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機械地摘下帽子,放在桌上。她模模糊糊地聽到庫蒂奧爾又在嘮叨:
「勒杜太太,您就再呆一會兒吧……」
勒杜太太眼前恍恍惚惚。她又看見圖森-費魯齊幽靈般潔白的臉……他是個壞蛋嗎?他上樓時從不忘問候她,從來沒有遺忘送新年禮物,從米不會客……也從不帶女人回家,從不弄出聲響!從住進托利先生的房間以來,根本就不用留神他什麼。她也說不上這位托利先生是什麼人。房租收據上填的是托利先生的名字,就知道這些。她把收據交給圖森先生,他總是當場付清現款,並且不忘記塞上一大筆小費……
「您在想什麼?」
勒杜太太嚇了一跳。庫蒂奧爾的聲音把她從疲乏不支的昏昏然中驚醒了。她的目光與桌上她那頂帽子上的鳥形帽飾相遇了。她直想哭。
「警長先生,有一件事……」她沮喪地開了口……
庫蒂奧爾抬起頭;精神大振。
「您總算開口了,」庫蒂奧爾又變得溫和起來。「說下去,克雷芒蒂娜,這樣您就會輕鬆了……」
他那重新變得和氣的聲音鼓舞了克雷芒蒂娜-勒杜。她鼓起勇氣。
「我想起一件事,」她說,「不知道您是否感興趣。我不認識,也從沒見過圖森先生那間房間的正式承租人。可房租收據上寫的是他的名字,就是剛才畫框里掉下來的那張紙上的名字。」
「您看,您還是知道一些事情的嘛,嗯?」庫蒂奧爾冷笑一聲,頓時喜形於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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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干寒而強勁的西北風掠過擠滿里昂車站的一排排運貨車時,我心裡只惦記著瑪麗絲。要是警察的妻子能隨丈夫一起出差,那該多好啊!瑪麗絲為安全局盡了全力,完全有資格得到酬勞。可是,那都是些非正式的任務。她是警察的妻子,而不是女警察……
地中海已落在遠方了。鐵路的另一頭就是馬賽。我終於擺脫了大海彼岸那輛超載的破長途汽車。這車把我從普羅普里亞諾帶到了阿雅克肖。那一路顛簸和自殺性的急轉彎,直到現在還使人心有餘悸。
車門打開了。潮水般的旅客把我推向出口處。何必為了早出去幾分鐘而你推我擠呢?我只好和他們一樣,像揮動掃雪器一樣甩著箱子來到地鐵入口,手持月票進了站。
經歷了列車上的嘈雜后,我覺得復活節星期天的地鐵站特別寧靜。從星形廣場回家?不,為了乘到勃朗什站和勒比克路我那三居室「宮殿」,我決定坐開往樊塞納堡方向的車,在民族廣場換車。這樣路線短一些。我剛走下台階,入口門就關上了,真走運。
瑪麗絲不知道我今天回家。我想給她一個驚喜。在經歷了四天苦差使后,我彷彿已經把她抱在懷裡了。這趟科西嘉之行僅僅是為了參加幾小時的瞻禮!哪怕多少有點收穫的話,也算不虛此行啊!在普羅普里亞諾的旅館房間里,我把偷來的文件讀了又讀。一點也看不懂。但願副總理兼內務部長他能看懂。
胖子曾明確告誡我:
「千萬別從科西嘉掛電話!」
我答應了,並遵守了諾言。可是,「阿雅克肖」號的活動舷梯剛把我送到馬賽港的人群中,我就衝進了科爾貝街上的郵政總局。只有國內長話的營業窗口還開著。因為沒有顧客,女職員正在打毛線,一針下,兩針上。拉加爾德聖母院的金頂反射著粲粲的陽光,耀得我睜不開眼睛。勒比克街的電話鈴空響著沒人接。瑪麗絲不在家。我又掛到岳母家:她一到節日就把女兒叫回家去。復活節的星期天對她來說是個多好的機會啊!
