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之火》 - P20

 青春之火

 程小青 作品,第20頁 / 共22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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朗讀: 

我們進了書室,霍桑順手將室門關上。書室中屍體雖已沒有,電燈也很亮,可是仍有一種陰沉沉的感覺。這大概是心理作用。效琴一個人坐在一張沙發上。伊的面貌,早晨我本來見過的,可是在電燈下瞧來,伊的顴骨高聳,眼珠失卻了靈活,面色也越覺得慘白可憐,彷彿數小時的間隔,伊忽然患了一場大病。我默念這女人竟會捉破兇手,委實太出意外。伊此刻為什麼還不幹脆地把兇手交給我們?照眼前的情勢而論,兇手若不是阿榮,一定是我們的委託人顏擷英了。

效琴站起來,向我們鞠了一個躬,左手捧著伊的胸膛,右手移兩把椅子給我們坐。

伊先說:「霍先生,包先生,你們是不是來拘捕兇手?」

霍桑也鞠躬道:「是。我們是奉了張小姐的命令來的。」

伊點點頭:「好。請坐。」伊自己也坐下了,「現在可要我把那兇手給你們介紹一下?」

霍桑搖搖手:「不必了。我已經知道這個人是誰。此刻我所希望的,只請你把兇手在昨晚上的舉動說一個明白,以便我在閱歷上可以增進一些。」

伊笑一笑——是一種毫無歡意的苦笑。什麼意思?

效琴說:「很好。我也早料你知道了。霍先生,你果真是名不虛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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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桑微微彎一彎腰,並不答話。效琴的左手仍按在胸口,好像吁出了一口氣。室中靜一靜。我還是在悶葫蘆中!

一會,那女子說:「現在你聽著,有剛是毒死的;毒是砒毒,置毒的器皿是茶壺。原來那人預知昨晚上有剛要去吃喜酒,料定他酒後回來一定口渴。所以在有剛沒有回來之前,茶壺裡面早已放下了砒毒。」

真的?怎麼許醫官說茶中沒有毒?我的疑處沒有解答,那女子的剖解早又繼續下去:

「等到有剛回來時,那人只是悄悄地靜待。他讀了一會報,喝了一滿杯茶。過了一會,那毒性在他裡面發作,他嘔吐了。那人仍伏在這一扇室門的外面,等待所謀的成功。那人覺得有剛頓足拍桌地喧鬧了一刻,又喊了幾聲,卻終沒有人來答應。那人自然暗暗地慶幸,但還防有剛忍不住痛楚,會從室中出去,所以把書室門在外面反鎖著。後來有剛果然想出去,可是推不開門。接著有剛忽然靜下來,那人聽得有一種鋼筆套丟在桌面上的聲音,好像他在寫什麼。不一會呼喊聲又響起來,繼續的是呻吟聲,茶几椅子翻倒聲,花瓶碎裂聲,聽了很怕人!他掙扎了一會,終於跌倒了。那時他還在地上牽動了好久。那行兇的人在外面也感覺到,心中也有些不忍,可是一念及所感受的痛苦和怨仇,便也勉強忍制著。末後有剛已靜止不動了,那人才開進門來;但一瞧見有剛的張大的眼睛,還以為他沒有死,立即把手中執著的小刀,又猛力地在他的胸口刺一下。」

「唉!這一著卻出我所料!我不知道下毒和行刺竟是一個人!」

道是霍桑不自覺的岔口。驚異嗎?當然!霍桑尚且這樣子,何況我?

效琴繼續道:「那人恨仇已好久了,身上常帶著一把刀,本預備乘間行刺。可是那人雖然得了好幾次機會,究竟身弱膽小,恐防敵不過他,終於不敢下手。後來那人為謹慎起見,就設法弄得了些砒霜,定意舍刀而下毒,誰知到了最後,到底還用著了刀。這大概是有剛的罪惡太深重,不能不受一刀!

效琴的說話略略停頓,又低垂了粉頸。伊的雙手都按在自己的胸口上去了。

霍桑催著道:「以後怎樣?張小姐,請說下去。」

效琴仍低沉著頭,不即回答,伊的呼吸也急促了。這還是半明半昧的一個悶葫蘆!我再也按耐不住。

我立起身來,大聲說:「霍桑,你聽下去吧!我先走了!」


第十二章 同歸於盡


讀者們對於我這突然離去的舉動,也許要表示不滿意吧?其實我在這個當兒忽然聲言要先走,原只為著要激激霍桑,並不是真箇要出去。因為我忙了一天,目的在乎求兇案的結果,滿足我的好奇心。現在案子既然到了將近收結的時候,我又怎肯捨棄?不過效琴所說的故事,只用著

「那人」「那人」代替著兇手,使人捉不住,放不下,實在覺得難熬。因此之故,我就禁不住有這負氣的表示,當我緩步走近室門的時候,霍桑果然立起來阻止:

