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開門見山地說吧,」厲先生說道:「在那個可愛的孩子面前,我既是她的監護人,也好喜歡她,所以我說話很坦白。美克,也許你還沒有充分賞識,但愛麗是一個最最與眾不同的既溫柔、又可愛的女孩兒。」
「您用不著耽心,我正愛著她呢,沒錯。」
「那並不是同一件事情,」厲先生說道,姿態冷冷淡淡的:「我希望你就像愛她一樣,也能賞識她,是多麼真正可愛,而在有些方面,她也是非常脆弱的一個人。」
「我會儘力,」我說:「我並不以為自己一定要非常努力,她是頂尖人物,愛麗是。」
「所以我就可以把打算要說的話說下去了,我的牌都攤在桌上,極其坦白。你並不是我希望和愛麗結婚的那一種青年人。我喜歡她,就像她家人一樣,喜歡她能和一個門當戶對的人結婚。」
「換句話說,花花公子。」
「不,並不只是那一點;門當戶對,在我認為,這是婚姻的理想基礎。我並不是談到勢利的態度。畢竟她爺爺谷漢曼,也是從碼頭工人起家發跡,到末了成為美國最大的富翁之一。」
「你也可以知道知道,我也會同樣這麼乾的,」我說:「也許到末了我會成為英國最大的富翁之一。」
「樣樣事情都可能,」厲先生說道:「你有雄心往那條路上走嗎?」
「並不只是為錢,」我說:「我要……要到達一個地位,干一番事情,而且……」
我躊躇一下,停了下來。
「你有勃勃雄心嘛,我們可以這麼說嗎?這個,這是一件非常好的事,我可以保證。」
「我開頭還差得遠,」我說:「從零開始,我無名小卒一個,也不打算冒充別的。」
他點點頭表示讚許。
「說得很好,非常坦白,我很欣賞。好了;美克,我並不是愛麗的親人,但是行動上是她的監護人,也是她爺爺交付的,是她一切事情的信託人,我經管她的財產和投資。
因此,我對那些負有一些責任。所以,我對她自己所選的丈夫,想就能夠知道的了解了解。」
「好吧,」我說:「你可以向我提問題,我想,你可以很輕而易舉得到所喜歡的任何資料。」
「的確如此,」厲先生說:「這是對取得資料的一種方法,所採取的聰明預防措施。
不過實際上來說,美克,我喜歡從你嘴裡親自說出我能知道的一切,很高興聽一聽你一直到現在的經歷。」
當然我不喜歡這一點,料想他知道我不喜歡。在我這種地位上的人,沒有一個會喜歡呀。表現自己最好的一面是第二天性嘛。我得把求學和以後,在這種觀點的指引下,把事情略略掩蓋一點,說些少數事情,把真情實相多延伸一點。我對這一招並不覺得難以為情,認為這是自然而然。我想如果你要活下去,要做的就是這一碼子事情,為自己創造出好形象來。人們以你自己的評價來看你,而我可不願像狄更斯筆下的小夥子。他們在電視上看那些小說,我得說這是為了自己的好謊話。他的名字叫岳里兒來著吧,老是低聲下氣,搓著兩隻手,實際上卻在那種委委屈屈的後面想辦法定計劃,我可不要像那樣。
我遇到年輕人在一起,就有充足的準備吹上一番,或者對一個有指望的老闆,演出好的表現。話又得說回來了,人都有最好的一面和最壞的一面,顯示出最壞的一面反反覆復來談並沒有好處。不,我為了自己一向幹得很好,敘述自己一直到最近的活動。但卻從沒有想過,要向厲先生作這一號兒的事情。他相當厭惡向我打聽私人事情的念頭,但我根本不相信他不會這麼做,還不是問了。所以我就把真情實相毫不修飾都告訴他,就像你說的一樣。
開端的事實很骯髒,我父親是個醉鬼,不過我有個賢惠母親,她拚命工作費儘力量幫助我受教育。我對於自己的頻頻改變職業,換了一個工作又一個工作的事實,並不隱瞞。他是個好聽眾,很有鼓勵性,如果你懂我意思的話。然而,我卻不時意識到他是多麼精明,只插進一點點兒小問題,或者批評,有些批評也許我毫不戒備就衝進去了,既不承認也不否認。
不錯,我有點兒這種感覺,最好要小心點。過了十分鐘以後,我很高興,這時他往後靠在椅子上;這次調查庭,如果你能這麼稱的話--但卻一點兒都不像,似乎結束了。
「羅先生——美克,你對人生有一種冒險進取的態度嘛。那並不壞,你和愛麗在建築的這幢房屋,再多說點兒給我聽聽吧。」
「這個,」我說:「這幢房屋離一處名叫『查德威市場』的鎮市並不遠。」
「不錯,」他說:「我曉得在什麼地方,實話實說吧,我跑過去看了一下,要說得更實在一點,就是在昨天。」
這可略略使我吃了一驚,從這一點看,他可是旁門左道這一號兒的人物嘛,裝成不知道的事情遠比你想象中的多得多呢。
「那地方很漂亮,」我辯護地說:「我們要蓋的這幢房屋也會很美,建築師那個傢伙叫桑托尼,不知道你聽說過這個人沒有,不過……」
「呵,聽說過,」厲先生說:「在建築界里,他很有些名氣。」
「我想,他在美國有過建築工程。」
「不錯,他是個大有才能、很有前途的建築師,不過倒霉的是,聽說他的身體不好。」
「他以為自己命在旦夕了,」我說:「不過我不相信,我認為病會治好,人也會復元,做醫師的——什麼話都說得出來。」
「我希望你的樂觀有見地,你是位樂觀人士嘛。」
「我談的是桑托尼。」
「你們做得很好。」
這老傢伙用上代名詞「你們」,我認為很好。那就不會讓人想到,是愛麗自個兒買的了。
「我已經和克勞福先生商討過了。」
「克勞福是誰?」我略略皺起眉頭來。
「克勞福先生,是英國黎克法律事務所的律師,他經手辦這樁地皮買賣,這家事務所很不錯,而我揣測這塊地買得很便宜,我甚至可以說,對這麼便宜的價錢十分吃驚。
因為我對英國目前的情況很熟悉,甚至說到這樁買賣,都有點覺得困惑;我想克勞福能用這麼低價買到手,自己也出於意料之外;我想你也根本不知道,這片地皮怎麼湊巧這麼便宜,克勞福對這件事並沒有提出什麼意見,事實上我向他提出這個問題來時,看上去他還有點兒難以為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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