庫克走到矯揉造作的球形容器前,打開蓋,拿出了一瓶伏特加和兩個又高又細的玻璃杯。他倒酒時,凱茨問他是否知道克萊爾跑步的路線。
「我從來不想知道。」他說,「所以我從來也不問。」他向她搖了搖手中的烈性甜酒,「來多少黑蔗子酒?」
「和你一樣。」凱茨說。
「那麼你不知道克萊爾昨天在哪兒跑的?」凱茨喝了一口酒,問道。她能感到伏特加流入自己的胃裡。一股果味衝上鼻子。
「去南威克,體育中心。」
「但你並不知道確切的路線。」
「不,不知道。」庫克說,他顯得十分堅決,「在昨天晚上之前,這些都無關緊要,我不在乎她去哪兒。」
凱茨又喝了些酒,黑蔗子酒。
這是個壞消息。黑蔗子酒太濃了,當凱茨輕輕搖晃著酒時,玻璃杯壁染上了濃濃的紫色。丹·庫克可能想把自己喝得不省人事,但凱茨可不想。她要了茶。
「你泡茶時,我上樓看看,你不介意吧?」
「你想散散步。」
「如果你同意。」
庫克喝了剩下的伏特加。「我們的卧室,在前面。」他說,「克萊爾在前面那扇門的樓上有一間辦公室。」
「那麼我很快地看看那兒。」凱茨說,她仍有點兒結結巴巴,儘管她自己也說不清為什麼,她含含糊糊地問:「行嗎?」仍在求得主人的同意。
「如果你一個勁地站在這兒問我,那你什麼也幹不成了。」庫克說,矜持地笑了笑,「你去吧,茶好了我會喊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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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上有更多相同的裝潢,幾乎所有東西上都是花的,綠色和棕色混在一起,不協調,讓人感到壓抑。所有油畫都蒙著灰,燈罩著上去像剛從地底下挖出來的。在樓上,凱茨曾感到奇怪何以從布置中看不到克萊爾的樣子,現在她明白了在這兒也看不到丹尼爾的。
在把頭探進衛生間,這裡相同的花紋裝飾得更多了,馬桶蓋上有一個粉紅色棉布的罩,正好同浴室的台階和衛生間的地墊相配。連備用的手紙卷上都扣上了一個閃著亮晶晶的大眼睛的洋娃娃。
在後面大一些的起居室里有令人賞心悅目的開闊視野,可以一直眺望到海邊沙丘,但現在棕色的窗戶被拉上了,凱茨伸出頭,望著下面在屋內燈光映照下的修剪整齊的花園和維多利亞式的街燈。難以置信的是,當她適應了半明半暗的光線后,能看到一口小井,一些小矮人環繞在帶白點的紅色混凝土蘑菇周圍。有一個小矮人也許不太合群,正坐在金魚池邊耐心地釣魚,頭上的小帽瀟洒地歪在一邊。她簡直難以相信。
這個房間自成一套,裡面的傢具更加古舊,大約都是40年代後期的傢具,散發著一股杏仁上光劑和樟腦丸的氣味,到處都是空空的——抽屜里,門後面,床底下,衣櫥上都沒有什麼東西。凱茨又朝窗外看了一眼,莫名其妙地搖了搖頭,下樓去了。
主卧室大約有15到18平米,粉紅色,飾滿了皺邊,屋裡只有一張普通的地毯,屋裡惟一一件70年代以後的東西要算是放在牆邊的製作精良的小櫥了。所有的地方也都空蕩蕩的,抽屜里和小櫥櫃里除了灰塵和零零星星的死蒼蠅以外什麼都沒有。在衛生間里,加長的粉色浴缸很乾燥,一塵不染,似乎從未用過。晶亮的玻璃杯里放著一把牙刷。一個十分乾燥的絲瓜絡搭在噴頭上。凱茨緊皺眉頭,離開了這個房間。
隔壁是丹尼爾的房間,隱約有一股男人的氣味,床沒有整理,幾件衣服亂七八糟地團作一團堆在牆角。房間里有一個普普通通的抽屜櫃和一個高高的衣櫃,上面貼著棕綠色塑料鑲板。衣櫃里,下面放著一摞夾克和兩雙鞋,上面掛著三套西服、十件襯衫和幾條領帶。西服口袋裡是空的。一切都平平常常。
不久前,牆皮曾被刮過,想要進行裝修。後來可能丹·庫克放棄了這個念頭,暫時刷了一些乳漆。在靠單人床的牆壁上掛了一張鑲著棕色鏡框的一支足球隊的合影,隊員們都身著綠色隊服,旁邊放著一面隊旗,也是綠色的。小夥子在1990-91年周日聯盟杯決賽中取勝,幹得不賴。
