據說戈羅麗·圭爾德也練嗓子。當然她的演唱技巧是精心設計的,就像曲譜上標註的那樣精確。她的嗓音中充滿激情,甚至可以說是充滿悲傷,令無數的聽眾為之傾倒,聲音微弱而悠遠,不絕如縷。在夜總會裡,她的歌聲甚至能讓酒鬼們都安靜下來。批評家們稱之為「親切」的聲音,適合於小酒館。但是她的想力是這樣的普遍,吸引了許許多多的聽眾。到30年代末,她每周都要到廣播電台為成千上萬的聽眾們演唱。她是美國的廣播寵兒。
廣播的開始曲是由她和她的42人樂隊演奏的甜美、悠揚的《共和國戰歌》。在那個比現在要樸實得多的年代,一位專欄作家親切地稱她為戈羅麗-戈羅麗」。戈羅麗一戈羅麗同時也是一位精明、現實的女人。她最聰明的一點就是把她的財富交給吝嗇的劇院代理西爾瑪·皮爾特夫人,她很快就成了她的經理和票房代理。皮爾特夫人(曾經有過一個皮爾特先生,但是他已經消失在古老的離婚法庭的迷霧中了)成功地經營著戈羅麗的事業,據說到她1949年因嗓音不行而退休時,這位歌星已經是個百萬富翁了。
戈羅麗愛好雖然有限,但非常好動腦子;退休后她不僅繼續迷戀音樂,而且也讓她有時間衷情於她的另一大愛好——猜字謎。在追求完美的高頻音響設備在全國開始普及之前,她早就是一個發燒友了;她的當代音樂收藏是所有收藏家們的夢想。而促使她專註於字謎的動因就不那麼清楚了。她來自於明尼蘇達州的農村家庭,那裡對字謎這樣的娛樂方式的興趣僅限於薩姆·勞埃德在農舍的客廳里的那種古老方式的翻版。但是,戈羅麗在縱橫字謎、雙縱橫字謎、顛倒字迷和偵探小說(古典的迷惑者的領域——她對二戰後開始充斥於書架上的性和暴力以及心理神秘小說沒有任何興趣)上花費了大量時間。她紐約的寓所和隱蔽的鄉間別墅——坐落在康涅狄克州紐頓附近的湖邊,為一片茂密的松柏所包圍——都堆滿了唱機、唱片、調頻收音機、電子錄音設備(她不能忍受與它分開)、樂器、山一樣高的神秘小說和字謎方面的書和小玩意;在她的露天平台上有一套葡萄牙產的用濕葦草手編而成的椅子,其神奇之處在於每次雨淋到上面它們都會變得更結實。
雖然戈羅麗是一個身材豐滿、魅力十足的女人,有不少人(保守的說法)追求她,但她在演唱生涯中一直是單身。在她35歲聲音不行了的時候,命運的陷井不知不覺地使她陷入了嘉寶式的與世隔絕,對這種事像地震般關注的媒體認為她會像嘉寶一樣永遠也不會結婚了。她也的確堅持了9年。但是1958年,她結識了卡洛斯·阿曼都伯爵,那時她44歲而卡洛斯才33歲。三個月之後他們結為夫妻。
阿曼都「伯爵」是一個自封的頭銜,對此沒有人把它當回事,至少所有卡洛斯家的人都如此。他的祖輩一直是飄浮不定的;甚至連他的名字都不能被認為是理所當然的。但他自己十分陶醉於此。當他為幻想所陶醉時,他會自稱有西班牙、羅馬、葡萄牙和希臘一羅馬尼亞的血統;有一次他甚至說他母親是埃及人。他的一位具有國際血統的朋友(一位真正的伯爵)笑著說「顯然是克利奧帕特拉(Cleopatra)女王的直系血統」。而卡洛斯則露出他潔白的牙齒,笑著回答說,「當然,從羅密歐衍生來的。」那些自稱有可靠消息的人斷定他的父母是吉普賽人,他是出生在阿爾巴尼亞的某條齷齪的路邊的大篷車裡。這大概是最貼邊的了。
所有這些似乎對他生活中的女人們都沒有絲毫不同。她們像馴服的錫兵一樣,一個又一個地被他的情愛之火所征服。作為工作原則,他一直使自己的感情保持平靜,而不至於因為一次誠實的激動而使它迸發出來。女人就是他的職業,除此而外他一生中沒有做過一天其他有報酬的工作。
卡洛斯的第一次婚姻是他19歲時娶了一位來自俄克拉荷馬的石油大亨的遺漏。她的年齡是卡洛斯的三倍,而她對年輕男人的貪婪令他十分高興。她讓他自由飄蕩了兩年,使他闖蕩成了一個英俊的小夥子。離婚給他帶來的財富是可觀的,而他只用了一年就把這些錢花得一乾二淨。
他的第二位妻子是一個富有的丹麥女男爵,活像一座大教堂的奇形怪狀的雕像,她的主要愛好就是梳理他捲曲的黑髮,彷彿他是個玩具娃娃。躺在床上忍受那些可怕的手指在他頭上爬過的煎熬,四個月對卡洛斯來說已經足夠了。他勾引他妻子迷人的女秘書,故意讓自己被抓住,而且堂而皇之地堅持以付給他錢作為他保持沉默的補償。
就這樣又過了一年闊綽生活,卡洛斯開始尋找下一個目標了。
