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裡面有一個護士被殺害了。」人們當即熱心地向她解釋。「民警都趕過來了——多得不得了。所有不相干的人都被趕出來了,誰也不讓進去。」
這條消息沒有給伊拉留下特別的印象。如果有人告訴她,一個孩子被殺了,她會害怕得發瘋。萬一這個孩子是她的弟弟妹妹呢?不過事情出在一個護士身上,那就隨她去吧。只是不讓去看巴甫利克不好。他在等著她來,因為她答應今天來看他。
在人群中擠了一陣,聽聽隻言片語的談話,伊拉決定還是等一等,畢竟只到6點半,離允許探視的時間結束還有整整半個小時。然後還可以吵著要求把探視時間延長到9點甚至10點,因為發生了這種意外事件。從這裡到「格洛利亞」要走三十分鐘。如果跑步或者碰上公共汽車,那麼她可以在這裡呆到9點半。這段時間內民警大概會離開,就可能有希望看到弟弟,或者哪怕把東西轉交給他也行。
她離開人群,走向濃密的野生馬林果灌木叢,不知為什麼這裡特別多這種灌木,她在灌木中找了一條僻靜的沒有人的長凳。坐到凳子上,伊拉脫下鞋跟都穿歪了的舊鞋,好讓腳得到放鬆,然後仔細看著大樓周圍忙亂擁擠鬧嚷喧嘩的人群,以便及時趁警察撤退的機會向入口擁去。暫時還沒有人從門裡出來,只有人進去。進去的人看樣子都認識看門的陰沉臉的男人,因為他們都停一下同他握手問好,微笑著互相開幾句她聽不見的玩笑,然後大搖大擺地進去。終於開始有人出來了。最前面的是穿白大褂抬擔架的人,擔架上躺著一具蒙著床單的人體。這時,伊拉頭一次感到不對勁。她清楚地想起了父親也是這樣被人從屋裡抬出去的情景,他也是被蒙著頭。當時人們告訴她,如果人死了,就要把頭蒙起來;如果人活著,就要露著臉。擔架上抬著人體的樣子使她蜷縮起來。雖然這位護士不是她的什麼人,但是一樣可怕。兩小時前她還在走路,大概還在挨病房給孩子們送體溫計、拿葯。也許,甚至還去過巴甫利克的房間。有意思的是,這位護士是誰呢?伊拉認識科里所有的護士,並且根據她們對待弟弟妹妹的態度區別對待。有一位非常喜愛孩子,對他們和藹可親,另一位嚴肅認真,第三個大體上認為不能溺愛孩子,甚至是病重的孩子,要不他們會不聽話。如果被害的恰恰是那位對孩子們和藹可親的護士,那就太不幸了。巴甫利克是那麼依戀她!巴甫利克哭的時候,只有她一個人會安慰他。
從樓里出來的還有兩個人,一個寬肩膀招人喜歡的男人和一個高個瘦削淡黃頭髮的女人。伊拉覺得她面熟,再仔細看看,終於認出了她。對,她就是民警分局的卡敏斯卡婭,弗拉迪克-斯塔索夫叔叔帶她到她的家裡去過的。女人靠在一棵樹上抽著煙,同寬肩膀男人談著什麼事情。伊拉從凳子上跳起來,向她奔去。
「你好。」她一面氣喘吁吁不及思索地說,「我是伊拉-捷列辛娜,您還記得我嗎?」
女人臉上掠過一絲奇怪的表情,但是伊拉能夠用腦袋擔保,她沒有吃驚。
「你好,伊拉。」她平靜地回答,「當然,我記得你,你是來探視自己的弟弟妹妹吧?」
「是啊,可是不放我進去。巴甫利克在裡面等著我,我答應他今天來的。」伊拉像炒豆似的說,「您不能帶我進去嗎?求您了。」
「不行,伊羅奇卡。我很高興為你幫忙,但是兒科暫時不能放外人進去。行動小組還在裡面工作,偵查員、鑒定專家,那裡不能有無關人員。」
「但是我買了水果、漿果和糖果。」伊拉央求地看看她,給她著手裡的兩個聚乙烯塑料袋。「巴甫利克等著,奧莉亞和娜塔莎也等著。我10點鐘必須上班,如果這段時間還不放人,我只好把東西拿回去。求求您了。」
「把塑料袋給我,」卡敏斯卡婭點點頭,「我轉交。這些東西全都給巴甫利克嗎?」
「不。」伊拉連忙說,「這一包給巴甫利克,這裡頭有歐洲甜櫻桃、香蕉、蘋果,還有這包水果糖。只是告訴他,不要一個人全部吃掉,讓他同病房裡的夥伴們分著吃。糖果也不能給他吃,他對巧克力過敏,讓他把糖果全送給小夥伴們。這些水果給妹妹,有兩包,裡面東西都是平分的,您不會弄混吧。還有娜塔莎,就是年長一點的那個,她在七號病房,請告訴她,戈爾德曼的書我還沒有買到,但是我一定會買到,讓她別著急。別人已經告訴了我什麼地方才能買到老數學課本。我過一兩天就到那裡去,一定找到。」
