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薩米埃爾那樣的人,梅格雷在巴黎和別的地方何止對付過幾百。這夥人通常可以在斯堪的納維亞各國酒吧間的男侍者中找到,可以是美洲的匪徒,荷蘭或者別的地方的賭場老闆,德國的大飯店老闆,或劇場經理,北非的大商人。在這兒,在貝熱拉克這富有詩情畫意的廣場前,竟然出現了這個恐怖的盜匪社會。這些人靠暴力和人數眾多得逞一時,但總是以悲慘的結局告終。
從布達佩斯到奧德塞,從塔林到貝爾格萊德的中歐和東歐人口過分集中。幾十萬受凍挨餓的猶太人每年向世界各地流竄。他們中間,有的人是正式移民,持有合格身份證件,還有另一部分人,等不及輪到他們的機會,或者得不到簽證。於是象薩米埃爾這樣的人就應運而生了。他們這夥人熟悉所有可以容納移民的村子,所有通向這些目的地的路線,所有邊境的港口和車站,所有領事館的印章和官員們的簽字。他們一夥會說十來種外語和方言,常常從事一項有國際交往的商業,用以掩護他們的活動。
郵票這買賣真是再好不過的了!
自然,薩米埃爾和他的同行一樣不是只做男人的買賣!
在南美,有些妓院專門用法國女郎招徠顧客,這些女孩子是被人從巴黎的林蔭大道上收羅去的。
但是這些女孩子中的主要部份,被稱為便宜貨的,都是從東歐搞來的農村姑娘,這種事情,對巴黎警察總署來說,已經是家常便飯了。
使梅格雷感到傷腦筋的,就是這個薩米埃爾在貝熱拉克一案中又突然冒出來了。迄今為止與本案有關的迪烏爾索,大夫和大夫的夫人,弗朗索瓦茲,勒迪克,飯店老闆……現在又插進來另一幫人,出現了一種截然不同的情景。總而言之,整個案子的色調正起著變化!
勒迪克還在繼續往下敘述。
「在阿爾及利亞做買賣還真是個出眾的主意……薩米埃爾還擁有大量的阿拉伯人,甚至非洲內陸來的黑人主顧。他的罪行是兩條人命案。兩個同他一夥的男人,在阿爾及爾認識他們,人們發現他們死在郊區的一片荒地上。他們兩都是從柏林來的,當局進行了長時間的追查,才發現他們長期以來同薩米埃爾一起干那一行。調查延續了數月,但沒有找到證據,薩米埃爾後來病了,只得把他從監獄里的醫務所轉移到醫院去治療。這時,當局基本查清這一案件的真相:柏林來的這兩個同夥到阿爾及爾抗議薩米埃爾的舞弊,他把他們兩人的錢都吞了,後來又對他們進行威脅。薩米埃爾氣急敗壞,把這兩個人幹掉了!他被判處死刑,但沒有付諸執行。判決后不幾天,他就死在醫院裡了……。」
勒迪克講到這裡,發現梅格雷長長地舒了口氣,又聽見大夫的腳步聲。
大夫走進梅格雷的屋子時,發現他們兩個人坐在黑暗之中,他大吃一驚,一下子把燈打開。勒迪克對被裡沃撞見很不高興,他住在本地。他很快站起來,說「請多保重!再見,大夫!」走了。
醫生開始檢查,每天的檢查無非是那老一套。在這過程中,里沃的臉與梅格雷的臉挨得很近。梅格雷突然對他說:「您不象一個典型的猶太人。」沒有回答,但可以聽到正在探查傷口的大夫發出的帶噓聲和勻稱呼吸。
大夫鄭重其事地說:「您現在是可運送的傷病員了。」
「您這是什麼意思?」梅格雷問。
「我是說您不必再禁錮在旅館的這間屋子裡了。您不是要到您朋友勒迪克那兒去住幾天嗎?」
大夫是個善於控制自己的人,他鎮靜自若,利索地完成了外科醫生一個個細巧的動作,連手指都沒發顫,就這樣,他走了!
