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軟管拔出來了,」里基呼吸急促,聲音很尖。馬克點了點頭,但沒說什麼。他一下平靜了許多。汽車在五十英尺以外,如果羅米出現,他們可穿過樹林立刻逃走。即使羅米從車子里跳出來,用槍掃射他們也不會被發現,因為他們隱匿在灌木叢中,有大樹掩蔽。
「我害怕,馬克。我們走吧,」里基說道,聲音仍很尖,手在顫抖。
「稍等一會兒。」馬克聚精會神地打量著汽車。
「好啦,馬克,我們走吧。」
「我說稍等一會兒。」
里基看了看汽車,問道:「他死了嗎?」
「我想沒有。」
這就是說,那漢子活著,手裡有槍,顯然他哥哥不再害怕了,他在想什麼點子。里基向前邁了一步,喃喃說:「我走了,我要回家。」
馬克沒有動。他平靜地呼氣,打量著汽車。「只是稍稍一會兒,」他說了一聲,沒有看里基一眼。他的聲音又帶有權威味。
里基漸漸靜了下來,雙手放在濕涌渡的膝蓋上,身子向前探。他看著哥哥,當馬克一邊注視著汽車,一邊從襯衣口袋裡抽出一支煙來的時候,里基慢慢地搖了搖頭。馬克點燃了煙,長長的吸了一口,然後抬頭向樹枝吐煙,就在這時候,里基才第一次看到腫起的疙瘩。
「你眼睛怎麼啦?」
馬克突然記起來了。他輕輕地揉了一下眼,然後按摩額頭上的疙瘩。「挨了他幾次打。」
「看上去很厲害。」
「不要緊。你知道我要幹什麼嗎?」他說著,並不想叫人回答。「我要悄悄回到那兒,把軟管接到排氣管上。我要給他接上管子,這狗雜種。」
「你比他還要瘋。你是在開玩笑,是嗎,馬克?」
馬克從容地吐著煙。突然,駕駛室的車門大開,羅米握著槍,踉蹌地走出車來,搖搖晃晃朝車尾走去,嘴裡大聲咕噥著。他再次發現軟管好好的躺在青草上,他仰起頭臉朝天,大聲咒罵,污穢的言語難以入耳。
馬克蹲得很低,將里基摟在身邊。羅米急急轉過身,眺望空曠地周圍的樹木。他罵得更凶,並開始嚎啕大哭,汗珠從頭髮直往下滴,黑上衣濕透,緊貼在身上。他在汽車的尾部四周踱來踱去,腳頭很重,邊嗚咽,邊自言自語,朝著樹林尖叫。
他突然止步,笨重的身軀重重地趴在行李箱上,像一頭中了麻藥的大象扭曲著。他直挺挺地伸著兩條樹樁一般的粗腿,一隻鞋不見了。他不緊不慢,簡直像習以為常地將手槍深深塞進嘴裡,兩隻通紅髮狂的眼睛向四周掃視,在弟兄倆躲在下面的那棵樹榦上目光停留了片刻。
他張大嘴,寬大、骯髒的牙齒咬住了槍管,雙眼一閉,右拇指扣動了扳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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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2章
巴里-馬爾丹諾,或尖刀巴里,或尖刀,他喜歡人們這樣直率地稱呼他,腳登鯊魚皮名牌鞋,身穿絲綢長褂,飄溢著香水氣。褂子長到膝蓋,輕輕擦著他毛茸茸的小腿。他向飯店後面的投幣電話走去,高視闊步,風度翩翩,人們可能會把他看作衣冠楚楚的毒品進口商或一個走紅的拉斯維加斯賽馬賭注登記人。這正合他心意,因為他是尖刀,他想引人注目。當人們看他時,就該看到他在事業上多麼成功。一看到他,他們就會被嚇得發獃,敬而遠之。
飯店後面,休息室附近的走廊里有一隻投幣電話。尖刀巴里昂首闊步來到電話機跟前,向四周偷偷瞟了一眼。普通人一見尖刀巴里斜眼看人,眼睛滴溜溜尋釁的樣子,就會被嚇得屁滾尿流。他的眼睛深褐色,幾乎長在一起,如果你敢站在他面前正視他的眼睛,不出兩秒鐘,你就會十分肯定地說巴里是鬥雞眼。但他不是。他是個喝酒如喝水,生活放蕩的人。就憑這黑黑的眼圈就足以說明他每晚都喝得爛醉。
他重重地用力按下他律師辦公室的電話號碼,還沒等對方回答就開機關槍似地說開了:「喂,我是巴里。傑羅姆呢?他遲到了。照理他應該四十分鐘前就和我在這裡見面了。他在哪裡?你見到他了嗎?」
尖刀說話粗魯、傲慢,帶威脅人的口吻,接電話的那位可憐的秘書已多次聽過他這樣說話了。她不斷吞咽唾沫,倒吸涼氣,好在他是在打電話,不是在她的辦公室里,否則他一定要把桌子敲得砰砰直響的。她告訴馬爾丹諾先生說,克利福德先生上午九點鐘左右就出去了,到現在還沒有給辦公室來過電話。
尖刀砰一下掛斷電話,橫衝直撞地穿過走廊,直到快走近餐桌見到人時,他才平靜下來,大搖大擺走向餐桌。來飯店吃飯的人開始多起來了。時間已快五點。