凱茨在球隊合影中尋找著丹尼爾·庫克,他在前排,臉上現出愉快的微笑。一隻白色足球夾在兩隻腳之間。她看著錦旗,忽然又回頭去看合影,小夥子們都擺出一副古典的姿勢。兩手放在膝蓋上,嚴肅地盯著鏡頭,但丹·庫克,他旁邊長發充滿活力的小夥子和另一邊黑頭髮的胖子則不那麼嚴肅,他們的胳膊交叉著,手放在彼此膝蓋上。毫無疑問他們在笑著:真是好「好」小夥子。凱茨毫不懷疑他們感到這十分有趣。從一場比賽歸來的路上,他們可能會把屁股亮出微型汽車的窗外,嘴裡唱起下流的凱旋曲。
在裝修期間,丹·庫爾沒鋪地毯,在床邊光光的地板上放了一把椅子,上面是一台攜帶型的小電視,房間的另一側有一個三層的書架,擺著二十幾本書,架子上沒有擺滿。《第三帝國的興亡》同《海特報告》和《性的樂趣》放在同一個架子上,擠在旁邊的還有《SAS求生指南》。在書架頂上是一堆《槍支和彈藥》雜誌以及一堆特里·普拉特切特作品的平裝本——除了暴力就是性。
丹·庫克的枕頭下壓著最近兩期《花花公子》。凱茨發現了一些更淫穢的雜誌被胡亂塞在床墊下面,並不是藏在那兒。克萊爾·布倫也不會說她不能偶然地發現它。凱茨有點兒不解。如果克萊爾和丈夫這樣完全分著過,為什麼他們還自尋煩惱地呆在一起呢?為什麼不一刀兩斷,像其他勞燕分飛的三十幾歲的夫婦那樣各奔東西呢?
「茶兩分鐘之內就好了!」丹·庫克向樓上喊,凱茨看了一眼旁邊的房間,回答說馬上就來。
凱茨撒了一個無關緊要的謊,但誰會在乎呢?她走進了克萊爾的房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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_克萊爾·布倫的房間非常冷,到處都是白色的,一張窄窄的沙發床上蒙著雪白的床罩,床頭,鬆軟的單人枕頭上放著幾個白色的墊子,輕輕地靠在牆邊。地板是全白的,床也鋪著白色的絨墊。
牆是白色的,上面空著,什麼也沒有。淺浮雕上刷過了一層又一層乳膠以致於一點凹凸感都沒有了,很難看出原來的樣子。一張廉價白色密胺書桌擠在床頭和克萊爾僅有的另一件傢具——一個帶有銀色把手的白色的衣櫥之間,一扇門被書桌緊緊地頂死了。沒有椅子。但當凱茨打開另一扇衣櫥門時,她發現掛著的衣物下面塞著一個白色的小凳子,一切放得隨隨便便,一切都很柔和,而且所有的東西不是純白就是烏黑。
寫字檯桌面是純白的,一個污點都沒有,擦得乾乾淨淨,惟一的瑕疵是角上的一個缺口,曾被精心修補過了,但留下了一個三角形的疤痕。寫字檯左右各兩個帶銀把手的抽屜,凱茨拉了拉第一個,沒拉動。她又使勁拉了一下,露出了一個幾英寸的縫,能看到裡面放著小刀和鉛筆、剪子,牆釘、圖釘,一套幾何用具,各種各樣辦公用具,她隱約地感到有些詫異和不安,但現在不是想這些的時候。庫克正叫她下樓,她得離開這兒。時間總是不夠用。當從克萊爾素樸的房間出來時,聽見丹尼爾在下面喊她。她沒回答。只是從樓上冒出頭來,她身後盥洗室的燈亮著。丹尼爾正在大廳里仰著頭向她微笑。
「麻煩你把浴室的燈關上。」她說。
喝完茶之後,凱茨問起了他們的婚姻情況,並不非常正式,她解釋說:「克萊爾會不會故意呆在外面,或者……也許……」她抿了口茶,「這樣說十分抱歉,但她會不會和別的什麼人走了?」
「不會。」庫克說。
凱茨想到了樓上分開的房間完全不同甚至是截然相反的風格,「你怎麼能這麼肯定?」她說。
「我們沒有也不會有任何問題。」庫克重複地說,「克萊爾和我,我們——」他放下杯子,凱茨向上看著,「我的,我們——」他停住了。
「你們的房間是分開的,丹。」
「我們一直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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