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繼死去的人》 - P4

 相繼死去的人

 亞歷山德拉 瑪麗尼娜 作品,第4頁 / 共92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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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弗拉迪斯拉夫已經不在民警分局工作了,領取了私人偵探執照,負責「西利烏斯」影劇院的安全保衛工作。但是他在彼得羅夫卡和內務部仍有朋友,這些朋友都樂於幫助調查伊拉-捷列辛娜的房客。事前暗中保險,總比事後為女房主收屍好。

葉卡捷琳娜-維涅迪克托芙娜-阿尼斯科維茨的熟人和好友不少,但是,最糟糕的是,他們都有兒孫,兒孫們完全有可能聽說一位獨居的上了年紀的太太毫無防備的家裡保存著貴重物品。尤里-科羅特科夫同偵查員奧里山斯基一道負責組織鑒定油畫和鑽石首飾的真偽,而娜斯佳-卡敏斯卡婭像個不愛動的人一樣,攤到向認識死者的人詢問的差事。

通過這些詢問,可以勾畫出這位74歲的婦女風風光光的一生。她的一生是愉快的。1941年卡佳19歲時,未婚夫上了戰場,1943年他犧牲了。她的第一個丈夫是個矯型外科醫生,姓施瓦伊施泰因,在醫生反革命案中被捕,經受不了監獄看守的虐待死於牢房。第二個丈夫死於車禍。第三個丈夫前面說過,因為他愛上了一個年輕女人,她不得不同他離婚。葉卡捷琳娜-維涅迪克托芙娜確實沒有孩子,這一點女難民鄰居沒有說錯。她患有一種婦科疑難病。

換了另一個女人,可悲地失去一個未婚夫和兩個丈夫,不知因為什麼過錯受到不能生育的懲罰,一準會認為自己命運悲慘、生活坎坷。然而這不是葉卡捷琳娜-維涅迪克托芙娜。甚至難以想象有比她更樂觀、更愉快、更友善的人。在她有生之年的交際圈子中,經常有作家、詩人、美術家和演員,她出席所有的首映式、畫展開幕式和詩歌朗誦會,近年來更是不漏掉一次劇院老演員俱樂部組織的活動。雖然她從來不是戲劇工作者,許多老資格的演員、導演、舞美都認為她是「圈內人」,因此在總排練時總是邀請她,在首映式上地總是坐在前排,面帶讚許的微笑,手捧一大束鮮花,好在落幕時獻給他們。在葉卡捷琳娜-維涅迪克托芙娜合法婚姻的間隙,她同當時幾個頗有名氣的人之間,發生過幾次轟勸一時的羅曼蒂克,這幾次戀愛的結局各不相同,有的是人家甩她,有的是她首先放棄,還有的是在環境的壓力下雙方協議分手。但是無論什麼都不能抹去她臉上的微笑,或者抑止她響亮的笑聲。甚至當她那裝著剛剛從儲蓄所取出來準備買電視機的錢的手提包在街上被搶走之後,她跑回家趕快給女友打電話時,竟然哈哈大笑,好長時間沒有說出一個字。

「你想得到嗎?」她終於止住笑聲開始說話,「我遭搶劫了,真是奇聞!」

話筒里的聲音無論如何作不出另外的判斷,女友還以為葉卡捷琳娜是在哭,並且伴著歇斯底里大發作,馬上開始安慰不幸的人。直到幾分鐘后才明白,葉卡捷琳娜不是在哭,而是在笑。

「你好像還很開心?」女友大惑不解。

「現在我能怎麼樣,該號啕大哭,是嗎?」葉卡捷琳娜-維涅迪克托芙娜回答她,「你知道我的原則,如果能做成什麼就必須做,如果什麼也做不成,那就聽天由命,不過在任何情況下都不傷心流淚。再者,我對你說過多次,有天使保護我。既然搶走了我買新電視機的錢,就是說我本不該買。大概,即使我買回來,電視機也會爆炸或是燒毀。既然如此,不如沒有這筆錢,豈不強似讓我與整套房子一起葬身火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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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她的第三個丈夫彼得-瓦西里耶維奇-阿尼斯科維茨向她提出離婚的打算時,她就是這樣坦然接受。而離婚幾個月之後,當他重新邁進她的門坎時,她也是這樣嘻嘻哈哈。