他只是想喝幾杯,然後與他律師一起好好吃一頓,邊吃邊談他的麻煩事。就只吃吃、喝喝,沒有別的意思。聯邦調查局的人在監視、在偷聽。傑羅姆患上妄想症了,上星期告訴巴里說聯邦調查局的人給他辦公室打過電話。因此,他們在這裡見面,好好吃一頓,不用擔心有人竊聽。
他們需要交談。傑羅姆-克利福德在過去的十五年裡一直為新奧爾良著名的惡棍流氓作辯護,其中包括歹徒、毒品販子和政客,他的成績赫赫。他為人狡詐、善於行賄,凡能買通的人,他都不惜代價。他和法官們一起吃喝,與他們的女朋友睡覺。他賄賂警察,威脅陪審員。他與政客們拉拉扯扯。凡要捐款、贊助,他就慷慨解囊,傑羅姆知道什麼東西能使這個機制運轉。卑鄙齷齪的有錢人當了被告,在新奧爾良需要幫助,定會去傑羅姆-克利福德律師事務所,在那裡能找到朋友。事務所的這位朋友就是靠骯髒的錢發財,而且他始終對你忠誠。
但是巴里的案子有些不同。這是一件大案,而且越來越重要。再過一個月就要審理。這將是他第二次以謀殺罪出庭受審。他第一次受審時才十八歲。當時一位地方法院起訴人企圖證明巴里砍掉了他競爭對手的手指,並切斷了這一惡棍的頸子。但是起訴人只出具一個證人,而且很不可信。巴里有個舅舅,是一個很有威信、久經考驗的匪徒。他東給點錢,西塞點錢,結果巴里的陪審團在判決時達不成一致意見,案子便擱置起來了。
巴里後來因敲詐勒索而在一所條件很好的聯邦監獄服刑兩年。他的舅舅本來可以再次幫他免除徒刑的,但他當時已二十一歲,可以服短期徒刑,這樣的履歷能改善他的形象。他的一家為他感到驕傲。傑羅姆-克利福德曾負責為他辯護和上訴。打那時起,他們就成了朋友。
巴里昂首闊步來到酒吧時,新鮮的汽水和酸橙已為他擺好。他坐到自己的座位上。酒暫不喝,可以再等幾個小時,因為他需要穩健的手,不能顫抖。
他一邊擠橙汁,一邊注視鏡子里的自己。他看到有幾個人在盯著他看。這並不足為奇,畢竟,他現在也許是全國最最有名的謀殺案的被告。離審判還有四個星期,人們都在看。所有的報紙上都有他的正面照。
但是傑羅姆-克利福德的精神垮了,行為異常——每次出庭遲到,喃喃低聲自語,飲酒過量。他一向刻薄、頑強,但這一次他卻超脫,任憑別人說,顯然,巴里需另找律師。
離開庭只有短短的四個星期了,巴里需要時間,要是能耽擱一下,延期訴訟什麼的就好了。你要審判放慢速度,它卻偏偏進展這麼快,這是為什麼?他一天到晚生活在觸犯法律的邊緣,見到過一些馬拉松式的案子,一拖就是好些年。他的舅舅曾被起訴過,但是打了三年疲勞戰以後,政府最後只好撤銷這一案子。六個月以前,巴里也被起訴了。他媽的!眼下就要開庭審判了,這不公平,因為羅米沒有使勁。必須把他換掉。
聯邦調查局當然也有這樣那樣的漏洞。首先,誰也沒有親眼看到殺人。此外他們得拿出能被人所接受的證據。譬如殺人動機,但是實際上誰也沒有看到他殺人。他們手頭上有一個告發者,但此人反覆無常,說話靠不住,如果他真的出庭作證,很可能在盤問時被嚇得不敢吭聲。聯邦調查局現在把他隱藏起來。巴里在一件事上非常有利——屍體,博伊德-博伊特那小巧、細長的屍體正在水泥地下慢慢腐爛。沒有屍體,尊敬的羅伊檢察官就不能使法庭定罪,巴里高興地笑了。靠近門邊的一張桌子旁坐著兩位用氧化物染髮的金髮女郎,他向她們眨了眨眼。自從他被起訴以來,許多女人對他產生了興趣,因為他成了新聞人物嘛。
一想起羅伊-福爾特里格檢察官在鏡頭前揮舞看起訴書,大聲預言善必克惡,巴里就一肚子的氣,把冰塊咬得嘎吱嘎吱響。但自起訴以來,六個月過去了,羅伊檢察官和他的夥伴都沒有找到博伊德-博伊特的屍體。他們日夜跟蹤巴里。事實上,這一刻他們很可能就等在外面,好像他竟會傻到這等地步,吃完了飯就去看那屍體。他們賄賂了每一個酒鬼,每一個街上的癟三為他們通風報信。他們把池塘、湖泊都抽幹了。河底也打撈了,他們開出搜查證,搜查了城裡的幾十座大樓和工地,光在鏟車和堆土機上就花去了一筆不小的錢。
克利福德已遲了一個小時了。巴里買過兩次汽水,頻頻向穿皮裙子的金髮女郎眨眼傳情。離開飯店時他罵罵咧咧,痛罵所有的律師,更痛罵他自己的律師。
他需要一個新律師,能回他電話,能和他一起喝酒,能物色可以賄賂的陪審員,簡而言之,一個真正的律師!
三個星期以前,巴里向他的律師吹噓說,那具屍體永遠也別想找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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