「戈爾德曼?」這時伊拉看到,卡敏斯卡婭真地吃驚了,而且非常吃驚,「你的妹妹需要高等數學教科書?」
「是的,她要。她學了很多課程,她有天賦。」
「我有這本書。如果你想要,我帶來。」
「這本書貴嗎?」伊拉問,家裡從小就教導她,買東西必須付錢,因為只有捕鼠器上的乾酪才不要錢。
「我不知道。」卡敏斯卡婭聳聳肩膀,「這是我自己的教科書。我買它的時候好像是花了兩個盧布。這是好多年前了,我把它送給你。」
這時,伊拉才不好意思地意識到,她不記得這個女人叫什麼名字。姓倒是記得,但名字和父名都忘記了,真不方便……總不能叫她「卡敏斯卡婭同志」吧。
「阿霞,我們是在冒險,」一直默默旁觀的寬肩膀男人突然插進來說,「父母們發現了我們,拿著自己的東西朝我們走過來了。我們將很難向他們解釋,為什麼我們對伊拉另眼相看。把包拿到這邊來。」
他機靈地抓住塑料包,幾乎是從伊拉手裡搶過來似的,快步走向醫院大門,警車停在那邊。
「他要把包拎到哪裡去呀?」伊拉目送著他困惑不解地問。
「別著急,過一會他就回來把它們送進病房去。要不,我們一會兒就不得不接受這一大群人要轉交的東西。大家都看見你走近我們,如果我接過你的包並把它們送進病房,那情況將不太妙。你同意嗎?」
「一般說來是這樣。」伊拉勉強微笑了,「我剛才沒有想到。你們會很快結束嗎?等著還有意義嗎?」
「老實說,事情很多,大概我們要忙到很晚。你最好回家休息去,因為你一大早就開始忙活了。」
「您怎麼知道?」
「斯塔索夫說你干很多活。你哪怕稍微休息一下?」
「不——啊,」伊拉搖一搖頭,「我什麼時候休息啊?我每天工作。不過您不要管我,我並不太累。我很正常,能撐得住。你們在晚上9點以前忙不完,是嗎?」
「大概是的。」
「好吧。」伊拉嘆口氣,「那我就不等了。不過您別忘了把食品轉交給孩子們。」
「你說什麼,當然,我不會忘記,不要懷疑。放心走吧。」
「話也請轉到,不會弄混吧?」
「我不會弄混的。」卡敏斯卡婭向她保證,「戈爾德曼的書,我怎麼帶給你,或者,假如你願意的話,我直接帶到這裡給你的妹妹。」
「好的。」伊拉點頭同意,「這樣甚至更好。我走了。」
她幾乎是跑到了公共汽車站,很為意外出現的自由時間而高興。回到家,她馬上聞到廚房裡有做飯的香味。就是說,伊里亞斯終於回來了,因為這時間對於格奧爾基-謝爾蓋耶維奇太早了點。他下班回家要晚一些。果然如此。她看見新房客在廚房裡,然而最糟的是——桌子邊的椅子上端坐的不是別人,而是伊利娜的死對頭——寄生蟲塔尼卡。當然,又喝醉了。臉上濃妝艷抹——花里胡哨簡直跟彩虹似的。她以為,抹上三公斤顏料就會顯得年輕些,誰也看不出來她有多少歲。哼,這隻母狗。
「你為什麼坐在這裡?」伊拉粗魯地問,「叫你到這裡來了嗎?你來幹什麼?」
她相信,塔尼卡,不知廉恥的厚臉皮,是來求伊拉明天打掃她的路段的。以前她就曾經這樣做過。就這樣,她一般乾脆不上班,讓其他的掃街工由他們的上司想怎樣就怎樣好了。但是,偶爾,不知出於什麼動機,塔尼卡會突然來找伊拉,企圖跟她好好商量。她出錢,訴苦,甚至掉眼淚。當然伊拉需要錢,沒別的可說,但是也要有自尊。伊拉不會拿塔尼卡的錢。她這個娘們兒太令人憎惡了。
「噢,伊魯謝奇卡,」寄生蟲塔尼卡開始大聲哭起來,「我同伊里亞西克正在做晚飯等你,你坐下來吃吧,我們都做好了。」
我們,聽見嗎,都做好了!可為自己找到朋友了。
「我自己會做。」伊拉生硬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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