在科爾貝郵局裡,打毛線的女職員用奇怪的神情看著我。為了擺脫老往一個地方打電話而沒人答理的窘境,我給部里掛了電話。我很清楚,胖子辦公室里是不會有人接的。我完全可以想象出空蕩蕩的辦公室的情景:出清了所有文件的寫字檯,永遠是空蕩蕩的書櫥,還有那永遠呆在窗角落的蟒蛇標本。那是老闆的奇特吉祥物。在這個蠢動物的粉紅色舌頭上,已積了一層厚厚的巴黎塵埃。
「喂?」
他在那兒!星期天對他根本就不存在。他是個名副其實的船長,全不顧家庭生活。聖誕節、復活節、聖靈降臨節及其他節日,他都無所謂。船長不能離開船么。
「喂……」
「頭,我是博尼什。我是在馬賽給你打電話。」
我壓低了聲音,朝窗口望了一眼:女職員還在干她的毛線」活。
「什麼事?」
「我拿到了文件……可是馬爾他人……」
「我知道,博尼什。庫蒂奧爾也盯上了他。他已經回到巴黎了!」
「啊?!」
「是啊,啊什麼!人家可並不是去旅遊的!」
我那握著聽筒的手顫抖起來。混賬維歇納1混賬庫蒂奧爾!這傢伙捉弄我:他佯稱要去奧爾梅託過夜,把我穩在普羅普里亞諾。其實,他駛回了阿雅克肖,還掉汽車,就乘頭班飛機回巴黎了。
我的臉色很難看。這傢伙有資本嘲笑我們安全局警察!他們有錢。胖子借口法國國營鐵路公司送了我們免費乘車證,命令我們充分利用。而坐飛機則不予考慮。但是巴黎警察局卻沒有這種限制。其實,他們原則上無權去外省出差。
「喂,博尼什,」維歇納恢復了譴責的語調,「我這兒正好有一份庫蒂奧爾的報告。馬爾他人在樊塞納森林幹掉了二等流氓圖森-費魯齊。你那位巴黎警察局的老兄認為,他與『科西嘉』酒吧老闆約瑟夫-馬里亞尼有關係。這可是你管的地盤。眼下的情況就是這樣。我說,至少你不打算復活節的星期一還放假吧?」
他掛斷了電話。我垂頭喪氣地在馬賽老港碼頭上走著,驅散由殷勤的退休老頭們餵食的鴿群。在博物館街,我找到了一塊招牌:「安托瓦納之家」。這地方很清靜。我找了個偏僻角落坐下,自在地舒了一口氣。我要了一塊那不勒斯餡餅和半瓶玫瑰紅葡萄酒後,便端詳起牆上貼在莉娜-勒諾像①邊上的蒂諾-羅西像片。好一會,我懷念起剛當上小酒館歌手時的往事。在吞咽簡單的晚餐時,我對自己說,事情不能就這麼算了。矮子庫蒂奧爾和他的煙頭別想佔上風。
①法國著名女演員、歌星——譯者
在攀登聖夏爾車站那走不完的台階時,我不住告誡自己:「逮住馬爾他人的應該是你,而不是別的什麼人!」坐在候車室長凳上,我的腦海里不停地重複映現出混雜在一起的畫面:蒙莫朗西大街的兩個被害者、盜取文件、懲罰費魯齊……我要把這一切都弄清楚。這樣做的目的不是為了取悅胖子和他的部長。因為,從現在起,這個馬爾他人已經成了我的獵物,而且不是個小獵物!
地鐵總算到站了。我跳k第一節二等車廂。明天,瑪麗絲將為我燙平被我捲成一團塞在箱子里的教士長袍。博尼什神甫死了。博尼什警察萬歲!。
庫蒂奧爾沒有白費功夫。在「同盟」旅館搜查時,他找到了總機話務員。她把所有旅客的來電號碼都登記下來了。多麗絲-梅是用封丹路上「科西嘉」酒吧的電話預定房間的。庫蒂奧爾輕易地在巴黎警察局的檔案里發現:約瑟夫-馬里亞尼是馬爾他人的朋友。應當在監視托利的同時注意他的動向。他從上司那裡獲得了採取特別措施的許可。從現在起,托利的住宅和卡爾迪奈街上那座很奇怪的建築物將被監聽。同時,在「科西嘉」酒吧和約瑟夫在韋隆新村的住所門前,分別停著一輛加篷小卡車。兩車之間可進行無線電聯繫。那裡距「紅磨坊」夜總會只有一步之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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