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覺得這事太奇怪了嗎?信來的那麼湊巧,你竟然沒發現?」
「皮什塔,相信我,我們把埃利婭帶到加利福尼亞,在那兒給她找個英俊瀟洒的丈夫。我們的埃利婭多才多藝,容貌出眾,她會出人頭地的。她的這個哲學家有什麼出息?能派上什麼用場?還拖著一個老弱多病的母親……」
「塔米拉,你心太狠了。埃利婭愛上了他。當然,你說的都在理,不過……」
「夠了,皮什塔,求求你別再說了!」
塔米拉把一摞用過的餐具放進水池裡,走到丈夫身邊,摟住他的脖子,緊緊地依偎到他懷裡。
「你說,我們的傻丫頭懂得什麼是愛情嗎?這個研究生不過是個能滿足女人性慾的男人,是個技巧高超的男人,這是不可否認的。可埃利婭不懂這些,僅憑一時感情衝動,就自願跟他上床。可以後呢?要是對性生活膩煩了呢?現在,他們一星期只在空蕩蕩的房間里幽會一兩回,她卻像是吃了奶油蛋糕似的,覺得世上再沒有更甜蜜的事了。你我過來人都知道,並不是這麼回事。是這樣吧,親愛的?你想想,1月1日我們要是不能投產,就會惹出許多麻煩事……」
「是啊,當然,」巴爾托什贊同地說,「我們不能擔這個風險,賭注太大了。不過,塔米拉,親愛的,我總有點兒擔心。」
「擔心什麼?」
「我有一種不祥的預感,這封信來得太湊巧了。婚姻登記處恰好又在那天發生了不幸。」
塔米拉推開丈夫,心存戒備地看了他一眼。
「你是想說明什麼?你是懷疑我,你認為這信是我寫的?」
「塔米拉……」
「沒良心的東西!你怎麼說得出口!你還不如乾脆說,那個倒霉的姑娘是我用槍打死的呢!伊什特萬-巴爾托什先生,你真是個惡魔!」
說著,她揚起手,想狠狠地打丈夫一個耳光,巴爾托什麻利地閃開了,抓住她的手腕,一下子扭到她的身後。塔米拉疼得直咬嘴唇,雙眼還在惡狠狠地盯著伊什特萬那雙灰色的眼睛。可過了一會兒,她的臉色突然變了,變得溫和起來。不錯,塔米拉是個專橫的女人,但她的丈夫也是個固執的、「說一不二」的人。他從小受的是西歐教育,而這種教育只是給他披上了一層溫文爾雅的虛假外衣,他骨子裡已經浸透了地道的俄羅斯流氓痞子的習氣。當年,正是這一點贏得了塔米拉的好感,她為這個美男子的穩重和派頭十足而傾倒,可他在床上的舉動又粗魯又放肆,他給她講述自己的激情和瞬間感受時,滿嘴俄國的污言穢語,卻操著匈牙利人那種迷人的腔調。此時此刻,她站在這兒,手臂彎在背後,瞧著伊什特萬那冷冰冰的眼睛,終於弄明白,丈夫不僅是懷疑她,而且還讚許她。
丈夫的眼睛突然狡黠地一閃,剎那間,剛才還緊緊抓著她胳膊的手移到了她的臀部,又猛地把她拉到身邊,把嘴湊到她耳邊低聲說:
「擁抱我,埃利婭在看我們呢。」
塔米拉扭過頭來,女兒已站在門口,不知所措地瞪著他們,淚水將臉都浸腫了。
「出什麼事了?媽媽,你那麼大聲叫喊……」
「我在和你奶奶尤季特通話,」塔米拉靈機一動,她覺得女兒即使聽見了她們說的匈牙利語,也聽不懂,「她從布達佩斯打來電話,有點兒聽不清。奶奶想向你表示祝賀,我只得解釋,說你未婚夫遇上了車禍,把腿摔壞了,所以婚禮推遲了。」
姑娘的面頰上又是淚花滾滾。她急轉身子,跑回了自己的房間。
第四章
昨天的口角深深地刺痛了丈夫的心。星期天一大早,娜斯佳初次感到,在她和奇斯佳科夫之間有一種令人不快的冷漠。他們難得爭吵,相識20年來只有三四次,其中一次就在昨天,他們新婚之日。
但是,不管怎樣,在尤拉-科羅特科夫到來之前,得設法緩和一下氣氛。娜斯佳採取了直截了當的方法。早餐上喝完第二杯咖啡抽第三支煙時,娜斯佳開口說:
「原諒我,廖沙。昨天我態度不好。是我不對。原諒我,好吧?」
「還有什麼好說的。」奇斯佳科夫顯得很輕鬆地嘆了口氣。他和娜斯佳一樣,不喜歡吵吵鬧鬧,特別是在一些無謂的瑣事上。「不過,還得請你別忘了,我時時刻刻都記著你在什麼地方工作,時時刻刻都在為你擔心。你能記住嗎?」
「還有什麼好說的。」她模仿丈夫的口吻重複了這句話,沖他作了個鬼臉。衝突就此煙消雲散了。
尤拉-科羅特科夫帶來了厚厚一紙袋照片。安東-舍夫佐夫確實盡心儘力,把當時在婚姻登記處的人一個不漏地拍了下來。娜斯佳把照片攤在地板上,手裡拿著尤拉編排的名單,一對對的新郎新娘,粗看起來都是一樣的面孔,只得花些功夫,在每張照片的背面寫上名宇。他們幾乎忙了三個小時,才把名單上的姓名和照片上的人對起來。
「不對頭,」娜斯佳警覺地說,「人名應該多一個才對。」
「為什麼?」
「攝影師。他不可能出現在照片上,可名單里有他。這就說明,既然名單上有54個人名,照片上就應該只有53個人,可現在也是54個。我們來找找,誰是多出來的。」
他們又仔仔細細地把所有照片翻騰了一遍,終於找出了一張沒寫姓名的照片。照片上是一位婦女,50歲左右,瘦削的臉顯得疲憊不堪,眼神奇特而又緊張。娜斯佳確信,在登記處沒有看見過這個女人。
「這是誰?」她把照片遞給尤拉。
「從未見過,」他仔細瞧著照片上女人的面容答道,「她當時不在場,沒錯。」
「她曾經在場,」娜斯佳更正了他的話,「但又溜走了。發現屍體時,她在現場,因為一響起喊叫聲,舍夫佐夫馬上就開始了拍攝。她大概是在封鎖出入口之前溜出去的。得馬上查一查,她到底是什麼人。把照片拿給在現場的所有人看,或許她只是和舉行婚禮的哪對新人一起來的,要不就是工作人員。」
「她絕對不是工作人員,」科羅特科夫搖了搖頭,「工作人員都在現場,我查對過。她多半是跟著哪對新婚夫婦一起來的。只是她為什麼又離開了呢?」
「有很多原因可以為她解脫,例如出去呼吸新鮮空氣,買花、打電話……或許她是要到汽車裡去拿什麼東西。出去容易,可回來難,出入口都給封住了。」
「她完全可以說明一下,會讓她進來的。」
「她可能被嚇壞了。也可能是她跟同來的人鬧翻了,乾脆走人以示抗議。總之,不管情況如何,都應該找到她。說不定她是聽見了什麼或是發現了什麼蛛絲馬跡。」
「我們挖地三尺也要找到她。再問問廖沙,也許他見過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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