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我桌子里,」我說。我給他拿出報紙。
「我想我應該拿走這些報紙,如果可以的話,」他說道,「當然,你不要把我這次短暫的拜訪說出去。我們後會有期,再見。」
他拿著這些登有向仰光發出的奇怪信號的報紙走了。
不曉得為什麼,他的來訪讓我感到心情極為舒暢。從頭天晚上七點鐘到現在,我第一次開始再度自由呼吸了。
那位喜歡神秘的小姐,一九一四年七月最後一天的下午,事情就是這樣,再沒有什麼進展。
我將在今晚發出這封信。這是我寫給你的第三封信,它帶著同第一封信一樣的夢想,這夢想已是第三次了。因為這夢想不僅出現在明月照亮小院的夜晚,而且出現在陽光明媚的白天。
是的,我心情極為舒暢。我才意識到,自從昨晚在辛普森餐館吃完飯到現在,除了從沃爾特斯發抖的手中接過一杯咖啡外,我什麼都沒有吃。我現在要去吃飯了。我要先吃葡萄柚。我發覺我突然非常喜歡葡萄柚。
說這多庸俗——我們在許多方面情趣相投!
以前的草莓男子
她的廣告欄通信人第二封信讓這位住卡爾頓飯店的可愛的年輕女子心中產生了興奮和緊張,第三封信的到來更加劇了這種興奮和緊張。星期六上午她接到信之後,在房間里坐了很長時間,反覆琢磨著亞達菲街這所住宅發生的神秘事件。當她第一次得知印度軍弗雷澤·弗里爾上尉被匕首刺人心臟而死亡時,這消息讓她震驚不已,就如同失去一位親愛的老朋友。她急切地希望抓住兇手,腦子裡反反覆復地考慮著白色紫苑、領帶夾以及霍姆堡氈帽可能產生的線索。
也許這位姑娘之所以如此急切地盼望抓住罪犯是因為她那位頗有風度的年輕朋友——一位她不知姓名,而且確實從未同他講過話的朋友——極為危險地捲入了這場事端。因為,從她對傑弗里·韋斯特的了解來看,從她在餐廳中那漫不經心的一瞥來看,而且還有他的來信更是起了重要作用,她絕非一般地喜歡他。
現在第三封信到了,他在信中講述那頂帽子,那個領帶夾以及那些紫苑同《郵報》中那個讓他們進行第一次交往的欄目的關聯。碰巧,她也有這個星期前四天的報紙。她走到她的起居室,找到了這些報紙,一下子屏住了呼吸!星期一的報紙的廣告欄中,那些給仰光寫的神秘用語,那些關於坎特伯雷的一座花園中的紫苑的難解字眼兒,直瞪瞪地看著她。在其他三期報紙中,她找到了相同的信息,也就是她的草莓男子所引證的那些信息。她坐下來深思了一陣子;事實上,她一直坐到一位餓急了的父親憤怒地敲響了她的房門。她的父親在樓下的大廳中等著她一同去吃早飯,已經等了整整一個小時。
「喂,喂!」父親經她允許之後走了進來,邊走邊低沉有力地說道,「別在這裡坐一上午。你不餓我還餓呢!」
她趕忙道歉,準備同他下樓。當她籌劃他們一天的活動時,她毅然決定絕不再去想亞達菲街的事情。她的決心究竟落實了多少,可以從這天晚飯前父親同她說的一番話中判斷出來:
「你不會說話了嗎,瑪麗安?你就像一位新當選的官員那樣沉默寡言。如果你還是讓我們的這次遠行死氣沉沉,那麼我們乾脆收拾行李打道回府。」
她笑了,拍了拍他的肩膀,答應一定會改正。但是他卻是一副情緒低沉的樣子。
「不管怎樣,我認為我們應該走了,」他接著說道,「在我看來,這場戰爭會像野火一樣迅速蔓延。德國皇帝昨天回到了柏林。他將在今天簽署動員令,這是千真萬確的。上個星期,在柏林證券交易所,加拿大太平洋股一跌再跌。這意味著他們期望英國進入股市。」
他對未來的看法一片灰暗。對一位美國政治家來講,他對歐洲政局的掌握似乎不同尋常。其原因很簡單,他同卡爾頓飯店的擦皮鞋人已經交談過。
「是的。」他突然決定說,「星期一一早我就去訂船票……」
第五章
他的女兒聽到這話心一下子沉了下來。她腦海中浮現出一副最令人不快的畫面:她登上了一艘船,駛離利物浦或南安普敦,讓這個神秘事件,這個讓她苦思冥想的神秘事件,成為永久的不解之謎。她機警地將她父親的思路轉移到食品問題上來。她說她聽說斯德蘭德大街辛普森餐館是就餐的絕好去處。他們說去就去,而且是步行去。在她的建議下,他們繞了一個小彎,這樣就可以經過亞達菲街。她似乎始終想看一看亞達菲街。
當他們穿過這條寂靜的街道時,她查看著那些住宅,試圖從它們猙獰可怕的前臉兒猜出哪一所後面坐落著那座可愛的花園,隱藏著那浪漫的神秘。但是這些住宅幾乎一模一樣。她注意到,在一所住宅前面有一輛計程車在等人。
飯後,她父親懇求去音樂廳,免得去看他稱之為「有些浮誇、有茶點的英國劇」。他如願了。當他們深夜的時候乘車返回卡爾頓飯店時,大街上正在公布號外上的消息:德國正在動員!
