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繼死去的人》 - P27

 相繼死去的人

 亞歷山德拉 瑪麗尼娜 作品,第27頁 / 共92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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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人知道,除了我和瓦涅奇卡。彼得-瓦西里耶維奇知道這個情況要晚得多,是卡佳自己對他說的,當時他剛同自己年輕的花錢狂斷絕關係。」

「結果,知道失和的是大家,而知道和解的只有你們三個,」娜斯佳總結道,「也許,隱瞞這個事實沒有意義?您自己說,大家都擔心,當眾受辱的這個人會把他知道的事情都抖出去。如果大家都得知葉卡捷琳娜-維涅迪克托芙娜同他和解了,他們會輕鬆地舒一口氣。停止讓人們長期遭受恐懼的折磨,難道不是更理智一些嗎?」

「您不理解,」馬爾塔-根利霍芙娜低聲說,「這不僅僅是恐懼。」

「還是什麼?」

「是人格,是良心。這一代每個人都有親人遭到鎮壓。朋友、親戚、鄰居,我同卡佳的同齡人還有更年輕的人也都經歷過夜半門鈴響的恐懼。這種恐懼您不知道,您還太年輕。開頭我們為一個問題苦惱:為了什麼?當我們一旦理解了什麼也不為,也就理解了另一件事:我們,我們之中的每一個人或者我們的親人都可能成為下一個。大家都不寬恕為這些逮捕負罪的人。當卡佳完全是偶然得知,她的丈夫被逮捕是拜誰所賜時,她被極大地震驚了。於是她在盛怒之下,當著許多人的面公布了這件事情。可是隨後她也明白,不可能就如此簡單地割斷多年的關係。所以開始同謝苗暗中約會。您明白嗎,她曾經羞於面對眾人。我能理解她,要知道,當時在揭發的浪頭上,支持她的人太多了。把那個人指為壞蛋、膽小鬼、敗類、告密者等等。從此以後,如果讓大家知道她繼續同他保持關係的話,她會沒臉見人的。這是她生活中最困難的時期。明明知道那個人促成了逮捕,實際上是促成了她丈夫的死亡,自己卻缺乏力量一筆勾銷他們一起度過的美好時光。總而言之,她原諒了他,雖然這幾個月來她也承受了極為痛苦的折磨。您知道嗎,卡佳很長時間沒有白髮,我們大家都羨慕她。可是這幾個月中她的頭髮幾乎全白了。」

就是說,他叫謝苗。好的,冰層開裂了。如果施瓦伊施泰因被逮捕真的是因為這個人告密,那麼找到他的名字和地址就不複雜了。刑事案件檔案中應該有資料。如果一切都如馬爾塔-舒爾茨所說的那樣,這個暫時神秘的謝苗,應該就是葉卡捷琳娜-維涅迪克托芙娜-阿尼斯科維茨能夠與之分享別人的秘密的那個人。馬爾塔不由自主地親口強調了一句,「大家都嚇壞了」。然而及至他們的關係開始避開大家,就更加能夠無所顧忌地把一切都告訴他,因為這一關係與共同的熟人不可能再有任何瓜葛。謝苗從葉卡捷琳娜-維涅迪克托芙娜的交際圈中消失了。

娜斯佳自己沒有到克格勃的檔案館去。她很善於放棄情緒化的拋頭露面,集中精力思考破案,但是畢竟還有一些她不能只是組織別人去做的瑣事。其中包括她不能夠,確切地說是不喜歡處於低三下四的地位,她被看成一個進門求人的小人物,而別人則居高臨下向她施恩賜惠,雖然事實上是公事公辦,既是她的職責,也是向她施恩賜惠的人的職責。她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去克格勃——聯邦安全局檔案館是兩年前。她沒有一丁點想再去的願望。當然,從公務紀律的觀點看,這樣任性是不可原諒的,民警軍官沒有任性的權利。但是,由於阿娜斯塔霞-卡敏斯卡婭沒有過其他的任性,同事們諒解了她的這個一小「點」,並且把所有需要求爺爺告奶奶他說好話、央求在證件上簽字蓋章、在門外等候幾個小時等等差事都承擔起來了。

第二天,尤拉-科羅特科夫把一張寫有名字和地址的紙放到娜斯佳面前。謝苗-費多羅維奇-羅德欽科健在,住在莫斯科中心沃斯塔尼亞廣場一幢高樓里。

「嘿,阿西卡,給你這個檔案中的討厭鬼。」科羅特科夫精疲力竭地說。他習慣地騎坐在卡敏斯卡婭辦公室的椅子上,從娜斯佳的鼻子底下強奪下咖啡杯,「也許,我這一輩子還有什麼沒弄懂,不過,我們這位謝苗-費多羅維奇是一位極高尚的人。憑良心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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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尚的告密者?」娜斯佳諒詫道,「竟有這等新鮮事?」

