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講不出」這三個字活像遺留在洞口的一截老鼠尾巴。樊一帆說:「沒事的,你隨便講一個,哪怕能讓我們小小地害怕一下都行。」
「好吧,那我就試試看……」於是,那隻肥大的灰老鼠倒退著一點點走出洞穴,但退了一半,又縮回去了,「我還是講不出,我一下子想不起什麼嚇人的故事啊。」
樊一帆有點尷尬:「那……那就算了吧。」
夏流長長地舒了一口氣。他正鼓足了力氣準備從椅子上站起,逃離這個房間(或者逃離這種感覺),突然——
「要不,這樣吧。」楊薇說,「我做一件很無聊的事情,讓大家開心一下?」
夏流心裡咯噔一下,他知道,自己逃不掉了。
楊薇從黑色筒裙的口袋裡掏出了手機,一邊摁著鍵盤上的按鍵,一邊低聲說:「一帆知道,我家在望月園附近有一套房子,一直閑著,大概有半年沒人住了。」她摁下撥出鍵,然後把手機貼到耳朵上,接著說,「現在快晚上11點半了,我往那空房子里打個電話,當然,肯定不會有人接的,主要是大家可以想象一下:假如有人接聽的話,該是一件多麼恐怖的——」
聲音戛然而止!
她好像突然被擰斷了脖子。
黑暗中,楊薇的一對眼珠瞪得如同被絞死的人,虹膜、瞳孔和眼白在一瞬間混合成鉛色的凸起,兩道無比震驚的光芒被死死封凍在這凸起上,彷彿是巨大而恐怖的投影。
「怎麼了?怎麼了?」樊一帆驚慌失措地問。
楊薇變成了石頭一般,說不出話。
「哎呀!你倒是說話啊!」樊一帆抓住她的胳膊,拚命地搖晃。
「一帆你別慌。」儘管老甫懷疑楊薇此刻的表現和樊一帆剛才「中毒」一樣,不過是一場提前準備好的表演,但這房間里悄然流溢的詭異氣氛,還是讓他心驚肉跳,「楊薇,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你慢慢說。」
「有……有人接聽……」
楊薇用盡全身力氣,才從嗓子眼裡艱難地擠出這幾個字。
樊一帆「啊」地驚叫了一聲,撲通坐在了椅子上。
夏流渾身上下立刻起了一層雞皮疙瘩。一幕景象慢慢地在他眼前浮現,無比清晰:落滿灰塵的空房子里,一片漆黑,電話鈴驟然響起,丁零零,丁零零,突然,半空像被用刀切開似的,慢慢浮現出一隻手,拿起了話筒……
他想哭,真的。
老甫還算鎮靜,他看著楊薇的臉,這臉慘白得猶如停屍房中仰面躺著的死屍:「你贏了。」
楊薇茫然地把臉緩緩轉向他。
「我說,你贏了。」老甫說,「雖然你今晚最後一個講恐怖故事,而且講得最短,但是你給我們想象空間營造出的恐怖氣氛,卻無人能比,你贏了,真的。現在我才明白,為什麼一帆每次說起你,都崇拜得不行……」
「我靠!」樊一帆一邊捶著胸口,一邊有些輕鬆地說,「薇薇,你可把我們嚇得不輕……」
她說不下去了。
楊薇像一隻馬上要被宰殺的羊,畏縮著身子瑟瑟發抖——完全不像是裝出來的。她的鼻翼一鼓一鼓的,眼角因為極度的恐懼,閃出了淚光,嗓子里不斷地發出一種像哭又不是哭的聲音。
沉默。在這種情境下,每個人都不知道應該說些什麼。
半天,楊薇用一種近乎懇求的腔調說:「我沒騙你們,我說的是真的……」
「這不可能。」老甫說,「空房子里怎麼會有人接電話?會不會是你家裡人今晚到那房子里去了,沒有告訴你?」
「我爸媽都出國了,家裡只有我一個人,那房子的鑰匙,也只有我一個人有。」
「那……會不會是你撥錯號碼了?」老甫問。
楊薇雙手顫抖著打開手機,調到「已撥電話」這一項,仔細看了看,搖搖頭:「沒有錯,就是這個號碼。」
老甫說:「那你重新撥一次試試。」
「我不敢,不敢……」楊薇驚恐得渾身發抖,拉住樊一帆的手說,「一帆,要不然,你陪我去一趟那房子看看吧。」
樊一帆一把甩開她的手,聲音很大地喊:「別找我!我膽子小!」
楊薇咬咬牙說:「好吧,那我自己去!」
「大半夜的,你自己一個人去那房子里,不管有沒有事,都不好。」老甫說,「這樣吧,你和一帆今晚在這裡住下,明天一早,我和夏流陪著你們過去看個究竟……」
「不!我現在就去!」楊薇把頭一甩,匆匆地走出了屋子,腳步聲在樓道里一連串地響起,聲音中帶著一種惡狠狠的決絕。
老甫站在窗前,掀開窗帘,看著樓下,只見楊薇騎著紅色女式山地車迅速消失在茫茫的夜色中。他轉身對樊一帆說:「她好像很生你的氣……」
「我他媽的才不管呢!」樊一帆瞪著金魚眼,「我喜歡玩兒,但不喜歡玩命。」
夏流的手又開始在褲襠里忙活起來,半天,他把指頭放到鼻子下面嗅了嗅,突然想起了什麼似的說:「對了,一帆,楊薇說她家那棟房子在望月園附近?我怎麼記得,好像阿累的家也在那裡,是不是叫疊翠小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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