又只剩下梅格雷一個人了,他腦子裡除了原來的那些人物外,現在又加上了薩米埃爾這傢伙,而且他後來居上。
這個薩米埃爾與眾不同的最出奇之處就在於他竟然死了兩回!
他就是殺害兩名婦女的兇手吧!就是那個用針扎進女人胸膛的狂人吧!
如果是這樣的話,有好些不近情理的地方,至少有兩點:首先,他為什麼選擇了貝熱拉克這個地方來行兇殺人呢?
這種人一般都挑選居民比較混雜的城市作案,這樣他們就容易逃之夭夭。
再說從來沒有人在貝熱拉克見過薩米埃爾,也沒有在省里見過他,他不是那種穿漆皮皮鞋生活在樹林里的人。
可不可以假設他是隱藏在某人家裡呢?藏在醫生家裡,藏在勒迪克家裡?藏在迪烏爾索家裡,還是藏在「英吉利大飯店」里呢,
其次,阿爾及爾的兇殺案是經過周密策劃的,幹得很聰明,其目的顯然是殺人滅口。
相反,貝熱拉克的兇殺案卻是個躁狂症患者,一個性慾狂患者,或者一個性虐待狂患者乾的勾當!
在初次進行兇殺和後來進行兇殺間是否有微妙的原因,使他感到有必要裝作瘋子?如果是這樣的話,那麼用針扎人僅僅是一種轉移視線的陰險手法。
「我倒很想知道迪烏爾索是否也去過阿爾利亞!」梅格雷自言自語地說著。
他妻子走進來了。她顯得很疲乏。她把帽子扔在桌子上,就倒在安樂椅里了。
「那些人亂了套。有的人堅持認為薩米埃爾事件和瘋子的兇殺案毫不相干,他們還說總有一天還會有另一個婦女遭到殺害……」
「你到里沃住的別墅那邊去散步了嗎?」
「去了。我什麼也沒看見。不過,我倒聽說一樁很小很小的事情,有個上了年歲的普通女人到別墅去過二、三次,有人說這個人是大夫的丈母娘,她最後一次去別墅已經是二年前的事了。
「把電話機給我挪過來!」梅格雷接通警察局。
「您是秘書嗎,……只要告訴我里沃太太娘家的姓就行了……」過了一會兒,他微笑起來,他用手把電話筒捂住,對他妻子說:「他去找局長請示該不該向我提供這個情況了!他們現在很尷尬!他們很想撇開我。喂!您說什麼,她娘家姓博索萊伊?……謝謝您……」
他隨手把電話掛上:「絕妙的姓!現在我要你做一件艱巨而細緻的腦力勞動。你去把電話薄拿來!把法國所有的醫學院列一個單子,給每個學院打電話,查問一下幾年前是否給一個姓里沃的學生髮了一張畢業文憑……
「你認為他可能不是……但是……是他給你治的傷呀………
「去干你的事吧!」他對妻子說,妻子打電話去了。
又剩下他一個人了,他把窗子關上,覺著有點涼意。他不費吹灰之力就把醫生的別墅,檢察長陰森森的宅邸想象出來。他多麼想親自去了解一下各處的氣氛啊。大夫別墅里可以看到裡面的明窗淨几,光彩奪目的窗帘,……小汽車在車房門前隆隆地發動……一位身材苗條的姑娘。
晚上,他們三人互相之間能說些什麼呢?里沃太太是不是知道她妹妹和她丈夫之間的暖昧關係呢,
她長得不俊美,而弗朗索瓦茲,韶華正茂,婷婷玉立。他的一家是從哪兒來的呢?里沃在阿爾及爾醫院的經歷是真的嗎?里沃太太當時肯定是普通人家的女孩子,這點從她的目光,她的姿態,衣著打扮都可覺察得出來。同一個普通人家出身的兩個女孩子……還有到貝熱拉克來過兩次的她倆的母親。梅格雷頭腦中不知不覺浮現出了一位胖大媽,她對女兒嫁到那麼好的人家非常得意,里沃很可能定期給她一筆數目不大的補貼!
最好能親自到里沃家裡去走訪一次,哪怕只呆幾分鐘也好呵,看看四壁的裝璜,以及那些無關緊要但卻能反映家庭私生活的小物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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