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間完完全全照時興式樣裝修起來的無可挑剔的卧室。鋥光刷亮的鑲木地板上鋪著潔白的地毯,淺色輝映的牆壁,四周鑲嵌著電燈泡的大鏡子。壁爐架樸素大方,只有一大塊按時興式樣雕刻成狗熊形狀的白色大理石,中間鑲嵌著一隻座鐘,上面有一個發亮的克羅米鏡框,鏡框里是一大塊羊皮紙,上面寫著一首詩歌。
她站在爐台前看著這首詩歌。原來是託兒所里流傳的兒童歌謠,早在她還是個孩子的時候就記住了。
十個印地安小男孩,為了吃飯去奔走;噎死一個沒法救,十個只剩九。
九個印地安小男孩,深夜不寐真睏乏;倒頭一睡睡死啦,九個只剩八。
八個印地安小男孩,德文城裡去獵奇;丟下一個命歸西,八個只剩七。
七個印地安小男孩,伐樹砍枝不順手;斧劈兩半一命休,七個只剩六。
六個印地安小男孩,玩弄蜂房惹蜂怒;飛來一蜇命嗚呼,六個只剩五。
五個印地安小男孩,惹事生非打官司;官司纏身直到死,五個只剩四。
四個印地安小男孩,結夥出海遭大難;魚吞一個血斑斑,四個只剩三。
三個印地安小男孩,動物園裡遭禍殃;狗熊突然從天降,三個只剩兩。
兩個印地安小男孩,太陽底下長嘆息;曬死烤死悲戚戚,兩個只剩一。
一個印地安小男孩,歸去來兮只一人;懸樑自盡了此生,一個也不剩。
維拉微微一笑。確實,這不是印地安島嗎?
她又走到窗前坐下,望著海。
這海多麼遼闊!從這裡望出去,哪兒也看不到邊——就是若大一片茫茫天水,落日餘暉,碧波漣漪。
海啊……今天是如此的平靜——有時又是那樣的狂暴……就是這個海把人拖入深淵。淹死……發現淹死了……淹死在海中……淹死了……淹死了……淹死了……
不,她不願記得……她不願想到這個!
一切都已經過去了……
七
阿姆斯特朗大夫到達印地安島時,太陽正好落山。過海的那會兒,他和船夫——一個本地人,聊了一陣子。他急於想打聽一點關於本島主人的種種情況,然而這位納拉科特似乎出奇的閉塞,也許是不願意講。
於是,阿姆斯特朗大夫只能扯扯天氣啦,打魚啦等等。
長途跑車,確實累了,他眼珠兒發疼。往西開車,就是正對著西照的陽光開車。
真的,他太累了。海啊,百分之百的寧靜啊——這些正中下懷。他真想多歇上一陣子,只不過是做不到而已。當然,不是經濟上做不到,而是,他哪能這樣隨便撒手呢?人家很快就會把你忘得一乾二淨。不能!他現在既然來到這裡,還得下功夫搞出些名堂來。
他想道:「反正今天晚上我就當作再也不迴轉去了——同倫敦哈里街(倫敦名醫薈集的街道名——譯者注),和其它一切的一切都一刀兩斷了。」
談到小島什麼的,總好像有一種魔力似的。就光「小島」這兩個字,幻想的味兒就很濃。它使你同整個世界隔絕了——自成一個天地。這個天地,也許,你就一輩子回不去啦!
他想道:「我把我的老一套生活拋到腦後去了。」
他樂滋滋地盤算起以後的打算來,其實都是些荒唐的想法。
一直到他踏上石階的時候,他還在對自己笑呢。
平台上,椅子里坐著一位老先生,阿姆斯特郎大夫一眼看過去,彷彿有點面熟。他在哪兒見過這張癩蛤蟆樣的臉,這個烏龜似的脖子以及這副拱腰曲背的姿態——還有這雙暗淡而狡猾的小眼睛呢?是他——老沃格雷夫。大夫有一次在他面前作過證。瞧那樣子,總是半睡不醒的。可是,一碰到法律問題,那就精極了。比方說,對付陪審團,他可有點子了。人家說他完全可以讓陪審團照他的意思作出決定。根本通不過的案子,他不止一次地讓陪審團通過了。而且說在哪天就在哪天通過,有人說他是個劊子手法官。
在這個地方——塵世之外……見到他,太有意思了。
八
沃格雷夫法官先生思忖著:「阿姆斯特朗?記得!證人席上見過。挺會裝模作樣的,那個小心勁兒就甭提了。當醫生的都是混蛋。哈萊街那幫子人更是混蛋之尤。」他想到前不久才見過那條街上的一個奉承討好的人物,一口惡氣還憋在心頭。
他大聲哼哼著說:「大廳裡面有喝的。」
阿姆斯特朗大夫說道:「我得去向東道主夫婦致意。」
沃格雷夫法官先生又闔上了眼,滿臉鬼模鬼樣的。
「不行啊。」
阿姆斯特朗大夫驚訝地說道:「怎麼回事?」
法官說道:「沒有男主人,也沒有女主人。莫名其妙得透頂,弄不清楚這地方。」
阿姆斯特朗大夫盯著他看了足有一分鐘。正當他以為這位老先生真的睡著了時,沃格雷夫猛地又說起話來了。
「你聽說過康斯坦斯·卡爾明頓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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