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他四周環視了一下,命令一個憲兵中士:「馬上吹號叫富勒姆中尉帶全排士兵和警犬來。」
中士還沒來得及回答,就聽看台上有人說道:「我已經通知過了。」
我抬頭看了看森希爾,對她說:「謝謝。」
「不必客氣。」
看來不理她是不可能了。我轉身向射擊場走去,肯特在後面跟著。
走了一會兒,肯特的步子越來越慢,漸漸落在後邊。兩位憲兵此時正稍息,眼睛不再盯著安-坎貝爾躺著的地方,開始向四周觀望。
我在離屍體幾英尺遠的地方停了下來,只見死者仰面躺在地上。肯特說得不錯。她全身赤裸,只在左腕上戴著一隻運動表。離屍體幾英尺遠的地方有一件頗時髦的內衣——她的乳罩。她的軍裝不在現場,靴子、頭盔、槍和槍套都不在現場。更有意思的是,安-坎貝爾被四肢分開地固定在地上,手腕和腳踝都被綁在樁子上。用來捆綁的繩子是綠色的尼龍繩,樁子是綠色的乙烯塑料棒,都是軍隊用的。
安-坎貝爾30歲左右,身材很好。儘管她現在成了這個樣子,我還是認出了她。她的臉很漂亮,輪廓分明。一頭濃濃的棕色秀髮披在肩上,頭髮的長度可能比軍隊規定的要多出幾英寸,但現在這已不算是什麼問題了。
纏在她脖子上的尼龍繩跟手上和腳上的尼龍繩同樣粗細,但脖子上的繩子沒有勒進肉里。罪犯把她短褲的一條腿套在了她的脖子上,墊在繩子底下。在場的人中只有我明白這是什麼意思。
辛西婭來到我身邊,什麼也沒說。
我在安-坎貝爾的遺體旁跪了下來,看到她的皮膚已變成了蠟色,臉上的脂粉顯得格外明顯。她的手指和腳趾甲都已經失去了血色,臉上沒有擊傷、抓傷和咬傷的痕迹。看得見的部位都沒有遭強姦的跡象。屍體周圍沒有搏鬥過的痕迹,臉上沒有泥和草的碎屑,也沒有血污,指甲里沒有抓下來的皮肉,頭髮也不太亂。
我摸了摸她的臉和脖子,因為屍體僵硬通常是先從這兩個部位開始的。但當時這兩個部位還都沒僵,我又試了試她的腋窩,還是熱的。大腿和臀部有幾處呈深紫色,可能是窒息所致,這就可以說明她是被繩子勒死的。我按了按她臀部上的一塊青紫,青紫馬上變白了,但手一拿開,青紫馬上又出現了。至此,我完全可以斷定,死者是在4小時前斷氣的。
長期的刑警工作使我已經學會,不能完全相信證人的證詞。但是目前為止,聖-約翰所說的時間順序還是可信的。
我又向下探了探身,看到安-坎貝爾那雙大大的藍眼睛正茫然地瞪著天上的太陽,一眨不眨,瞳孔還沒有模糊。這就更證實了我的推斷——她剛死不久。我翻開她的眼皮,看到眼帘上有不少血紅的斑點。這也是她死於窒息的一條證據,到現在為止,肯特上校所述及現場看到的情況似乎都和我的推斷相吻合。
我解開了安-坎貝爾脖子上的繩於,仔細查看了繩子下面的內褲,發現上面沒有任何撕扯的痕迹,也沒被身體或其他外物弄髒。短褲上的身份牌不見了。被繩子勒過的脖子上有一道淡淡的傷痕,不仔細看根本看不出來。但是,這足以證明被害人是被勒死的,只是襯褲減弱了繩子所造成的傷痕。
我在屍體周圍轉了轉,發現她的腳掌上沾有泥和草,這說明她死前至少赤腳走過幾步。我湊近仔細查看了她的腳掌,發現右腳大拇指根處有一個黑點,好像是瀝青一類的東西。看來她可能是在50米以外的柏油路上,就在她的吉普車附近,被迫脫光了衣服,至少是脫掉了鞋襪,然後就被迫光著腳——也可能光著身子——走到了被害地點。
在我查看現場的這段時間內沒有一個人說話,只聽見樹上鳥兒吱吱喳喳的叫聲。太陽已經升起來了,陽光照著路兩旁的松樹,在射擊場上投下了一排長長的影子。
我問肯特上校:「是哪個憲兵先來到現場的?」
肯特叫了一聲身邊的一位女憲兵,對她說:「向這位長官報告一下當時的情況。」
我從她的名牌上看到了她叫凱西,是個一等兵。她向我報告說:「今天早晨4點52分,有人通知我,在第6射擊場發現了一具女屍,距屍體50米以外的路上還停著一輛吉普車。我當時就在附近,所以得知后馬上出發,於5點01分到達了出事地點,一眼就看見了那輛吉普車。我把車停放好,帶上M-16步槍跑到射擊場,找到了屍體。我給她試了脈,聽了心跳,試了試是否還有呼吸,又拿手電筒在她眼裡照了照,沒有任何反應。所以我斷定她已經死了。」
我問她:「後來你做了些什麼?」
「我回到車上呼叫援助。」
「你來回走的是同一條路線嗎?」
「是的,長官。」
「除了屍體外,你還碰過別的東西嗎?比如繩子、樁子、內衣、內褲?」
「沒有。長官。」
「你動過被害人的車嗎?」
「沒有,長官。除了鑒定被害人是否已死,我沒動過現場任何東西。」
「謝謝。」
一等兵凱西行了軍禮,轉身回到她原來站的位置。
肯特、辛西婭和我面面相覷,好像是在忖度著彼此的心理。這樣的時刻能夠觸動人的靈魂,從而在人們腦海里打上深刻的烙印。我從來不會忘記一個人死了的情景,也不想忘記。
我們回到路上,在安-坎貝爾那輛吉普車周圍轉了轉,看到駕駛室的窗子還開著。許多軍隊里用的車都沒有點火開關鑰匙,只有一個啟動開關,安-坎貝爾的車就是這樣,現在啟動開關處在「停」的位置上。前排的乘客座上有一個非軍用的黑皮包,辛西婭對我說:「我本想看看包里的東西,可沒經過你的同意,就沒敢擅自行動。」
「看來我們的合作一開始就很不錯嘛。去把手提包拿出來吧。」
她轉到另一邊乘客座的車門處,墊著一條手絹將車門打開,又墊著同一條手絹拿出皮包,然後在看台的一條小凳上坐下,開始一排排往外拿包里的東西。
我鑽到車底下查看了一下,沒發現任何異常。我又摸了摸排氣裝置,發現有的地方還有點餘熱。
我站了起來。肯特上校問我:「有什麼看法嗎?」
「已經有了幾個大概的推測,但還得等法醫鑒定后才能確定。我想你一定通知過法醫了。」
「當然通知了。他們已經從吉勒姆出發了,估計現在已經在半路上了。」
「很好。」我對肯特說,「法醫來了,一定讓他們仔細查看一下她右腳上的那個黑點,我想知道那究竟是什麼東西。」
肯特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好像覺得我的要求純屬無稽之談。也許他是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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