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飯鈴響了,「我要到弗利辛霍去,在兩點鐘以前回來,」探長二話沒說徑自走了。
克夫探長到弗利辛霍去的那工夫,屋裡屋外的情形大致是這樣的。雷茜兒小姐死心眼的關在自己房裡等馬車;弗蘭克林先生早飯後出去散步;羅珊娜在走廊上打掃,臉色蒼白,態度鎮靜,眼睛里有種古怪的茫然神色。
「高興點吧,羅珊娜!」我說。「你心裡有疙瘩,幹嗎不說出來呢?」
「我會全說出來的。對弗蘭克林先生說!」
我告訴她弗蘭克林先生出去散步了。
「那沒什麼,」她回答說。「我今天不去打擾他了。」
她一本正經的盯著我。隨即拿著笤帚走了。我想跟夫人說說去,剛下樓迎面碰見探長。我情不自禁地問:「弗利辛霍有什麼消息嗎?」「我看到了三個印度人,……」還查出羅珊娜在鎮上偷偷買了些什麼。」
「印度人的事我聽夠了,」我說道,「聽聽羅珊娜的事吧。」
克夫探長搖搖頭,「這疑案越來越玄了,我在弗利辛霍一家鋪子里查出她在那兒光買了一長段料子,這段料子剛好做件睡衣,從十二點鐘到星期四上午三點鐘之間,她大概溜到你家小姐的房裡,商量怎樣把月亮寶石隱藏起來,睡衣擦到了門上的濕漆。」他想了想,又說:「問題是——她幹嗎把那件沾上漆的睡衣藏起來,不把它毀掉?如果她不告訴我們,那就得去搜查激沙灘上那個藏東西的地方。」
「呃,貝特里奇先生,」他接著往下說,「我們談正經的吧。喬四在哪兒?我吩咐他看好羅珊娜的。」
喬四是弗利辛霍的警察,是西格雷大局長留給克夫探長使用的部下,他剛問我這話,鍾打了兩下,來接雷茜兒小姐的馬車準時到了門口。
「一樁樁來吧;我先得去跟范林達小姐談談。」克夫探長說道,隨即做個手勢,叫聽差從馬車背後的跟班座位下來,到他這兒去。
「待會兒你會看見我的一個朋友守在樹林子里,」他說。「我那朋友不用攔馬車,就會跳上跟班的座位,跟你在一塊兒。你只管別作聲,裝做沒看見。」
說完這話,他打發那聽差回到座位上去,事情很明顯,雷茜兒小姐要給人暗中監視了。
過了一分鐘,雷茜兒小姐下樓來了,她打扮得非常漂亮,眼睛顯得明亮、兇狠,兩片嘴唇完全沒血色,轉眼就走進馬車裡去了。
克夫探長的動作倒跟她一樣快。她跨迸車裡的那工夫,他剛巧趕到車子旁邊。
「小姐,趁您沒走,我想跟您說句話。您這樣一走,鑽石就麻煩了。」
雷茜兒小姐連理都不理他,「把車趕走。」她對趕車的大聲說。
探長沒再吱聲,把車門關上,正巧這時弗蘭克林先生從台階上奔了下來,「再見吧,雷茜兒。」
「把車趕走!」雷茜兒小姐叫道,嗓門提得更高了。
弗蘭克林先生大吃一驚的退後一步。馬車趕過去了。
「幫我最後一次忙吧,貝特里奇,」弗蘭克林先生回過頭來對我眼淚汪汪地說。「趕快把我帶到火車上去!」
這時馬車已經到了遠處,在馬車背後的跟班座位上,聽差旁邊多了一個人。
「好吧!」探長說道,「時機到了,先從羅珊娜著手吧。喬四在哪兒?」我派小馬夫去找他。
「你聽見我對小姐說的話嗎?」我們在等喬四的時候,探長說。「你看見她的態度了吧?你家小姐在她母親的馬車裡,還有個旅伴——這旅伴的名字就是月亮寶石。」
我一聲不吭。
小馬夫回來了——後面跟著喬四,老大不願意的。
原來喬四不知道羅珊娜在哪兒。他已經有一個鐘頭沒找到她了。
「你還是回到弗利辛霍去干你的正事吧,」探長不動聲色地說。羅珊娜決不會輕易逃過我的手掌。只要我知道小姐在哪兒,就能找到小姐的同謀。昨晚我叫她們會不成面。好極了。她們要在弗利辛霍會面。還有一點,把傭人召集起來。」
「天哪,你要把傭人怎樣?」我問。
他回答。「首先要查出哪個傭人在她出門以前見過她。」他回答。
結果查出來,最後看見羅珊娜的是廚娘,她看見她手裡拿封信溜出去,還聽見她請屠夫替她到弗利辛霍去寄信。那人看了看信上的地址,說直接寄到柯柏洞去的信不用到弗利辛霍去寄,因為這一來要兩天才到。羅珊娜說不在乎信幾時送到,那人就答應照吩咐去做。在馬廄的院子里,我們又找到一絲有關那姑娘失蹤的新線索。花園裡幹活的一個孩子半個鐘頭前見過羅珊娜。他看見那姑娘跑到海岸去了。探長聽了一驚,喊道:「貝特里奇先生,把馬車準備好,等我回來。」他向激沙灘那頭奔去,小孩也三腳兩步地跟在探長後面。我感到莫名其妙的不安,不久,小孩帶了張寫給我的便條奔回來,上面寫著:「請送羅珊娜柏爾曼靴子一隻,火速為盼。」我親自帶了羅珊娜的靴子隨後趕到,剛走近海岸,忽然烏雲密布,白茫茫大雨傾盆直下。隨即我看見波濤洶湧的海面和孤零零屹立在海濱的黑影——克夫探長只見他眼睛里有種可怕的神色,劈手搶去了靴子,把那靴子放在通向岩壁的沙地上的腳印里。那個姑娘的靴子竟跟腳印絲毫不差。
他繼續循著腳印往下走,一直走到岩壁和沙灘相連的地方。他發現這些腳印通向同一方向——筆直通到岩壁那兒,看不到回出來的腳印。後來他終於放棄不找了。朝我看看,接著又看看我們面前的海水。海水漫過了那片流沙,越漲越高,我看他的臉色,就知道了他心裡的念頭。
「她到藏東西的地方來過,」我聽見探長自言自語說,「在岩壁間她遭到了意外。」我突然感到渾身抖得厲害,站不住腳,跪在海灘上,我依稀看見了那個姑娘,她跟我說激沙攤不由她自主地把她拉了去。
探長體貼的扶起我,男佣人和漁夫全都向我們奔來,又有個馬夫從公館里跑來交給我一張紙條,他說,「在羅珊娜的房裡找到的。」
這是她留給一個曾經盡量照顧她的老頭的遺言。
「貝特里奇先生,下回您看見激沙灘,請您原諒我一次吧。我在等著我去的墳墓那兒找到了歸宿。我活過了死了。先生,感謝您的一片好心。」
紙條上沒別的話。我不由放聲大哭了。
我們冒瓢潑大雨回去——公館里人心惶惶。我們剛走進夫人房門,女東家對探長惡聲嚷道。「把錢給那壞蛋——別讓我再看見他。」
探長神態泰然自若地說,「夫人,我對這事毫無責任,如果在半個鐘頭之內,您仍舊堅持要我走,我就接受您的解僱,不過您的錢我可不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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