「嗯。與其他的告密者相比較而言。你認為,一個羅德欽科就能把施瓦伊施泰因博士關起來嗎?絕對不是,是那裡的人一齊使勁。伊萬-葉利扎羅維奇-貝紹夫也在其中。案中的告密者有十來個,而作者就是葉卡捷琳娜-維涅迪克托芙娜周圍的人。那些告密信基本上寫得都很乾巴,沒有文采。而親愛的謝苗-費多羅維奇的信正趕巧了,在日期上它是最近的。你猜得到是個什麼樣的情夫嗎?」

「看來,不幸的博士嚴重妨礙了某某人,而這個某某人極欲把他投進監獄。他有可能向施瓦伊施泰因夫婦周圍的人施加壓力,迫使他們把他供出來。但這些人要麼不夠歹毒,要麼想像力不夠豐富。要麼被嚇得還不夠,提供的材料無論如何不能將事情搞掂。而謝苗-費多羅維奇就提供了這樣的材料。事情明擺著,他的歹毒和想像力應該更多一些,既然他與葉卡捷琳娜-維涅迪克托芙娜有曖昧關係。也許,其中另有曲折。比如,謝苗-費多羅維奇在某方面受施瓦伊施泰因所妨礙的那個人指使。或者他怕這個人。總之,不能不服從,雖然並不太想把情婦的丈夫弄得太慘。只是他沒有別的辦法。你知道,尤里克,我一直害怕從道德上評價那個時期的事件。一些人說沒辦法,在強迫和恫嚇之下。另一些人用手指點著揭發他們說,正派的人不接受強迫或者恫嚇。我不知道,誰對誰錯。但是我知道一點:如果不是你本人,而是你的親人、你的孩子受到威脅,你會做樂意做的一切事情,只要不傷害他們。我記得太清楚了,阿爾森怎麼威脅我,我發瘋般地為爸爸和廖什卡擔憂。也為瓦洛佳-拉爾采夫的女兒擔憂。阿爾森綁架了她,並且利用她來訛詐我。要知道我按照他的命令做了一切。不接案子,中斷工作,解散小組,開張病假條坐在家裡。至於即使不出家門,守著電話機,我反正也能欺騙他,這是另一回事,但是這已經離題太遠了。但是,你為什麼說,羅德欽科是一個最高尚的告密者呢?」

「因為他沒有出賣任何人。你想想馬爾塔-舒爾茨對你說的話。由於你不了解情況才會按照自己的意思去解釋她的話。」

「對了,我想通了,『大家都嚇壞了』指的是害怕泄露風流韻事和夫妻反目。好了,原來,所有這些人彼此都了解,知道寫了葉卡捷琳娜-維涅迪克托芙娜丈夫的告密信,揭露羅德欽科之後,又害怕他也會算計他們大家。」

「我想,整個事情正是這樣。」科羅特科夫點頭稱是,「可是他沒有出賣他們,所以我才說他高尚。如果當眾羞辱了他,自然完全會按照『誰是審判員』的原則受到斥責。然而他沒有這樣做。」

「也許做了,」娜斯佳沉思地接下去說,「但不是大家都聽得見,而是悄悄地,對著熱愛的葉卡捷琳娜-維涅迪克托芙娜的耳朵。也許,順便說說,因此她才原諒他。她只需明了,他一點也不比她其餘的老朋友、老交情更壞。既找到了保持沉默的力量,又不破壞同他們的關係。那麼馬爾塔-舒爾茨是偶然沒有寫密友丈夫告密信的嗎?」

「沒有就是沒有。」尤拉笑一笑,「她的丈夫寫了。他作為一個德國人很快也很容易就被管住了,他因為擔心家庭寫了告密信。總之,情況極為簡單。你自己明白,施瓦伊施泰因博士是個醫生,而葉卡捷琳娜-維涅迪克托芙娜周圍總有一幫文藝和演藝界的精英,因此不用費多大氣力就能證明反革命醫生蓄意『治壞了』一批蘇聯藝術的驕傲,主要演員、導演、作家和畫家。僅僅需要這些『驕傲』控告一下不正確的治療。」

