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傑索普說,「現在您該明白我向您建議的自殺方式了吧。我建議,貝特頓夫人應當繼續旅行。而您應當成為貝特頓夫人。」
「但是,真的,」希拉里說,「那將很難做到。我的意思,他們會立刻認出我不是貝特頓夫人。」
傑索普把頭偏向一邊。
「這個,那完全要看您所謂的『他們』究竟是指誰。『他們』是一個非常含混的詞兒。誰是『他們』呢?有這樣的東西嗎?有所謂的『他們』這樣的人嗎?我不知道有這樣的人。但是我可以告訴您一點:如果『他們』這個詞最通俗的解釋為一般人所接受,那末在一個封閉的自給自足的組織里工作的那些人就叫做『他們』。他們那樣做是為了他們自己的安全。如果貝特頓夫人的旅行有一定的目的,並且是計劃好的,那末在這邊負責這次旅行的人們對於這次旅行的英國方面的情況將會一無所知。他們只會在約定的時間在一定的地點與一定的女人聯繫,並從那裡把情況繼續傳遞下去。在貝特頓夫人的護照上寫著她身高五英尺七英寸,紅頭髮,藍綠色眼睛,嘴中等大小。無識別標記。好極了。」
「但是,這裡的負責當局,真的,他們——」傑索普笑了笑,「這方面完全沒有問題。法國人也損失了一些有價值的年輕科學家和化學家。他們會與我們合作。情況將是這樣安排:遭受腦震蕩的貝特頓夫人已被送進醫院。在墜毀的飛機上的另一名乘客克雷文夫人也被送進醫院。克雷文夫人將在一兩天內死於醫院,而貝特頓夫人則將出院,只受到輕微的腦震蕩損傷,仍能繼續旅行。飛機墜毀是真實的,貝特頓夫人的腦震蕩是真實的,而腦震蕩則為您提供了一個很好的掩護。它可以為許多事情——像記憶力喪失以及各種無法預言的行為——辯解。」
希拉里說:「那將是發瘋。」
「哦,是的!」傑索普說,「這是發瘋,對極了。這是一個非常困難的任務。而且如果我們的懷疑成為事實,您可能要被殺死。您明白了嗎,我十分坦率。但是,照您所說,您已作好了死的準備,並且渴望著死。作為一種在火車前卧倒或類似行為的替換物,我認為您會發現這項使命要有趣得多。」
突然希拉里出乎意料大笑起來。
「我的確相信,」她說,「你很正確。」
「那末,您願意干啦?」
「是的。為什麼不願意呢?」
「既然如此,」傑索普一面說,一面迅速地從椅子上站起來,「我們就絕對不能浪費一點時間。」
第四章
醫院裡實際上並不冷,但人們卻感到冷。空氣中散發著防腐劑的氣味。偶爾在病房外面的走廊上,當手推車經過時,可以聽到玻璃器皿和器械發出的咔啦咔啦聲。希拉里·克雷文坐在病床旁邊的一把鐵椅上。
在床上,奧利夫·貝特頓在一盞遮光燈下直挺挺地躺著不省人事,頭上扎著繃帶。一個護士站在床的一邊,醫生站在另一邊。傑索普坐在病房角落的一把椅子上。醫生向他轉過身去,用法語說:
「時間不會太長了。現在脈搏已經非常微弱。」
「她不會再恢復知覺了吧?」
這個法國人聳聳肩。
「這個我說不準。臨死的時候,可能還會恢復。」
「再也無能為力了嗎,不能注射點興奮劑?」
醫生搖了搖頭,接著出去了。護士也跟著醫生一起出去了。一個修女進來代替那個護士,她走到床頭,站在那裡用手指撥弄著她的念珠。希拉里看著傑索普。傑索普向她使了個眼色,她就走到他身邊去了。
「您聽見醫生說的話嗎?」他小聲問。
「聽到了。您想向她說些什麼?」
「如果她恢復知覺我們要努力獲取能得到的任何情報:口令、標記、信息或其他任何東西。您明白嗎?她可能更願意對您講,而不願對我講。」
「您要我去欺騙一個垂死的人嗎?」
傑索普把頭像鳥一樣地偏朝一邊,這是他有時喜歡採用的一種姿勢。
「您覺得這是欺騙?」他考慮著說。
「是的,是這樣。」
他若有所思地注視著希拉里。
「好吧,那您喜歡說什麼,做什麼,您就去說,去做吧。至於我,我可沒有什麼顧忌,您明白嗎?」
「當然,這是您的職務。您可以問您高興問的任何問題,但您可不要叫我去這樣做。」
「您是一個自由的人。」
「有一個問題我們現在就必須作出決定。我們要不要告訴她,她就要死了?」
「我不知道。這個問題我得考慮考慮。」
她點了點頭,接著走回病人床邊的座位上。現在她心裡充滿了對那個垂死婦人的深切同情。這個婦人,她真要去和她所愛的人團聚嗎?也許他們全錯了?這個婦人到摩洛哥來,僅僅是為了尋求安慰,僅僅是為了在有關她的丈夫是活著或者死去的肯定消息到來之前消磨一下時間嗎?希拉里感到納悶。
時間在消逝。大約兩個小時后,那修女撥弄念珠的咔嗒聲停止了。她用一種柔和而絲毫不帶個人感情的聲音說:
「有點變化了,夫人,我認為,她就要死了。我得去請醫生來。」
她離開了病房。傑索普走到病床的另一邊,背靠牆站著,以便脫離那個垂死女人的視野。病人的眼瞼顫動著,張開了。她那無力的、漠不關心的藍綠色眼睛直視著希拉里的眼睛。那雙眼睛合攏了,又張開了,似乎顯露出一點困惑不解的神情。
「什麼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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