「包朗,別性急啊!這件事你如果認為有記載的價值,就不能不在這裡旁聽。你現在不是急於要知道那個真兇是誰嗎?其實這人也稱不得兇手,大概可以叫做正義的裁判者。好吧,我來給你介紹。那就是這一位張效琴小姐!」

我的腳受了拘束,頓時住了步回身轉來。那女子也立起來,卻仍鎮靜如常,但微微點了點頭。

伊向我說:「包先生,你還沒有知道?殺死有剛的就是我啊。現在你請坐,讓我講下去。」

霍桑重新歸座。我像個傀儡,默然地模仿著伊和霍桑的動作。伊的難於置信的故事又續下去。

伊說:「我起初的意思,只想刺殺有剛,報我的宿仇,其他什麼都不顧到。但一等到有剛死了之後,我忽然想到抵罪的問題,發生一種恐怖心,就想怎麼樣能夠逃罪了。我想有剛的死固然是中毒,但他胸口上又刺了一刀。刀傷不像是女於的能力所能刺的。我如果把毒跡消滅了,教人只注目在刀傷上,那我就可以脫罪了。

「於是我將有剛的鼻孔和嘴唇上湧出來的血跡都抹乾靜,不讓人知道他是中砒毒的。正在那時,我彷彿覺得窗外有腳步聲音。我就立起來,掀著紗簾,向外面偷瞧,卻仍黑魃魃地不見一個人,只是我自己心虛罷了。

「接著我又把兇刀從東窗口裡丟了出去,以便人家疑做是外來的人乾的。那時我心中滿含著恐怖,再不能顧慮到別的;就點了一支洋燭,走到這書房門外,高喊了一聲,就跌在地L,裝著暈過去。」

一個瘦怯怯的女子竟會這麼樣厲害,實在想不到!伊竟忍性殺害了伊的哥哥,這裡面總有什麼深怨宿恨吧?

效琴繼續道:「以後的一幕,我早晨已經說過,先生們都已經知道了。後來王媽把我送到房中,金壽隨即出去報信了。我在自己房中,定神一想,便想出了兩個破綻。我想茶壺中還有餘茶,他當然不會喝盡的;即使飲盡,剩餘的毒滓當然也會化驗得出。其次,我的手指上會染過血跡。我記得我曾經掀動過那白紗窗帘,簾角上也許留著我的指印。這兩點都可以證明我的謀害,不能不設法消滅。於是我又悄悄地下樓,重新到這屍室中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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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桑忽點頭介面道:「你第二次到這裡來的舉動,我已經約略知道了。你將茶壺中的餘毒傾去了,重新取了些茶葉,急切間沒有沸水,就注滿了一壺冷水。是不是?此外你為消滅血跡,又將那窗帘的右角剪去:並且剪的時候,我知道你是用左手的。張小姐,你不是習慣使用左手的嗎?」

那女子灰白的臉上忽然微微一紅,又張大了伊的含愁的雙目。伊向霍桑點點頭,顯示一種驚奇和嘆服的神色。

伊答道:「霍先生,你真像瞧見我的!這可見我現在的自供實在並不是愚蠢。」

霍桑微笑道:「這並沒有什麼希罕。也值得你稱讚?我還知道你剪窗帘的那把剪刀,也許是你從樓上帶下來的哩。」

效琴道:「正是呢。那剪刀本來是我刺繡時用的。但倉猝之中,我沒有把它帶回樓上去。那實在是我的失著。但我所以如此粗忽,也就由於阿榮的緣故。」

「那時候可是阿榮回來了?」

「是啊。我在剪窗帘的時候,忽然看見有一個人立在窗口外。我嚇得一跳,幾乎喊出來。我仔細一瞧,才知是阿榮。在那個當兒,他好像還沒有瞧見這書室中的事。我當然是不願意教他知道的。我就叫他出去,在門房裡略等一會。我想起當行刺的時候,覺得有剛的馬褂袋中藏著那錢箱的鑰匙。如果錢箱中有什麼錢,不如拿些出來,送給阿榮,叫他守著秘密暫時出去,我的計謀也就不至於再怕破露。我就跽在屍旁,預備取他馬褂袋中的鑰匙,忽見有剛的鼻孔中還有些余血滲出來。這仍是中毒的徽象,我自然不能不順手將血抹去。我隨即解開衣鈕取鑰匙。我開了錢箱,箱中果然有一大卷鈔票。我不管多少,一把都取了出來,重新鎖上錢箱,又將我自己的衣角在箱門上抹了一抹,仍舊把鑰匙藏在他的袋裡。然後我走到門房,將鈔票完全交給阿榮,急急叫他出去,暫時不要回來。阿榮拿了錢走後,我也就匆匆上樓去了。」

效琴的語聲逐漸減低,不住地把兩隻手撫摸伊的胸口,臉色也越發慘白。霍桑向關著的書房門瞧瞧,忽的立起身來,眼光凝瞧在伊的臉上,要想發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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