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當然的了。你可曾注意到教授座位上方牆上掛著一張畫嗎?」
「我不會漏過什麼的,福爾摩斯先生。也許這是我從你那裡學來的本領。不錯,我看見那張畫了——是一個年輕的女子,兩手托著頭,斜睨著人。」
「那是讓·巴普蒂斯特·格羅茲的油畫。」
警官儘力顯得很感興趣。
「讓·巴普蒂斯特·格羅茲,"福爾摩斯兩手指尖抵著指尖,仰靠在椅背上,繼續說道,「他是一位法國畫家,在一七五○年到一八○○年之間是顯赫一時的。當然,我是指他繪畫生涯說的。和格羅茲同時代的人對他評價很高,現時的評價,比那時還要高。」
警官雙眼顯出茫然不解的樣子,說道:「我們最好還是……」
「我們正是在談這件事情啊,"福爾摩斯打斷他的話說,
「我所說的這一切都與你所稱之為伯爾斯通之謎的案件有非常直接和極為重要的關係。事實上,在某種意義上可以說正是這一案件的中心呢。」
麥克唐納用求助的眼光看著我,勉強地笑著說:「對我來講,你的思路轉動得有點太快了,福爾摩斯先生。你省略了一兩個環節,可我就摸不著頭腦了。到底這個已死的畫家和伯爾斯通事件有什麼關係呢?」
「一切知識對於偵探來說都是有用的,"福爾摩斯指出道,「一八六五年時,格羅茲一幅題名為牧羊少女的畫,在波梯利斯拍賣時,賣到一百二十萬法郎——論英鎊也在四萬以上——即使這樣一件瑣細的小事,也可以引起你的無限深思呢。」
顯然,這確實引起警官的深思,他認認真真地注意聽著。
「我可以提醒你,"福爾摩斯繼續說下去,「教授的薪金可以從幾本可靠的參考書中判斷出來,每年是七百鎊。」
「那他怎能買得起……」
「完全是這樣!他怎能買得起呢?」
「啊,這是值得注意的,"警官深思地說,「請你繼續講下去吧,福爾摩斯先生,我真愛聽極了,簡直太妙了!」
福爾摩斯笑了笑。他受到人家真誠的欽佩時總是感到溫暖——這可以說是一個真正的藝術家的性格。他這時問道:「到伯爾斯通去的事怎麼樣了呢?」
「我們還有時間呢,"警官瞅了一下表說,「我有一輛馬車等在門口,用不了二十分鐘就可以到維多利亞車站。可是講起這幅畫來,福爾摩斯先生,我記得你曾經對我說過一次,你從來沒有見到過莫里亞蒂教授啊。」
「對,我從來沒有見到過他。」
「那你怎麼能知道他房間里的情形呢?」
「啊,這可是另外一回事了。我到他房中去過三次,有兩次用不同的借口等候他,在他回來之前,就離開了。還有一次,啊,我可不便對一個官方偵探講了。那是最後一次,我擅自把他的文件匆匆檢查了一下,獲得了完全意外的結果。」
「你發現了什麼可疑的東西嗎?」
「一點也沒有。這正是使我驚奇的地方。不管怎樣,你現在已經看到這張畫所具有的意義了。它說明莫里亞蒂是一個極為富有的人。他怎麼搞到這些財富的呢?他還沒有結婚。他的弟弟是英格蘭西部一個車站的站長。他的教授職位每年是七百鎊。而他竟擁有一張格羅茲的油畫。」
「嗯?」
「這樣一推論,自然就明白了。」
「你的意思是說他有很大的收入,而這個收入是用非法的手段得來的嗎?」
「一點不錯,當然我還有別的理由這樣想——許多蛛絲馬跡,隱隱約約地通向蛛網的中心,而這個毒蟲卻一動也不動地在那裡潛伏著。我僅只提起一個格羅茲,因為你自己已經親眼見到了。」
「對,福爾摩斯先生,我承認剛才你所講的那些話是很有意思的,不只非常有意思,簡直奇妙極了。不過,如果你能把它講得再清楚一些就更好了。究竟他的錢是從哪兒來的?偽造鈔票?私鑄硬幣?還是盜竊來的?」
「你看過關於喬納森·懷爾德的故事嗎?」
「啊,這個名字聽起來倒是很熟悉的。他是一本小說里的人物吧!是不是?我對於小說里的偵探們向來是不感興趣的。這些傢伙做什麼事總是不讓人家知道他們是怎樣做的。那隻不過是靈機一動的事,算不上辦案。」
「喬納森·懷爾德不是偵探,也不是小說里的人物,他是一個罪魁,生在上一世紀——一七五○年前後。」
「那麼,他對我就沒有什麼用處了,我是一個講究實際的人。」
「麥克先生,你一生最實際的事,就是應該閉門讀書三個月,每天讀十二個小時犯罪史。任何事物都是往複循環的——甚至莫里亞蒂教授也是如此。喬納森·懷爾德是倫敦罪犯們的幕後推動力,他靠他那詭譎的頭腦和他的組織勢力從倫敦罪犯那裡收取百分之十五的傭金。舊時代的車輪在旋轉,同一根輪輻還會轉回來的。過去所發生的一切,將來還是要發生的。我要告訴你一兩件關於莫里亞蒂的事,它會使你感興趣的。」
「你講的一定會使我非常感興趣。」
「我偶然發現莫里亞蒂鎖鏈中的第一個環節——鎖鏈的一端是這位罪大惡極的人物,另一端則有上百個出手傷人的打手、扒手、詐騙犯和靠耍弄花招騙錢的賭棍,中間夾雜著五花八門的罪行。給他們出謀劃策的是塞巴斯蒂恩·莫蘭上校,而國法對這位參謀長和對莫里亞蒂本人一樣無能為力。你知道莫里亞蒂教授給他多少錢嗎?」
「我很願意聽一聽。」
「一年六千鎊。這是他絞盡腦汁的代價。你知道這是美國的商業原則。我了解到這一詳情,完全出於偶然。這比一個首相的收入還要多。從這一點就可以想象莫里亞蒂的收入究竟有多少,以及他所從事的活動規模有多大了。另外一點:最近我曾有意地搜集了莫里亞蒂的一些支票——只不過是一些他支付家庭用度的無嫌疑的普通支票。這些支票是從六家不同的銀行支取的。這一點使你產生了什麼印象呢?」
「當然,非常奇怪!可是你想從這點得出什麼結論呢?」
「他不願讓人議論他的財富。誰也別想知道他到底有多少錢。我深信他開了足有二十個銀行賬戶。他的大部分財產很可能存在國外德意志銀行或者是利翁內信貸銀行。以後當你能有一兩年空閑時間的時候,我請你把莫里亞蒂教授好好研究一下。」
這番談話給麥克唐納留下了很深的印象,他頗感興趣地聽得出了神。現在他那種講究實際的蘇格蘭人性格又使他馬上轉回到當前的案子上來。
「不管怎樣,他當然可以存在任何一家銀行的,"麥克唐納說,「你講這些饒有興味的軼聞舊史,引得我都離了題,福爾摩斯先生。真正重要的是你所說的:那位教授和這件罪案是有牽連的,就是你從波爾洛克那個人那裡收到的警告信上所說的那點。我們能不能為了當前的實際需要再前進一步呢?」
第4頁完,請續下一頁。喜歡 Amo hot 推理小說,請記得按讚、收藏及分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