「啊哈,老貓玩兒夠了?」她一面用她拿手的蘑菇湯和加葡萄乾、杏乾的羊肉抓飯款待他,一面柔聲地問,「得失如何,虧了?」

不能說葉卡捷琳娜-維涅迪克托芙娜過於注重儀錶或是離不開美容保健院,但是她總是盡量做到外表上看起來舒服,梳理極為考究的灰白頭髮,淡淡地化妝——墨染的睫毛,高雅的唇膏,顴骨上一抹淡淡的肉色胭脂,保養很好的雙手和經常修剪的指甲,她沒有隨著年齡過分發胖,好穿她喜歡的奶油色襯衫套裝。經常到女友家中做客,從不拒絕參加周年紀念宴會的邀請,而這類邀請最近一段時間接二連三:有的滿70周歲,有的滿75,還有的是慶祝金婚。至於從藝50周年紀念就更多了。

「我進入了最佳年齡,」阿尼斯科維茨經常說,「我所有的朋友們都進入了應接不暇過節日的好時光。只是要顧得過來買好鮮花和禮品!」

不錯,葉卡捷琳娜-維涅迪克托芙娜的朋友和熟人很多,甚至很難想象她會有仇人。因為殺害她如果不是為了油畫和鑽石的話,就應該有什麼個人原因。就算有衝突,大概也是很早的事情。今天坐在娜斯佳-卡敏斯卡婭對面詳細回答所有提問的是已故阿尼斯科維茨最好的一位女友。這類談話對娜斯佳是一種精神休息:老年人常有注意力和交際力不足的毛病,一般說話很多,儘管這種話題相當悲切。一個親近的人死了,對他們不用施加任何強迫。相反,往往很難讓他們打住話頭。但是娜斯佳壓根也沒有想過制止他們。談話人腦中產生各種聯想,循著聯想的思路,他們正在想起並且開始講述一些乍看起來與死者沒有任何關係的事情,可能會突然出現從未想過需要專門詢問的細節。最主要的是,引導人們自由自在無拘無束地講述。搞了一輩子刑事偵查的繼父曾教導娜斯佳說:「靜靜地等著他自己說漏嘴或者說出事情的關鍵。你聽他說,不要打斷他,讚許地感興趣地點頭,以此為他營造出一個自由馳騁的幻覺,這種虛幻的自由會使他陶醉,使他不再注意措辭。」

馬爾塔-根利霍芙娜-舒爾茨就是葉卡捷琳娜-維涅迪克托芙娜遭搶劫后哈哈笑著打電話給她的那位女友。

「馬爾塔-根利霍芙娜,您說,您的女友同伊萬-葉利扎羅維奇-貝紹夫的關係怎麼樣?」

「最好了,他們從小就彼此認識。瓦涅奇卡有一段時間甚至曾經向我獻過殷勤。真的,這很早了,當時我還不到50歲。您知道嗎,他早已喪偶,在為自己物色新的生活伴侶。」

「那您呢?沒有接受他獻殷勤?」

「幹嘛要接受。」舒爾茨風情萬種地微笑了一下,「瓦涅奇卡很迷人。但是問題在於我不自由。即使我當時墜入情網,畢竟沒有到離婚的地步。」

「為什麼?您有小孩子?」

「上帝保佑您,47歲的人怎麼能有小孩子!不,孩子們都大了。可瓦涅奇卡是俄羅斯人,而我是德意志人。父母從小就給我們灌輸一種思想,我們不應該同非德意志人結婚而被同化。我已故的丈夫也是德意志人。」

