的語調和聲音都冷靜了下來。「我聽說爺爺確實還沒寫。」

「那兩個人是打算藉此請爺爺改變想法,他們要直接向爺爺求情,讓他們倆結婚,直接繼承淵上家。如此一來,大庭家與鍾之江家就沒必要吵吵鬧鬧,所有的事情都能盡善盡美。他們打算這樣說服外公。」

我將瑠奈姊姊現在正在別館對著富士高哥哥說的話,扼要地向舞姊姊說明。幸運的是,舞姊姊似乎未對我說的話有所懷疑。舞姊姊也許是想著,自己的妹妹原本就不可能放任事態的發展,因而她才接受我所說的話。「當然,如果兩人互相喜歡而結婚,那是他們的自由;但要是他們結婚牽扯到繼承人的問題,這樣就不公平了吧!」是因為什麼顯得不公平,連我自己也是含糊帶過。但我不給她深思的機會,以強硬的態度繼續說下去。「舞姊姊暗戀著富士高哥哥,應該會覺得這樣像是遭到暗算一樣,永遠都不會祝福他們吧!」

「這是當然的!」不過,兩個人要結婚的事,為何算是暗算呢——有關這件事的理由,不需要我以強硬的態度讓她接受,她也沒有深入思考,似乎只是被激起嫉恨的心態。「別開玩笑了,我絕對不會原諒他們。只會考慮自己的事,只有他們,只有他們兩個一帆風順地得到幸福,真是恬不知恥、太厚臉皮了。一定要教訓她!我絕對要向她問罪!粉碎她的美夢!可是……」她瞬間籠罩著意志消沉的表情。「那樣的事我做得到嗎……就算前去質問,也只會被當成笨蛋吧?和那個女人吵架,我一次也沒贏過。從以前就是這樣,幾乎是屢戰屢敗。」

原來如此。舞姊姊為何總是散發出敵視妹妹的陰沉氣息,我終於了解了。「先下手為強。首先,要讓對方以為我們什麼都知道了,這樣我們才能保持優勢。」

「是這樣嗎?可是要怎麼做?」

「瑠奈姊姊會到哥哥的公寓去洗衣服、做飯。順帶一提,哥哥最喜歡瑠奈姊姊煮的馬鈴薯燉肉。這次的假日,瑠奈姊姊也打算前去。只有他們獨處的場合,瑠奈姊姊才會稱哥哥『小富』。我認為,只要你把這些事一五一十地說出來,即使他們彼此幫腔,也沒辦法將你的話敷衍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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