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不起來了——我為什麼要記得正確的日期呢?——我只是在走過大廳時,從半開著的門往裡面看了一下,發現那個女人在裡面走來走去,如此而已,就在桌子的旁邊。」
「亞達小姐單獨到令兄房間,是不是很少有的事呢?」班斯若無其事的問道。
「亞達到我們任何人的房間,都是絕無僅有的事。」希貝拉說,「她只是偶爾到雷格斯的房間而已,而且,朱麗亞很久以前就告誡過她,不准她到我們的房間。」
亞達以懇求的眼神看著希貝拉,呻吟似的說:
「哦!希貝拉,我究竟做了什麼事,竟使你這樣恨我。」
希貝拉粗暴的大聲說:「你不知道你做了些什麼事啊!」她的聲音尖銳,眼裡燃燒著魔鬼般的火焰,「可以說你什麼都做過,也可以說你什麼都沒做。你實在太聰明了,你背地裡偷偷的做,表面上卻裝出一副仁慈的樣子。不過,如果你認為可以把我也矇騙了的話,那就大錯特錯了。自從你到我家的那一天開始,我就知道你恨我們,所以,你作了各種計劃——等待時機殺掉我們——實在卑鄙極了,你這個——」
「希貝拉,」把她這個長篇大論打斷的是豐-布隆醫生的聲音,「夠了吧!」他的眼睛威脅似的瞪著希貝拉。
豐-布隆醫生這種態度與希貝位的粗暴言辭同樣令我感到驚訝!他那種熟稔得過於隨便的態度,即使是與格林家人有著長時間友誼,也令人覺得很不尋常。班斯也注意到這一點,因為他睜大眼睛好像覺得很有趣似的。
「你簡直是歇斯底里,」豐-布隆醫生瞪著希貝拉說,「你連自己在說什麼都不知道。」
我有一種感覺,若當時沒有我們在場的話,豐-布隆醫生可能會用更嚴厲的言辭指責希貝拉。不過,雖僅只如此,醫生的話已經立刻有了效果。
希貝拉兩眼看著地上,態度馬上轉變,她把手蒙著臉全身發抖地抽泣著說:
「我瘋了——我真傻——竟然說出那種話。」
「我想,把希貝拉帶到房裡去比較好。」豐-布隆醫生又恢復了他那種職業化的語氣,「今天發生的事,對她來說,實在有點不勝負荷。」
希貝拉默默不語地轉身由傑斯達陪著離開了。
「現在的女人實在很神經質。」豐-布隆醫生下了這個評論,然後他把手放在亞達的額頭上說:「那麼,亞達,我給你一些鎮靜劑吧!因為你太激動了。」
當豐-布隆醫生打開藥箱,開始配藥時,從隔壁房間傳來尖而高的聲音,這時我才注意到通往格林夫人房間的化妝室門開了一點點。
「究竟是在吵什麼啊!你們不要再製造噪音了,你們難道不覺得我已受夠這種騷擾了嗎?當然「你們是不會管我的痛苦的——護土小姐,把通往亞達房間的門關起來,你明知道我想休息,為什麼還要把門開著呢?你是故意要騷擾我,才把門打開的吧……護土小姐,告訴醫生,在他回去之前,我要與他見面,我的脊椎骨痛得不得了。究竟有誰會替我想呢?我因為中風而躺在這裡,卻——」
門靜靜地關了起來,咆哮聲馬上就聽不見了。
「她如果真的要人把門關起來的話,在這之前,隨時都可以關的。」亞達皺著眉頭,蒼白的臉浮現出悲傷的神色,虛弱地說:「豐-布隆醫生,媽媽為什麼好像故意欺負護士小姐呢?」
豐-布隆醫生嘆了口氣說:
「我不是說過了嗎?亞達,不要太介意令堂那種暴躁的脾氣,她由於焦慮而產生坐立不安的情緒,以及不斷地抱怨,這是她病情的一部分。」
我們向亞達告辭,豐-布隆醫生送我們到客廳。
「大概沒有得到你們想要知道的吧!真抱歉!」醫生道歉的說:「亞達沒看到那個加害她的人,這一點最令人遺憾!」他的眼睛望著西斯,「你有沒有查過餐廳的保險箱中的是否丟了任何東西?我想你應該知道,我說的就是壁爐上後面的那個保險箱。」
「那是我第一個調查的地方。」組長驕傲的說:「我想起來了,醫生,我想今天早上就派人到亞達小姐的房間去查指紋。」
豐-布隆醫生很樂意的答應了,他和馬卡姆握握手說:
「不管是你或警方,只要有我能幫助的地方,請儘管告訴我,我一定不遺餘力去做。雖然,我也不知道該怎麼做,不過,也不會有其他人知道吧!」
馬卡姆向他表示道謝,我們則走向樓下的大廳。史布魯特站在那裡等候,並且幫忙大家穿上外套,不久,我們就驅車離開了。
7、班斯討論事件
11月9日星期二下午5點
我們到達刑事法庭大廈時,已將近下午5點了。蘇瓦卡已把馬卡姆私人辦公室裡面那座由青銅與陶器作的古老裝飾燈點亮了,但房裡彷彿還瀰漫著可怕的陰鬱氣氛。
「哎!馬卡姆,那不是一個很好的家庭啊!」
班斯嘆著氣說,然後,把身體往一張皮革沙發躺了下去,又說:
「不論從那一個角度來看,都不是個好家庭。它的全盛時期已經過去了,過去的銳氣也已腐朽。若格林家的祖先們從墳墓跑出來,看到現在那些子孫們,大概會嚇一大跳吧!……那樣古老的世家,在安逸、懶惰的生活中,是怎樣墮落而退化的呢?實在非常奇怪!在歷史上有名的威德魯斯巴哈家族、羅曼洛夫家族、茱麗安-克羅第安家族,以及阿巴西特王朝都是這樣式微的——他們都是著名的由盛而衰的例子……對一個國家而言,道理也是一樣,奢侈和無節制的放縱將帶來腐敗,導致滅亡。例如軍人治國的羅馬、沙魯達那巴洛斯統治下的亞述王朝,拉梅西特統治下的埃及,以及葛里梅魯統治下的班達魯王國都是實現這條鐵律的最好例子。」
「你博學的觀察,對社會史家而言,也許會引起他們很大的興趣,但在目前這種情況下,我並不覺得它們有任何用處,甚至一點關聯也沒有。」馬卡姆焦慮地埋怨道。
班斯裝作沒聽到馬卡姆的埋怨似的繼續道:
「這一點,我還不十分有把握,所以,現在我想請你來作一盞黑暗中的燈。首先要請你深切考慮的是,格林家一家人的個性和他們內部的各種關係……」
班斯用滑稽的語氣又說:
「事實上,最傷腦筋的是你與組長几乎完全成為社會主義——的俘虜了。如果真是為了社會的健全,像格林家那種家族,早就應該淘汰了——不過,這實在是個有趣的案件。」
「我很遺憾,對於此案,我無法產生和你一樣的熱誠。」馬卡姆板著臉說:「此案只不過是一個普通的社會案件,如果不是由於你的插嘴,今天早上,我就可以找出一個很好的藉口,把傑斯達趕走了。但你卻說出那些若有其事的話,把整件事情弄得像謎一般的神秘,我一不小心上了你的當,才會遇到這種無聊的事。你可能過了一個愉快的下午了吧!但我卻因為浪費這些時間,而堆積了這麼多米處理的公文。」
馬卡姆的抱怨,很明顯的是下逐客令了,但班斯卻毫無離開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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