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爾摩斯先生,我想,如果你不說擔心,而是說希望,倒還更近情理些。"這個警官會心地微笑著回答,「好,一小口酒就可以驅走清早陰冷的寒氣。謝謝你,我不抽煙。我不得不趕路,因為一件案子發生后,最初的時刻是最珍貴的,這一點你是最清楚不過了,不過……不過……」
警官突然停下來,非常驚異地凝視著桌上的一頁紙。這是我草草記下密碼信的那張紙。
「道格拉斯!"他結結巴巴地說,「伯爾斯通!這是怎麼回事?福爾摩斯先生。哎呀,這簡直是在變魔術了!你到底從哪兒搞到這兩個名字的?」
「這是華生醫生和我兩個人偶然從一封密碼信中破譯出來的。可是怎麼,這兩個名字出什麼岔子了嗎?」
警官茫然不解、目瞪口呆地看看我,看看福爾摩斯。「正是這樣,"他說,「伯爾斯通莊園的道格拉斯先生今天早晨被人慘殺了!」
二 福爾摩斯的論述
這又是一個富於戲劇性的時刻,我的朋友就是為這樣的時刻而生的。如果說這個驚人的消息使他吃了一驚,或者說哪怕使他有所激動,那都言過其實了。儘管在他的癖性中不存在殘忍的成分,可是由於長期過度興奮,他無疑變得冷漠起來。然而,他的感情固然淡漠了,他的理智的洞察力卻極端的敏銳。這個簡短的消息使我感到恐怖,可是福爾摩斯卻絲毫不露聲色,他的臉上顯得頗為鎮靜而沉著,正象一個化學家看到結晶體從過飽和溶液里分離出來一樣。
「意外!意外!"他說。
「看來你並不感到吃驚啊!」
「麥克先生,這隻不過是引起了我的注意罷了,決不是吃驚。我為什麼要吃驚呢?我從某方面接到一封匿名信並知道這封信非常重要。它警告我說危險正威脅著某個人。一小時之內,我得知這個危險已成為現實,而那個人已經死了。正象你看到的那樣,它引起了我的注意,可我並不吃驚。」
他把這封信和密碼的來由向那警官簡單講了一遍。麥克唐納雙手托著下巴坐著,兩道淡茶色的濃眉蹙成一團。
「今天早晨我本來是要到伯爾斯通去的,"麥克唐納說,
「我來的目的就是問一下你和你的這位朋友是否願意和我一起去。不過,從你剛才的話來看,我們在倫敦也許能辦得更好些。」
「我倒不這樣想,"福爾摩斯說。
「真是活見鬼了!福爾摩斯先生,"警官大聲喊道,「一兩天內,報上就該登滿伯爾斯通之謎了。可是既然在罪行還沒有發生以前,已經有人在倫敦預料到了,那還算得上什麼謎呢?我們只要捉住這個人,其餘的一切就迎刃而解了。」
「這是毫無疑問的,麥克先生。可是你打算怎樣去捉住這個所謂的波爾洛克呢?」
麥克唐納把福爾摩斯遞給他的那封信翻過來說:「是從坎伯韋爾投寄的——這對我們也沒有太大幫助。你說名字是假名。這當然不會有什麼進展。你不是說你曾給他送過錢么?」
「送過兩次。」
「怎樣送給他的?」
「把鈔票寄到坎伯韋爾郵局。」
「你沒有設法去看看是誰取走的?」
「沒有。」
警官顯出吃驚的樣子,而且有些詫異地說:「為什麼沒有呢?」
「因為我一貫守信用。他第一次寫信給我時,我曾經答應不去追查他的行蹤。」
「你認為他背後有個什麼人嗎?」
「我當然知道有。」
「就是我曾經聽你提到過的那位教授嗎?」
「一點也不錯!」
警官麥克唐納微微一笑,他向我瞥了一眼,眼皮連連眨動著:「不瞞你說,福爾摩斯先生,我們民間犯罪調查部都認為你對這位教授有一點兒偏見。關於這件事,我曾經親自去調查過。他很象是一個非常可敬的、有學問的、有才能的人啊!」
「我很高興你們竟賞識起這位天才來了。」
「老兄,人們不能不佩服他啊!在我聽到你的看法以後,我就決心去看看他。我和他就日蝕的問題閑談了一陣。我想不起來怎麼會談到這上面去的,不過他那時拿出一個反光燈和一個地球儀來,一下子就把原理說得明明白白了。他借給了我一本書,不過不怕你笑話,儘管我在阿伯丁受過很好的教育,我還是有些看不懂。他面容瘦削,頭髮灰白,說話時神態嚴肅,完全可以當一個極好的牧師呢。在我們分手的時候,他把手放在我肩上,就象父親在你走上冷酷兇殘的社會之前為你祝福似的。」
福爾摩斯格格地笑著,一邊搓著手,一邊說道:「好極了!好極了!麥克唐納,我的朋友,請你告訴我,這次興緻盎然、感人肺腑的會見,我想大概是在教授的書房裡進行的吧。」
「是這樣。」
「一個很精緻的房間,不是嗎?」
「非常精緻——實在非常華麗,福爾摩斯先生。」
「你是坐在他寫字檯對面嗎?」
「正是這樣。」
「太陽照著你的眼睛,而他的臉則在暗處,對嗎?」
「嗯,那是在晚上;可是我記得當時燈光照在我的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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