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正是時候,現在是晚上,這兒是合適的地方。再不會有像這樣的晚上,即使我倆都能活上一百歲。帕特里斯,我愛你,我要你嫁——」
「比爾!」她懇求道,心裡害怕極了。
「現在你聽到了,現在你要逃了。帕特里斯,」他可憐巴巴地問道,「這事真有那麼可怕嗎?」
她已飛快地逃到了游廊底的台階處,突然在那兒停了一下。他慢慢跟在她身後走來,他的模樣與其說是死皮賴臉糾纏不休,還不如說是垂頭喪氣自認受到挫折。
「我不是個會談情說愛的人,」他說。「我沒法正確表達我的意思——」
「比爾,」她幾乎是悲痛欲絕地又開口說道。
「帕特里斯,我每天看見你卻——」他絕望地攤開雙手,「我該怎麼辦?我過去從來沒向人提出過這種要求。我覺得這是件很美好的事。我想這件事本來就該是這樣的。」
她的頭向後倚靠在游廊柱上,靠了一會兒,似乎相當痛苦的樣子。「為什麼你非得說這種事呢?為什麼你就不能——多給我一點時間呢?求你了,再給我一點時間吧。只要幾個月——」
「你想讓我收回嗎,帕特里斯?」他後悔地問道。「現在我該怎麼辦?即使我沒說出這些話,我又能怎麼樣呢?帕特里斯,這段時間太長了。是因為休,是為了休的緣故嗎?」
「我還從沒墜入過情網,因——」她剛開始以懺悔的口氣說道,又突然頓住了。
他很奇怪地看著她。
我說得太多了,這一想法閃過心頭。說得太多了要不就是說得還不夠。接著相當遺憾而肯定地想道:遠遠沒有說透說夠。
「我現在要進去了。」游廊的陰影像一道靛藍色的帷簾擋在了他們之間。
他並沒想要再跟著她進去。他就這麼站在她離他而去的地方。
「你是害怕我吻你。」
「不,我害怕的並不是這個,」她幾乎不出聲地喃喃道。「我害怕的是我想要你吻我。」
門在她身後關上了。
他一動不動地站在外面如瀉的月光里,悲哀地低頭看著地下。
第二十五章
清早,從她的窗口向外眺望,只見一片秀美的景色。她覺得有一種越來越強烈的平靜、安全和歸屬感籠罩全身。要不了多久,任什麼力量也剝奪不走這種感覺了。在你自己的房間里醒來,在你自己的家裡,頭上是自己的那一片屋頂。發現小兒子已經先你而醒,正用希冀的眼光從他的搖籃里向外看著,還歡叫著朝你笑了起來,這已成了他只給予你一個人的一種笑容。抱起他,把他貼近自己的身體(你得控制住自己,要不你真想把他抱得緊緊的)。然後把他抱到窗前,拉開窗帘,看看外面的世界。讓他看看你為他發現的這個世界,你為他營造的這個世界。
旭日的光芒就像黃花花粉一樣輕柔地鋪灑在人行道和車行道上。各種樹木底下和所有房屋的庇蔭處是一片蔚藍色的陰影。過去幾戶人家的草坪上,有一個男子正在給草坪洒水,從他手中的水龍帶的噴頭裡射出的水就像顆顆鑽石一樣晶瑩閃爍。他抬起頭,看見了你,儘管你跟他並不很熟,他卻揮手向你打了個鄰居間的招呼。於是你握住休的小手腕,讓他的小手向那位鄰居揮動,答以問好。
是啊,早晨,整個世界的一切都顯得是那麼的溫馨可愛。
然後,穿著打扮,為兩個人穿著打扮,再下樓來到底下那個正等候著你到來的舒適愉快的房間;那兒有哈澤德母親,有她剛採摘的鮮花,還有她親切開朗的問好,光可鑒人的滲濾式咖啡壺面反照出圍坐在它四周的幾個人的形象,個個都是又矮又胖(這總使孩子非常高興):一個老太太,一個相當年輕的夫人,和一個非常非常年輕的年輕人,他坐在他的高椅子里,是人人關注的中心。
一切安然無恙,是在家裡,四周都是家裡人。
甚至還有你的信件,一封給你的信,正放在你的座位前呢。一見到這封信,她就產生了一種十分滿足的愉快感覺。這是一個任什麼也比不上的具有恆久的歸屬感的象徵了。一封你的信,送到你的家裡。
「帕特里斯-哈澤德夫人」,還有地址。第一回,這個名稱把她嚇了一大跳。現在可不會了。要不了多久,她就再也不會記得,一度,在這名字之前,她還有過另一個名字。那是一個孤獨的、擔驚受怕的、四處漂泊的、一無所有的人的名字,根本不為現今這個世界所知——
「噢,休,別要得這麼快,把先前給你的那些東西吃掉。」
她把信打開,裡面什麼也沒有,或者說,信紙上什麼也沒寫。起先,她覺得這準是搞錯了。只寄了一張白紙。不,且慢,還有別的——
在把信紙一折為二的縫線正中,有三個字,幾乎都給縫線擋去了,在一大張雪白的信紙上,這三個字是那麼不顯眼,幾乎不會讓人看見。
「你是誰?」
第二十六章
在接下來的那些個早晨,從她的窗口往外瞧,世界是既苦又甜。在一個並不是光明正大地屬於你的房間里醒來。你知道這一點——你知道另外還有一個人也知道這一點——你沒有權利住在這裡面。旭日的光芒蒼白無力地照在地上。在各種樹木底下,以及所有房屋的庇蔭處,還有著前一個夜晚的殘餘陰影,陰影讓陽光沖淡了,變成了藍色,但仍然顯得陰沉沉的,令人望而卻步。在過去幾戶人家的草坪上,有一個男子在給草坪澆水,那是個陌生人;你一眼就看出那是個陌生人。他抬起頭來,你忙不迭地趕緊從窗戶口縮回身子,和孩子一起,以防讓他看見你。過了一會兒,你卻希望自己沒那麼做,可太晚了,你已經這麼做了。
他就是那個人嗎?是他嗎?
為兩個人穿衣再也不像以前那樣令人有興味了。當你抱著休走下樓梯時,這些你已上下走了成千上百次的樓梯現在卻最終令你體會到了什麼叫心事重重、心亂如麻的味道,那是你第一個晚上走上這個樓梯時的感覺,而你說過有朝一日,你可能會不得不再次懷著這種感覺走下樓梯的。現在你走下樓梯時就是這種感覺。
哈澤德母親坐在桌邊,容光煥發;還有那些鮮艷的花朵;滲濾式咖啡壺面里反照出的怪模怪樣的人形。但你的眼中只注意一件事,緊張的眼光從一進門起就老是偷偷看著。甚至在還沒走到門口時就在注意著了;從一看見那餐桌時起就在注意了。桌上是否有白色的東西,就在你的位子一邊?在你的位子附近是否有什麼長方形的白色物體?這一眼就可看出,因為桌市是有彩色圖案的,上有紅綠色斑塊。
「帕特里斯、親愛的,你沒睡好嗎?」哈澤德母親關切地問道。「你臉色有點憔悴。」
剛才她走在樓梯上時臉色並不憔悴。她只是心事重重、心亂如麻。
她把休安頓在他的椅子里,花的功夫要稍長些。別老讓眼睛去往那兒看。別看著它,別想著它,別去想弄明白那裡面有什麼,你並不想知道裡面有什麼;就讓它呆在那兒,直到吃完早餐再去拆開它——
「帕特里斯,你把食物弄到他的臉頰上了。來,我來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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