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雖是表親,但很疏遠,我不能說深知他的底細。因為他離家太久了,我們已好久沒有會面。若說他早年的性格,確是很剛直豪爽的,所以他後來在軍界中幹事,和他性情確很相稱。
「他離家已經多少年?」
「他自從到日本去學習陸軍以後,便沒有在家安居過一個月。我記得他在到廣東去以前,曾回家來住過兩個星期。那時我曾和他會過一面。後來一連三年,直到前天星期五他方才回來。
「這一次你可曾和他會過面?
「還沒有。我聽得他回來的消息,本想約他出來談談,但剛才聽說他已經匆匆地走了。
姚國英插口問道:「他和你的感情怎麼樣?」
許志公答道:「我早說過,我們會面的機會很少;故而雖沒有密切的友誼,也並無惡感。
陸樵竺忽自言自語地咕著道:「我們的目光不能不放遠些啊。我瞧這很像是一件『一箭雙鵰』的玩意兒!
「一箭雙鵰」?這是指什麼說的?霍桑也現出注意的神氣,但他也同樣沒有發問的機會。因為這時候姚國英忽把那張淺紫色的紙展了開來。
他問許志公道:「你瞧瞧這封信。可認得出是什麼熟識人寫的?
我記得這張紙就是他剛才向黃淮事要求暫時留存的,諒必有重要的關係。我也湊近去瞧瞧。那是一張淺紫色西式布紋紙的信箋,寫著兩行鋼筆的細字,墨水是用紫羅蘭色,字跡很瘦細,像是女子寫的。
那紙上寫著:「今夜九時,在迎月橋等你。切勿失約。知上。二十二日。
我把信念了一遍,暗忖這「二十二日」三字,分明就是昨日的日期,但約會的地點卻不知道。許志公的眼光在信紙上凝視了一會,忽視出一種詫異的神氣。他的嘴唇微微牽動了一下,接著又像自己忍住的樣子。
霍桑問道:「許先生,你要說什麼?
志公緩緩答道:「我知道那迎月橋就在這裡賽馬場的西面。
「那字跡呢?
「我不認識。
姚國英忽瞧出破綻似地逼著說:「你為什麼不老實說?我瞧你的神氣,這紙上的字跡,你明明是認得出的。
許志公期期然道,「這——這個我不能說。我覺得這字跡似乎是見過的。但這一點關係很大,我決不能信口亂說。
姚國英道:「你放心。你即使說了出來,我們也至多用做參考罷了,當然不會得就把你的說話當憑據。你姑且說說,這字跡究竟是像誰寫的?
許志公又凝滯了一下,才說:「那末,我只是隨便說說。這字跡很像我的表妹汪玉芙寫的。好在你們就要往汪家裡去,是不是玉芙的筆跡,一間便可以明白。」
姚國英點了點頭,便向胡秋帆道:「現在我們分頭往汪家和傅家裡去偵查。這裡的一切事情,你負責辦理罷。」
當我們和姚國英一同離開許家裡的時候,傅家裡恰巧派了人來抬屍。許家的老宅中也有幾個人來。鎮中的鄉人們聞風來瞧熱鬧的,也愈聚愈多。坦士們雖竭力驅散,竹籬外仍圖集了近百個人。我們三個人破了重圍,方才踏上那汽車大道。那陸樵竺也急急地跟了出來。
他向我們說:「我也要往汪家去證實一下哩。
姚國英問道:「你要證實什麼?」
陸樵竺道:「我要證實我的『一箭雙鵰』的推想。」
我記得他剛才確曾說過這句奇怪的話,至今還有些莫名其妙。此刻他又自動地重新提起,這悶葫蘆也許可以打破了。
姚國英又問道:「怎麼叫做『一箭雙鵰』』」
陸樵竺道:「據我推想,那兇手一方面殺死了博祥聯,一方面又陷害了許志公,他卻從中取利。豈不是一箭雙鵰?」
霍桑攙言道:「你所說的從中取『利』,是不是指玉芙說的?
陸樵竺作得意聲道:「著啊!據我看來,這裡面不止是現在流行的所謂三角戀愛,也許是方方的四角形呢?」
姚國英也已領悟,繼續問道:「你的意思,可是說那兇手就是汪玉芙的第三個情人?」
陸樵竺直截承認道:「正是。我敢說那個江鎮武一定沒有關係。現在我到汪家去,就想從那女子方面進行。這一封信如果確是伊的,當真非常重要。我今晨察驗時沒有發現,不能不承認是我的百密一疏。
百密「一」疏,還是他的自大的一貫作風,我也不再計較他的措詞。但他說的那一封信引起了我的注意。我向姚國英問明白以後,才知道那張淺紫色的信箋,本藏在死者袍褂裡面的物華葛夾襖袋中。陸樵竺在夜間遺漏了不曾發現,直到驗屍時,被檢驗吏查出,方才姚國英抱怨他錯失重要的證據,也就是指這東西說的。
霍桑也說道:「這一張信箋當真重要。假使能夠證明它的來山,這一件黑漆的疑案也許可以放一線光明。國英兄,我想迎月橋的地點,也不能不去察勘一下。現在這信箋暫且交給我。我要去問一問。調查完畢以後,我們在區野里會面。」
這時候我們已進了鎮四。傅祥鱗住在鎮上的北街,汪玉芙卻就近鎮四。我們就在鎮口分手。姚國英本叫我同著他往傅家去,我一來要瞧瞧這集中有關係的汪玉芙,二來我和霍桑二人探案時往往形影不離,所以我回絕了國英,只讓他一個人去。陸樵竺本是要往汪家去的,因此他和我們同路。不過他的進行的目標,似乎和霍桑的不同。
汪玉芙的家是一宅舊式民子,屋子的年齡也將近就衰。門前六扇黑漆牆門成了灰白。堵門間里設著一個成衣店。我們走到裡面,穿過院子,便踏進一個五開間的大廳。廳上的見很大柱,下端已露著朽爛的痕迹,粉墨盲校,也都黝瞻失色,而且有不少破損之處。廳上陳設寥寥,一張潤幾黝黑而堆滿灰塵,太史揭只剩了五隻,並且敝舊零落,處處都呈露式微后的大家庭所表暴的一種暗淡蕭條的氣象。
我們剛才踏進大廳,有一個老媽子從那一排漆至剝落的屏門後轉出來。霍桑掏出名片,上前打一個招呼。老媽子便回身進去通報。
一會,伊走出來說:「小姐請你們進去。伊在書房裡等。」
我起初還自略喜,我們目的要見玉芙,拍攝的竟就是伊自己,可算巧極。後來才知這宅大屋中本來沒有男子,伊的父親早已去世,伊的哥哥鎮武又已從軍出外,伊母親雖還在世,此刻卻卧病在床,故而事實上玉芙不能不親自招呼。我們三個人被引進了書房,彼此行了一個簡單的禮,大家就坐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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