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后的歸宿》 - P5

 舞后的歸宿

 程小青 作品,第5頁 / 共47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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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老頭兒搖搖頭。「不知道。伊每夜回家,最早總在半夜,有時甚至全夜不歸。」

「往日里伊回來的時間,你是知道的嗎?」

「也並不。有時候我偶然醒著,聽得伊開門進來的聲響。如果我在睡熟的當兒,那就聽不見。我已說過,我住在三層樓上,伊的房間在二層樓。」

霍桑點點頭,又問道:「那末,除你以外,那兩個僕人可知道伊昨夜回來的時間?」

李芝范躊躇了一下,答道:「我也不知道。我不曾問過他們。不過據金梅說,伊也沒有聽得麗蘭回來。我們下樓時,大門卻沒有鎖。」

倪金壽忽插口說:「我想那看門的老毛總知道的。要不要叫他馬上進來?」

霍桑搖搖頭。「等一等,我還有幾句話要問李先生。」他摸出紙煙盒來,敬了一支給那老頭兒,自己也燒著了。「李先生,我們為偵查這件案子的真相起見,不能不注意到各方面。現在有一句關於你內侄女的私生活的話,希望你能夠據實答覆。」

李芝范忽把身子抬一抬,謙遜似地答道:「那自然。我所知道的,一定據實奉告。霍先生,你要問什麼事?」

霍桑答非所問似地說道:「據我所知道的,王小姐現在已不做舞女。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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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從去年秋天起,伊就退出舞場。」

「看伊這樣的場面,每月的生活費用似乎也相當的大。」

李芝范忙著點頭,應道:「大得很哪!也許要千把塊錢一個月呢!霍先生,不是我眼孔小,在我們鄉下人看來,委實覺得太浪費。我也曾向麗蘭說過幾次,可是有什麼用?」

霍桑點頭道:「那當然。那末,你可知道伊這種費用從哪裡來的?」

這問句把這死者的姑夫難住了。他低垂了目光,像有些兒發窘。他並不是回答不出,只是說不出口,頓了一頓,他終於勉強回答了。

「這個我也不很仔細。一方面伊在做舞女時的收入很大,也許有些積蓄,另一方面——這個——這個——」

「另一方面怎麼樣?」

「有一個姓陸的,似乎每月也供給伊若干。」

「那個華大銀行的經理陸健笙嗎?」

「正是,他似乎還有些別的職司,很有幾個錢。」

「這陸健笙跟你內侄女有什麼樣的關係?」

一層羞窘的神色,又在這老人的臉上顯現了。他倒還像是箇舊式文人的典型,至少還懂得羞恥。因為霍桑這一個問句,對於舊式頭腦的親長,的確有些難於回答。他遲疑了一回,才吞吞吐吐地說話。

「這個——這個我很難說。他們在名義上算不得什麼——總算是朋友。」

霍桑只微微點點頭,唇角上卻露出一絲微笑。這一笑分明又加深了那老先生的窘態。老人又向著他的已死的內侄女瞧瞧,搖搖頭嘆氣。

他又說:「霍先生,你總也知道,這樣的朋友,並不在我們數干年來尊重的五倫之內的。我是極端不贊成的。可是麗蘭年紀大了,究竟不是我的親生女兒,我那裡管得住伊?」

霍桑微微嘆一口氣,作安慰聲道:「那當然不能怪你。其實在這上海地方,像這種方式的所謂朋友,早已普遍地被認作五倫之外的第六倫!」

李芝范連連晃幾晃頭嘆道:「唉,『放僻邪侈,無不為己!』……上海真是個萬惡的地方!不過在我陳腐的腦筋看來,這樣的朋友,說出口來總有些慚愧。」

霍桑向他瞟了一眼,點頭道:「李先生,你真是個端謹的君子人。……除了這陸健笙以外,可還有別的『朋友』供給伊?」

「這個我不仔細。不過伊的朋友的確不少。」

「那末,伊是不是還有另外的收入,你也不知道罷?」

「我不知道。我難得到這裡來,現在跟伊也很客氣,關於伊的行徑,當然不便仔細查問伊。」

「不錯,那末伊的許多朋友裡面,你所知道的有幾個?」

李芝范又遲疑地說:「這個我也說不出什麼。我到上海的那天,看見有兩個穿西裝的少年跟麗蘭在這裡吵嘴。一個年紀輕些,據說姓余。另外一個個子高一些,這幾天常在這裡出進,可是我不知道他的姓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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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桑立起身來,走到書桌前面,又將抽屜拉開,從抽屜里拿出剛才發見的幾張男子照片。李芝范跟著霍桑走近書桌。他一瞧見抽屜的內容,彷彿怔了一怔。

他作驚訝聲道:「唉,這裡有這許多錢!麗蘭真糊塗,錢竟會隨便放在抽屜里。」

霍桑不答,但把那幾張照片給李芝范瞧。李芝范瞧了一瞧,便抽出兩張半身西裝的來。

他指著一張說:「這個就是姓余的。」又指一張二英寸的小照片。「這個就是這幾天常在這裡出進的,個子高些的一個。」

我湊近去瞧,那姓余的年紀只二十左右,面貌很漂亮,還有較小的一張,年事較大,下頜方闊,一雙眼睛特別有神。

霍桑點點頭,就把這兩張照片放在胸口袋裡,其餘的重新放在抽屜里,將抽屜關好。

霍桑向李芝范說:「李先生,現在你可以回樓上去歇一歇罷。關於昨夜的事,我想先問問這裡的僕人們。如果有什麼借重你的地方,再來請教。我想你總不會討厭。」

李芝范急忙答道:「這算什麼話?麗蘭死得這樣慘,只要能夠給伊伸冤,我的能力辦得到,什麼事我都肯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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