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斯科特下意識地將頭歪到一邊,然後又轉了過來。「太清楚了。別照他的臉,好嗎?我只想找他口袋裡的東西。」
燈光不停地移動著,使棺材里的東西好像也在動一樣,令人不寒而慄。守夜人在他後面默默地遞了一副橡膠手套給他。威斯科特戴在了手上,發出輕微的噼啪聲,在籠罩在這一小伙人頭上的一片寂靜中清晰可聞。
沒花多少時間。他伸下手去,解開雙排鈕外套扣子,將衣服打開。站在他周圍的人往後退了一步。他的手毫不猶豫地伸向左上方的背心口袋。這樣做是不是要精神力量呢,誰也看不出來。兩隻手指伸進藍嗶嘰衣服,在裡面摸索。它們出來時是空的,轉向同一個方向的下面的口袋,又伸了進去。出來時夾著一張折成方塊的、絲綢似的紙頭,發出沙沙的聲音,像一片干樹葉。
「找到了,」威斯科特不動聲色地說。
那些圍著他的人,至少是那個給他打手電筒的人,一定偷看到了那張紙。手電筒光又不經意地往上抬去。威斯科特眨了眨眼睛。「別照著他的臉,我說過的——」手電筒光順從地避開了。就在手電筒光照在本來不該照的地方的一瞬間,他肯定先是一怔,突然醒悟過來。「照他的臉!」他突然撤回了原先的命令。
那張馬賽票,到目前為止一直是注意的中心,又落到了背心上,不引人注意地躺在那裡。威斯科特只顧看著照在死人臉上的白光。一種不正常的寂靜籠罩著這個令人毛骨悚然的場面。這就像一幅靜物畫,他們都一動不動。
威斯科特終於打破了寂靜。他只說了兩個詞。「嗯哼,」很有把握地搖了一下頭,然後是,「屍體解剖。」說這句話之前他已站了起來,好像經過三思似的,將那張丟棄的馬賽票又抬了起來……
幾分鐘后,在守墓人的小屋裡,阿切爾太太依然站在威斯科特的身旁.那張失而復得的馬賽票握在她的手心裡,這時,幾個人抬著棺材,在黑暗中從門口走過。領路的提燈給她照出了那口棺材.
她抓住他的衣袖。「他們抬出來的是什麼呀?該不會是那個吧吧,是嗎?那兒有一輛關著門的車子,像是送貨車I,剛從墓地外面開來,那是什麼車呀?」
「是從停屍所開來的,阿切爾太太。」
「來幹嗎?出了什麼事呀?」那天晚上那張票子第二次從手裡飛出來,落到了地上。
「沒什麼,阿切爾太太。我們走吧,好嗎?在你回家之前,我想跟你談談。」
她剛準備鑽進等在墓地外面的計程車,突然又縮了回來。「等一下。我答應過斯蒂芬,回去時給他帶一張晚報.馬路對面有一個報攤。」
她一個人朝報攤走去,威斯科特等在計程車旁。她突發奇想,要看看他是不是事先就寫了有關馬賽票下落的報道,她覺得自己這個主意挺不錯。如果還不是太晚,有可能的話,她要阻止他這麼做。「請來一張《公報》。」
售報人搖搖頭。「從沒聽說過這張報紙,太太。本市沒有這張報紙。」
「你肯定嗎?」她驚訝地叫了起來。她朝對面在計程車旁等她的人影兒望去。
「我能肯定,太太。本市的所有報紙我都經銷,從沒賣過《公報》!」
她回到威斯科特身邊,平靜地解釋說,「我改變了主意。」她抬頭瞥一眼插在他帽圈裡的報社名片。上面清晰地印著「公報」。
回去的路上,坐在計程車里,她十分平靜,好像陷入在沉思之中。唯一顯示內心激動的跡象就是不時地咬一咬臉頰裡面的肉。
「我被指派寫一篇關於你的特寫,阿切爾太太,」當他們在威斯科特帶她去的小自助餐廳坐下時,他開始說。「你知道,這是大眾興趣的熱點。所以我要問你幾個問題。」
她看著他,沒有答話,她仍然咬著臉頰裡面的肉,陷入在沉思中。
「米德死得很突然,是不是?當時是什麼情況?」
「他連續好幾天不舒服……消化不良。那天我們吃過晚飯,我在洗碗碟。他抱怨說不舒服,我建議他到屋外去吹吹新鮮空氣。他從後門出去,到那片他在種植的小蔬菜園子里去散步。」
「在黑暗中?」
「他隨身帶了支袖珍電筒。」
「說下去。」在她說的時候,他用速記或別的什麼辦法做著記錄——不像記者們常做的那樣。
「大約半個小時過去了。我曾聽見附近什麼地方砰的一聲響,但別的什麼也沒聽見,所以我也沒去探究。然後,僅隔一會兒工夫,斯蒂芬——阿切爾先生——過來串門。過去幾個星期里他帶來;他和哈里會像男人們常做的那樣坐在那裡,就著一杯摻了蘇打水的威士忌閑聊天。
「嗯,我到後門去叫哈里進來.我看見他的電筒擱在地上,但他沒有回我的話。我們發現他躺在那裡,身子扭動,說不出話來。他的眼睛在轉,他好像在痙攣.斯蒂芬和我把他抬回家,我打電話叫醫生,但是醫生趕到時,哈里已經死了。醫生說他是因為急性消化不良加上心臟病突發而死的,也許是因為我告訴你的那聲巨響而引起的心臟病突發。」
他睜大眼睛看著她。「我相信那聲巨響跟引發心臟病有關。你是說驗屍官認為他死於急性消化不良,在他的正式報告上就是這麼寫的?那份報告事後可是要上交市政委員會的噢。」
「為什麼?」她驚訝地問。
他像沒聽見她的話似的,自顧自往下說。「你說阿切爾是個推銷員,為米德提供了保險?當然是對你有好處的?」
「是的?」
「保額很大嗎?」
「這些都是為報紙寫文章所必須知道的嗎?你不是記者,威斯科特先生,從來就不是;根本沒有叫做《公報》的報紙。你是個偵探。」她歇斯底里地叫著。「你這樣問我是什麼意思?」
他說,「等我回來再回答你。請允許我失陪一會,我去打個電話。待在這兒別動,阿切爾太太。」
他站在一餐廳那頭的掛壁電話旁,一邊注視著她,一邊撥電話,然後問了一兩個簡單的問題。她坐在那裡,害怕得昏昏然,不時地伸出舌尖舔一舔嘴唇。
當他重新落座后,她又重複了她的問題。「你要拿我怎麼樣?你為什麼向我打聽哈里的死因?」
「因為今晚早些時候,當我將你的第一位丈夫的遺體從墳墓里挖出來的時候,我發現遺體的頭部皮膚有破碎,像是受了打擊。我給停屍所打了電話;他們剛剛作了初步檢查,告訴我說頭顱是破裂的!」
她的臉色白而發灰,令人可怕。直到這時,他才發現她的臉上、脖子和手臂的皮膚被微微晒成一種均勻的金黃的顏色,像餅乾一樣。其他部分的蒼白色證明了這一點。她不得不用雙手抓住桌邊。一時間,他以為她會連椅子什麼的一起摔倒。他伸出一隻手去扶她,但是沒有這個必要。他遞給她一杯水。她只是用嘴唇碰了碰,然後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這麼說來,我看見他們抬著從我們面前走出去的是哈里的棺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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