在阿爾卑斯山避暑時,他發現了一個美國參議員十六歲的嬌嫩的小女兒;後來發生的醜聞涉及到了一個要價很高的瑞士墮胎醫生(從他那兒,卡洛斯獲取了其中的15%)和一張數額巨大的參議員的支票,條件是他保持沉默,而且以對他起訴相威脅。
伴隨著一支壯觀的妻子隊伍,一年又一年過去了。所有這些妻子們都是富有、愚蠢而且老得可以做他母親的女人:一個紐約的社會名流為了與他結婚而與她的銀行家丈夫離婚(這段婚姻在他和妻子因為十萬美元而發生公開爭吵后破裂,此事也曾轟動一時);一個酗酒的后灣老處女在普里馬斯岩石那兒第一次失去了貞操;一個葡萄牙的男爵夫人死於肺結核(她只留給他一座被污濁的護城河和債務所包圍的城堡—一顯而易見,他在她死以前已經花掉了她所有的錢);一個不再年輕漂亮的歐亞混血美人,他非常堅決地把她賣給了一個富有的土耳其人,而這個土耳其人的真正目的是為了得到她待嫁的女兒(因為她曾經是屬於卡洛斯的);一個芝加哥肉類加工廠廠主的寡婦帶著一位攝影師在她女傭的床上抓住了他,然後就把他趕了出去,連點藥膏的錢都沒給他,令卡洛斯十分驚訝的是,她甚至還帶著對報界的輕視在法庭上出示了那些照片。
這一災難使他陷入了財政困境。當他遇到吉吉·圭爾德時,他正處於極需錢的地步。不是戈羅麗很難勾到手;她依然很吸引人,而且跟他結識的任何一位前任妻子相比,她當時比她們都更年輕。對卡洛斯來說主要的問題是:她是不是有足夠的錢?他一直過著一种放縱懶散的牛仔生活,而現在這已經開始在他黝黑而強壯的身體上留下印跡了,因此他越來越多地沉浸於在鏡子里自我欣賞的幻想中。那些像他的第一位妻子一樣饑渴地從年輕男人那裡尋求性滿足的中年和老年的女人們,可能很快就會發現阿曼都伯爵的乏味。當那天到來時,這個假伯爵憂鬱地讓自己相信吼叫的野牛會轉向更綠的牧草。
因此在他生活中的這一階段,阿曼都明白他沒有資本去犯錯誤了。他暗中調查了戈羅麗·圭爾德的財務狀況,這一點即便是一位一流的資信代理也會自嘆弗如。他所發現的東西讓他十分振奮,於是他放心地開始了進攻。
即使戈羅麗是一個容易接近的人,這件事也不是那麼容易。她已經變得孤獨而不安,而且每天從鏡子里看到的自己都令她沮喪不已。就在她渴望伴侶、渴望引人注目的時候,就在她沮喪於自己的鏡中形象的時候,像卡洛斯·阿曼都這樣的年輕男人對她得手幾乎是不可避免的。但她也曾聽說過關於他的故事,也很想看清他到底是什麼樣的人,於是她雇傭了一家可靠的偵探所調查他的背景。調查結果使她肯定了她所懷疑的事,她決定不再重蹈他生活中那些傻女人的覆轍。
「我喜歡你陪在我身邊,」當卡洛斯向她求婚時,她告訴他。「而且你也想要我的錢,或者說想要你能夠拿到的那部分錢。對嗎?那麼好吧,只要你答應我一個條件,我們就可以結婚。」
「親愛的,在這樣的時候我們難道非得談論這些技術性的問題嗎?」卡洛斯親吻著她的手問道。
「條件就是:你要簽一個婚前協議,提前宣布放棄分享我的財產。」
「啊,」卡洛斯喊道。
「甚至包括一般為法律所保護的三分之一遺產的繼承權,」戈羅麗乾巴巴地說。「從你的眼睛里我能看得出你的想法。我已經諮詢過我的律師,而且也恰如其分地起草了一份這樣的合同,這在本州是完全合法的—一我的意思是以防你有今後可以違約的想法。」
「你把我想成什麼人了,親愛的,」卡洛斯憂鬱地說。「對我提出這麼不公平的條件。我是想把我的一切都給你的。」
「這的確令人難以接受,」戈羅麗疼愛地撫弄著他的頭髮(他及時地穩住自己不使自己退縮)。「所以我搞了一件律師們稱之為交換物的東西。」
「那是什麼,我的心肝?」卡洛斯問道,似乎他並不知道「交換物」這個詞是什麼意思。「以牙還牙。」
「我明白了……時間?」卡洛斯突然說。他對所有與女人有關的事都是極其敏感的。
「對了,親愛的。讓我享受最少五年幸福的婚姻生活,我就會把這份合同撕碎。我已經請人調查過你了,卡洛斯.你與一個女人在一起最長沒有超過兩年。五年是我的,然後『唰』地一聲,這份合同就不存在了,你就可以享受作為我的丈夫所享受的正常的法律權利了。」
他們彼此相視而笑。