「葉卡捷琳娜-維涅迪克托芙娜怎麼樣?貝紹夫沒有想過向她獻殷勤嗎?」

「噢,您說什麼,親愛的,他們在十五六歲的時候就經過這個階段了。這是少年之戀。後來卡捷尼卡有了未婚夫,她同他大概是在戰前一年半至兩年時相遇的。」

「後來葉卡捷琳娜-維涅迪克托芙娜同貝紹夫的關係如何呢?」

「非常穩定。他們兩家是通家之好。伊萬喜歡卡佳父親收藏的畫,他總是說,只要卡捷尼卡打算出賣,他就要把它們全部都買下來。」

「馬爾塔-根利霍芙娜,據我所知,您的女友立下了遺囑,把幾乎所有的畫都捐獻給了博物館,只賣了幾幅給貝紹夫,是這樣嗎?」

「是這樣,她是這樣做的。」

「那為什麼她沒有把所有的畫都賣給伊萬-葉利扎羅維奇,既然他那麼想得到這些畫?他們可是友好相處了一輩子。到底為什麼她不成全他呢?」

「卡佳想讓這些畫伴隨自己度過餘生。她一生都看著這些畫在身邊,不想在大限未到之前同它們分開。起先她的確曾經向伊萬提議,在遺囑中寫上把畫交給他。但是在這種情況下他表現得極為高尚。他說,我不要你以為我在迫不及待地盼望你早死。我不想成為你的繼承人。更不想白自得到這些畫。於是他們商定,卡佳賣給他幾幅畫,夠她過日子,其餘的畫捐獻給博物館。」

「究竟為什麼遺囑只說捐獻給博物館呢?難道葉卡捷琳娜-維涅迪克托芙娜沒有一個親屬嗎?」

「親屬她倒是有幾個,不過他們不需要畫。都是遠房親戚,連通信聯繫都沒有。」

這倒符合實際。葉卡捷琳娜-維涅迪克托芙娜珍藏著她多年來收到的信件、賀卡和電報,其中的確沒有親屬的片紙隻字。不論貝紹夫,還是彼得-瓦西里耶維奇-阿尼斯科維茨都一致肯定,是有一些父系親屬,但是都很遙遠,不是在摩爾曼斯克,就是在馬加丹,而且從來沒有到葉卡捷琳娜。維涅迪克托芙娜的家裡來過。也就毫無理由懷疑他們貪圖斯馬戈林院士的收藏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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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請您談談,假如這些親屬突然出現,葉卡捷琳娜-維涅迪克托芙娜有沒有說過?」娜斯佳問馬爾塔-根利霍芙娜。

「我相信,她說過的,」舒爾茨肯定地回答,「她向我隱瞞這種事有什麼意義?一定說過的。」

「一般說來她可能有些沒有告訴過您的秘密嗎?」

「噢,親愛的,」舒爾茨喘了一口氣,「應該了解卡佳。她樂觀、開朗,但是絕對不多嘴多舌。絕不。假如卡佳想隱瞞什麼,無論哪個熱心人也打聽不出來,我敢向你保證。她善於守口如瓶,而且口風比任何人都嚴謹。她在這一點上很受好評-可以同她分享任何秘密,完全可以相信,決不會從她的口裡傳出去。卡佳一生沒有騙過一個人,或者就像現在愛說的,信得過。誰知道她把多少見不得人的秘密帶進了墳墓……」

馬爾塔-根利霍芙娜抽泣了一下,用手絹擦了擦眼睛,在這麼長時間的談話中,她第一次讓自己表露出了軟弱。娜斯佳在近幾天中已經多少遍想過,許多年輕人低估了老年人。他們比不足40歲的人通常所認為的聰明得多,精神上複雜得多,堅強得多。至於把見不得人的秘密帶進墳墓,這已經有點意思了。她悲劇性地慘遭毒手的原因是否就在於此?

娜斯佳看了看時鐘——6點半,可憐的馬爾塔-根利霍芙娜坐了四個多小時了。怎麼可以這樣折磨一位不年輕也不太健康的老太太?

「謝謝您,馬爾塔-根利霍芙娜,由於您的幫助,現在我對您的朋友的印象清晰多了。」娜斯佳溫和地說,「我可以請您喝杯茶或者咖啡嗎?」

「非常樂意。」舒爾茨興奮地說,「如果您指給我你們的女衛生間在哪裡,我將非常感謝您。」

娜斯佳抱歉地笑了一下。事實上,那個齷齪的地方就在她的那一邊對著證人,本應該事先想到這一點的,不要等到她的忍耐力達到極限。舒爾茨起身去上廁所,娜斯佳桌子上的內線電話馬上就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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