娜斯佳去找謝苗-費多羅維奇時,內心想象他是一個體弱多病、凶光畢露的人。但是她的預測只是部分得到證實。80多歲的羅德欽科當然不會給人年輕活躍的男子漢印象,但是也沒有行將就木的龍鍾老態。當然,年齡和疾病不饒人,但是他頭腦清醒,記憶力不減當年。羅德欽科有一個大家庭,同兒子、兒媳、孫女、孫婿和兩個重外孫住在一起。進入這套大房子之後的頭十分鐘,娜斯佳就看出來,這個大家庭都尊重老爺子。半小時后,她已經明白,謝苗-費多羅維奇當年為什麼沒有拋棄家庭,甚至容忍了葉卡捷琳娜-維涅迪克托芙娜兩次嫁人。不可能拋下真誠愛你的人們。他們需要你,完全不是因為你錢掙得多或是佔據著給你也就是給你的家庭以種種優惠和方便的要職。他們需要你,是因為你理解他們,是因為他們在你的身邊感到溫暖,是因為……有多種形式,多個方面的愛情,試圖用語言描述愛情是愚蠢的。洋溢在羅德欽科家庭中的愛,正是由多年來對自己的妻子不忠的告密者謝苗-羅德欽科本人凝聚起來的。

「您想談談卡捷琳娜?」他一面問娜斯佳,一面把她讓進自己帶大窗戶和寬陽台的房間。

通向陽台的門敞開著,外面是夏天的炎熱,娜斯佳看見一張放著枕頭的躺椅,窗檯外側打開的書上放著一副老花鏡。顯然,她進來之前,羅德欽科正在陽台上看書。

「也談談您,」娜斯佳微微笑著說,「但是在更大的程度上既不是要談您,也不是要談她,而是要談其他的人。」

「您這麼自信,我會願意回答您的問題嗎?」謝苗-費多羅維奇顯出懷疑的神氣問。

「相反,我完全沒有信心,已經做好了準備,不得不請求您甚至勸說您。我有些問題直接與偵破謀殺葉卡捷琳娜-維涅迪克托芙娜案有關。」

「只是有些問題嗎?其餘的呢?」

「我向您提出其餘的問題純屬好奇。如果您不想回答,我也不會勉強。怎麼樣,說定了?」

「好吧,」羅德欽科咂咂嘴唇說,「請。我們出去透透氣,房間里悶,我不喜歡悶熱。」

娜斯佳愉快地接受了邀請。在陽台上可以放心大膽地抽煙,不必拘束,也不必問主人允不允許。羅德欽科坐在自己的躺椅上,讓她坐在稍低些的帶坐墊的摺疊椅上。

「我理解得對嗎,殺害卡捷琳娜的罪犯,你們至今沒有找到?」羅德欽科半信半疑地問,「難道查找罪犯這麼複雜嗎?我們那個時候沒有這種難題。涉及這麼多的貴重物品,它們不可能在第一個角落裡就賣光,能在很短的期限內相當順利地揭露罪行。妨礙你們的到底是什麼?」

「動機,」娜斯佳簡短地回答,「我們沒能夠查明動機。就是說,沒能夠找出有殺害葉卡捷琳娜-維涅迪克托芙娜動機的人。」

「您是想說,收藏品並未失竊?」謝苗-費多羅維奇說不出來地吃驚。

「收藏品完好無缺。」

「那是為什麼呢……況且,當然,您自己剛才說,您不知道為什麼。這太奇怪了。沒有更奇怪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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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說,您以為,謀殺阿尼斯科維茨僅僅是為了油畫和鑽石嗎?」她更準確地補充說。

「還能為了什麼呢?我千百次對葉卡捷琳娜說過,勸她不要對這些貴重物品掉以輕心,既然她不想賣掉它們,那就在有生之年把它們捐贈給博物館,這些東西在博物館里會安全無恙。反正根據遺囑也是由博物館全盤接收。但是她固執己見,說想陪著這些東西終老餘生。我沒能夠說動她。」

「您認為葉卡捷琳娜-維涅迪克托芙娜沒有也不可能有仇人嗎?」

「怎麼會呢,有仇人是可能的,」他沉默了,接著又補充道,「但是仇人,據我所知,沒有。卡捷琳娜是一個少見的絕對是大家都喜歡的人。不可能不喜歡她。」

「謝苗-費多羅維奇,您知道葉卡捷琳娜-維涅迪克托芙娜保護過熟人的風流韻事嗎?」

「當然。當我不再是她的圈子中的一員之後,她還樂意同我討論這些韻事。大概,您知道這段可悲的往事,既然您到我這裡來。」

「非常粗略,一點皮毛而已,」娜斯佳點點頭,「大部分我都不清楚。不過這正好是您不一定非回答不可的問題,如果您不願意的話。」

「您還有什麼不清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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