「我瘋狂地愛著你,」卡洛斯低聲說。「但愛不是全部。我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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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在東安普敦遇到卡洛斯的,」羅伯塔·韋斯特繼續說。「已經是夏末了,那時我正在進行夏季演出。他和戈羅麗來到後台。導演是個老頭,他對戈羅麗的到來大肆渲染,但是她對我來說只不過是個名字而已—一她退休時我還只是個小姑娘—一而且我所看到的只不過是一個臃腫的、染著一頭難看的頭髮的女人,看上去好像是某個來自二流歌劇團的上了歲數的過時演員,她緊緊地挽著那個看上去差不多可以做她兒子的男人的胳膊。
「但是我覺得卡洛斯非常可愛,而且我想我被他對我演出的過分誇獎弄得有點飄飄然了。卡洛斯的聲音里有某種東西,」她憂鬱地補充說,「那東西能穿透女人的心。你知道他不是真心的,但是那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怎麼說而不是他說什麼……我想我聽上去像個容易上當的白痴。」
作為男人,兩個人誰都沒有說什麼。
「當演出結束后,我有24小時沒有回城裡—一我不知道他是怎麼知道我的電話號碼的,因為號碼是剛換的,在他打電話給我時還沒有登記到電話簿上。他說我的演技給他留下了很深的印象,還講了一些諸如此類的讚美之辭,還說他覺得他可以利用一些關係來為我創造機會,問我想不想跟他談談。就這樣我被他欺騙了—一被演藝界里最古老的誘餌!—一我一直都知道我在自找麻煩……有意思的是他確實沒法給我找到了一個試演的面試機會—一在一部不在百老匯上演的劇中扮演一個角色。直到今天,除了知道製片是個女人外我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被錄取的。男人們都很鄙視他—一或者說是嫉妒他—一旦是女人們似乎無法抗拒他的魅力。我想這個製片也不例外,雖然她只是一個像嗡嗡作響的鋸子一樣嘮嘮叨叨的老太太。不管怎麼說,肯定是他的甜言蜜語打動了她。就像他對付我那樣。」
栗色頭髮的女孩半閉著眼睛。然後從包里拿出一支香煙,哈里·伯克走過來為她點上。她隔著火苗沖著他微微一笑,但是好象她並沒有看他。
「他總是出現在我面前……卡洛斯有種魔力會把你征服,無論你怎樣當心都難以抗拒。—一我還是愛上他了。單從性感的角度來看,他的確很漂亮。當然,當他注意一個女人時,她會覺得自己是世界上唯一的女人。我就是這樣完全不能自拔,以為自己是宇宙的絕對中心。而且你很清楚他不是個誠實的人,他對很多女人都使用同樣的手段。但是你並不介意。你只是不在乎……我愛上了他,而他告訴我世界上唯一能使他快樂的事就是與我結婚。」
埃勒里插了一句,「韋斯特小姐,你是怎麼富起來的?」
她笑了,「我在信託基金那兒有點小收入,再加上我東奔西走掙的錢,我只是勉強過得去。這也是令我上當的原因。」女孩苦澀地說。「他永遠只會跟錢結婚。因為我沒錢,我開始考慮,他對我說的愛可能是他一生中的一次真實的感情。我怎麼會這麼單純呢!我不知道他真正的想法是什麼,直到一天夜裡,大約七個多月以前……」
戈羅麗因為一些事情啟程到她的紐頓莊園去了,卡洛斯抓住這個機會去見羅伯塔。在這個時候他才最終露出他的真面目。
羅伯塔曾聽說過他跟他妻子的婚前協議,而且五年的期限也已經過去了—一到那一天他和戈羅麗已經結婚五年半了。按照卡洛斯的說法,戈羅麗已經在五年期滿時撕掉了他們的協議,就像她曾經許諾過的那樣;所以現在如果她發生了意外的話,他將根據正常的遺產繼承權繼承她至少三分之一的財產;如果她在遺囑里指定他為繼承人的話,可能會更多,對此他還不敢肯定。
一開始,韋斯特小姐說她沒有看出來他打算要幹什麼。
「對一個正常人來說這怎麼會發生呢?我老實地告訴他我不明白他在說什麼。」他的妻子出了什麼事嗎?她得了不治之症了?癌症?還是別的什麼?
卡洛斯輕鬆地說,「她象頭母牛一樣健康。她會比你我都長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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