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銀林附加道:「我記得昨天霍先生恰巧說起過這一件事,今天卻不意出了兇案。我料想霍先生對於此案,一定是特別注意的;並且這案子又非常詭秘,也得借重他的大力,所以我一得信就打電話通知他。」
我道:「你已察勘過了嗎?」
汪銀林搖搖頭道:「不,我也才到。」
「你現在上哪兒去?」
「我正要瞧瞧這扇後門。」
許墨佣僂著身體,弓I手指著後門外階石旁邊的一個污泥水潭。
他道:「汪先生,你瞧,這水潭是廚房裡傾倒出來的污水積成的。這潭邊的污泥上,明明有一個足跟的印子,而且這足印很新鮮。』」
汪銀林彎著腰走近去細瞧。我也跟著瞧視,覺得許墨佣的話果真不錯。
汪銀林站直了身子,點頭應道:「這當真是一個足跟的印於,而且還有些滑溜的痕迹,好像那人踏在這裡時曾滑過一滑。
許墨佣用手指卷了卷他的短須,更起勁地說:「今天早晨我用電筒發現了這個痕迹以後,曾站在這一塊石階上實驗過一下,很像有個人匆匆忙忙從後門里出來,一失腳便滑進了泥潭裡去。現在我可要再試一試?
「唉,不消得。你的光亮的皮鞋,不怕玷污"泥嗎?
這幾句話的聲音,從我們的背後突如其來地發生,但一進我的耳朵,非常熟悉。霍桑已趕到了。
於是我們三個人都旋轉身來和霍桑招呼。汪銀林又解釋了幾句,霍桑一邊也向泥潭瞧了一瞧,一邊帶著笑容向許墨佣說話。
「許先生,你的見解很對,已沒有再度實驗的必要。不過那人並不像你一般穿皮鞋的,卻是穿的平跟扎底的本國鞋子,而且那鞋子還是新的。
那許墨佣忽笑著應道:「唉,霍先生,你的眼力竟這麼凶?你竟是一個觀察鞋子的專家!你總還記得那徐志高妻子的一案,你也就靠著那隻鞋子破案的啊。
霍桑聽了這句類似恭維的說話,只笑了一笑,不再答話,似乎他覺得這案子的性質既很嚴重,沒有閑心思談到別方面去。汪銀林就把剛才和我說過的幾句話向霍桑說明。
他道:「據說當發案以後,死者的岳母發現這扇後門開著。許署長認為這一點關係重要,所以先領我來瞧瞧這後門。
霍桑點了點頭,便踏上那後門外的石階,向那包鉛皮的後門上細瞧。那是一扇舊式的門,包裹的鉛皮還不很舊,外面門上有一個小小的鐵環。
許署長又賣弄聰敏似地解釋道:「這是一扇舊式門。裡面有兩個木閂。昨夜發案以後,兩個木閂都已開著,門上也並無撬損的痕迹。可見這門是從裡面開的。
霍桑依舊點了一點頭。他的眼光抬了起來,又瞧到門框邊上裝著的一個外面不容易瞧見的電鈴。
「這電鈴還有用嗎?」他說著舉起右手,在鈴上按了一按,同時他側著耳朵向屋中傾聽。他又道:「沒有聲育啊。不是已壞了嗎?
許墨佣發出一種帶著譏笑似的聲音,答道:「霍先生,你的聽覺似乎不及你的眼睛靈敏吧?這電鈴並不壞,通得很遠,所以你聽不見了。
「通到哪裡?
「通到死者的卧室里。
霍桑的眼睛轉動了一下:「不是樓上東面一間的五室?
許墨佣不答,但瞧著霍桑點了點頭,眼光中似在詫異霍桑怎麼已知道死者卧室的地位。
霍桑作講異聲道:「這倒奇怪!……那裘日升死在樓上,還在樓下?」
許墨佣道:「在樓上中央的一間意坐室中。」
「怎樣死的?槍打的,或是刀……?
許署長搖著頭,冷冷地道:「也許都不是吧。那景狀再奇怪沒有。霍先生,你上樓自己去瞧吧。
許墨佣在這件案中,似以負責者的地位自居,便在前領導。我和霍桑汪銀林三人,跟在他的後面。
我們進了後門,便見一個灶間,一副磚砌的舊式灶座,收拾得倒很清潔。走出灶間,有一個長方形的天井。和灶間毗連的,共有三間,居中一間是柴房,那靠西一間,就是那老僕林生的卧室。跨過天井,踏進正屋,便見那一部舊式的曲折闊梯,橫在分隔客堂的屏門背後。
我們上了樓梯,見迎梯有一扇通西次間的舊式小門。正中一間也用板壁隔著,前面是越坐室,後面靠樓梯欄杆的旁邊、有一隻空虛的小榻,和一隻半桌。半桌後面,也和對面一般有一扇小門,可通東次間去,但門上積著不少灰塵,又隔著半桌,似平日久閉不用。我事後才知道這梯頭的小榻,就是那個已經辭歇的小使女小梅的卧處。
許墨佣踏進了中間,忽伸出一臂,又像警告,又象攔阻我們地說:「請諸位注意,這就是發案時的原狀。我在勘查以後,就禁止這屋中人擅自移動什麼。不過這地板很臟,瞧不出什麼足印了。
我們很謹慎地走進落坐室中,我的眼睛便立即接觸那可怖的景色。
五 兇案
在我的意料之中,我們既然到了這裡,原準備接受任何恐怖的景象。可是清晨熱灼的陽光,從那朝南一排改裝不久的新式玻璃窗中透射進來,室中的光線既很充足,恐怖的意味也因此減少了些。不過那些窗完全關著,悶熱的空氣中帶著些地血腥臭味,鼻官中卻很覺難受。
這想坐室面積很大,恰成正方形,靠板壁有一隻樟木擱幾,和一隻紅木方桌,桌的兩旁,放著兩隻樣木的靠背。左右兩壁,各有一隻西式茶几和兩隻木圈藤墊的西式椅子。這時那東壁靠近房門口的一隻西式椅子,已移動了位置,翻倒在地板中央,裘日升的屍體,就在這翻倒的椅子東邊,彼此距離不遠。
裘日升側卧在想坐室的偏東一些,面向東壁,背部卻向傾倒的椅子。他身上穿著一身細花白香雲紗的杉褲,一條連金鎊表垂的金錶鏈,還掛在胸前鈕扣上。那衫褲的潔白熨貼的模樣,和昨天他穿的那件長衫相同。他的頭向著方桌,足部向窗,面孔向著東首的牆壁。他的左手的臂膊壓在頭下,右手伸直在地上,手指曲著,彷彿要把握什麼的樣子。他的有足彎曲不直,足上穿著白色的絲襪,卻沒有鞋子,左足上還套著一隻紫色紋皮的拖鞋。
汪銀林首先走近屍體,霍桑也跟在他的後面。汪銀林把他的那件寬大的細白夏布的長衫卷一捲袖子,又把他長衫的下襟撩一撩起,蹲下身子,準備動手驗屍。霍桑仍站在一旁,執著他的草帽,當做扇子一般地揮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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