得克薩斯的姑娘去睡覺了,猜想著第二天早上的來信會帶來什麼樣的驚奇。第二天早上帶來的是:
親愛的參議員之女:還是國會議員之女?我拿不準。但是當令尊不在得克薩斯的家鄉時或通過他女兒的眼睛觀看歐洲,他確實有那麼一種威嚴的姿態。只是瞧上他一眼,我就得出這個印象。
然而,華盛頓遠離倫敦,不是嗎?而讓我們最感興趣的是倫敦——不過令尊的選民絕不會知道的。一旦你從心靈中消除了那種旅遊者的感覺,倫敦確實是一個美妙的、讓人驚訝的城市。我一直在讀幾篇描寫倫敦的文章,這些隨筆精彩之極,讓人愛不釋手。它們出自一位新聞記者的手筆,這位記者第一次瘋狂地愛上了倫敦是在七歲的時候——在這個年齡,對他來講,大街角上的煎魚店就是整個光彩照人的城市的象徵。我與他在深夜中穿過了倫敦灰暗而陰森森的街道,時而踢到了垃圾桶,時而遇上了談情說愛的伴侶。某一天,我可能會帶你去看看這個倫敦——當然,我會保護你別踢到垃圾桶上,如果你是這種人的話。再一想,你不是這樣的人。
但是,我知道你現在想聽的是亞達菲街和已經去世的印度軍上尉的故事。昨天,我從《郵報》上發現這些信息和休斯上校來訪之後,整日平安無事。昨天晚上,我發出給你的第三封信。我在這個時明時暗的城市中徘徊了一陣子,然後回到自己的房間。我到陽台上去吸煙,在我周圍有六百萬戶居民正在忍受酷熱的煎熬。
什麼也沒有發生。我有點失望和受騙的感覺,就像一個人接連不斷地看了許多令人激動的戲劇之後頭一次回家消磨晚問時光時的那種感覺。今天,八月一日的曙光到來時,一切還是那麼平靜。其實,直到晚上,弗雷澤·弗里爾上尉突然死去這一事件才有了進一步的發展,又讓我不得安寧。這些發展確實是很奇怪的,來,我這就講給你聽。
今晚我在索霍區的一個小地方吃的飯。招待我的侍者是一位義大利人。和他一比,我覺得自己真是好笑,我只學了十課書的義大利語,居然還傻乎乎地得意得不行。我們談到了菲那索萊,他曾住在那裡。有一次我曾在月光下從菲那索萊乘車下山到佛羅倫薩。我記得一眼看不到頭的圍牆上掛著鮮艷盛開的玫瑰。我記得看見一所荒涼的修道院,兩位身穿灰色長袍的修女哐啷哐啷地把門關上。我記得軍營打出的探照燈,不時地掃過阿爾諾山和屋頂——在歐洲這裡,戰神永遠都是睜著眼睛。花朵總是在我頭上點頭,不時在彎下腰來輕輕地從我臉上掃過。我開始想到,最終等待我的不是一座二流飯店,而是天堂。我幻想有個人可能也會這樣走一回。有一天……有一天……
我在索霍區吃了飯。在炎熱而霧氣蒙蒙的八月的黃昏中,我開始返回亞達菲街。我邊走邊思忖著,我捲入的這起神秘的事件好歹算是平靜下來了。在我的住宅前,我看到了一輛計程車。我根本就沒理會它就走進了陰暗的樓道,爬上了熟悉的樓梯。
我的房門敞開著。我的書房黑洞洞的,只是屋外城市的燈光照進來一點亮光。當我跨迸門內時,一股淡淡的丁香花芳香味撲鼻而來。我們的花園裡沒有丁香,即便有現在也不是開花的季節。不,這種芳香是一位女人帶來的——一位女子坐在我的書桌旁,我進來時她抬起了頭。
「請原諒我擅自闖入,」她用一種準確而嚴謹的英語說道,一聽便知是從某本書上學的英語會話。「我來這裡只與你談幾句話,然後我就走。」
我想不出說什麼好,像個小學生似地站在那裡屏著氣。
「我的話,」那女人繼續說道,「差不多就是忠告。我們並不是總是喜歡那些給我們忠告的人,但是我相信你會聽進去的。」
這時我知道說什麼了。
「我聽著,」我傻乎乎地說,「不過,先點上燈。」我朝壁爐台走去,去拿火柴。
那位女人馬上站了起來,面對著我。這時我看到她戴著一個面罩——不是那種笨了笨氣的面罩,而是一種蓬鬆的樣子很俏的東西,但又是可以把她的面目在我面前遮掩起來。
「我懇求你,」她大聲說道,「不要點燈!」正當我停下腳步不知所措時,她又以一種聽起來像是在吸著嘴說話的聲調說道,「只是求你這樣一件小小的事情——你肯定不會拒絕的。」
我認為我會堅持點燈的。但是她的聲音那樣迷人,她的姿態那樣完美,還有那丁香花的香味使我想起了我很久以前在家鄉知道的一座花園。
「那好吧,」我說。
第7頁完,請續下一頁。喜歡 Amo hot 推理小說,請記得按讚、收藏及分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