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終於想起我了?那天以後,你怎麼再也不來『羅密歐』了?」 這女人讓他痴迷,連做夢都無法忘懷。 現在當她真真切切地站在自己的面前,他只感覺身體被無法抑制的慾望脹破了。 她對他,只不過留下一夜短暫的回憶,然而此刻的西谷利雄甚至難以移開目光,胸中燃燒著的慾望不斷翻騰著。 「你和江崎先生之間有什麼關係吧?」 女人獃獃地站著,不發一言,西谷利雄只好講出自己的臆測,沒想到這句話意外地對她產生了決定性的效果。 「我……我不該欺騙他的。 」 突然,女人劇烈地抽搐著,站在馬路旁哽咽著痛哭起來,路人紛紛向他們投以怪異的目光。 西谷利雄不禁驚慌失措,那些目光分明把他看成了企圖不軌的壞人,正是他把身旁的女士惹哭了。 「別在這裡……在這裡哭不太好吧!我們找個地方去談談吧。 」 西谷利雄握住女人手腕,她居然全無抗拒。 他們在附近的一家咖啡店內面對面坐下,女人主動提起了話題。 「我不該對江崎先生撒謊的。 那天晚上,我帶江崎先生回了家,當他詢問我怎麼會常常獨自到酒吧去喝悶酒時,我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麼就編出了這麼一段謊話。 」 西谷利雄靜靜地聽著她的訴說。 剛剛那難以壓抑的男性的衝動,此時已被強烈的好奇心所取代。 看來,江崎同這個女人之間果然有著非同一般的關係,而且她似乎誤以為西谷利雄已抓住了她的什麼把柄。 西谷利雄也正要利用她的誤解來套出他們的秘密,這樣便可以確保他以後永遠佔有她那令人陶醉的身體了。 ——我的樣子看起來雖然年輕,可實際上,我已經30出頭了。 在現在所工作的公司里也已經服務了12年之久,當初和我同期進入公司的朋友們,現在都已經結婚離開了公司,甚至一些比我晚進公司的女孩子也都紛紛離去了。 這群辭掉工作去結婚的人中,雖然有人過得幸福,也有人生活得不幸,但畢竟最終她們都走了,就那樣一個個從我面前離去,只留下了我自己。 你明白對於一個女人,被遺忘被殘留下來的感覺有多麼寂寞么? 但我又不能辭去工作,因為辭去了工作,我沒有什麼地方可去。 就算到一個新地方,依然會有同樣的寂寞困擾著我,假使有一天我走到了天邊的盡頭,在眼前無限延展下去的依然是無邊的地平線。 一直以來,我工作在一群男人之間。 漸漸的,眼裡所能看到的只有他們的缺點,再也提不起對任何男人的興趣。 我也曾經考慮過,找一個適當的時機向某個男人妥協,和他結婚,但是卻不甘心就這麼隨隨便便地把自己推給一個什麼人。 在這期間,我身上那種傲氣也嚇退了男人,沒有誰再肯與我接近。 而每天,當我面對著那麼多的同性,與那些缺點畢露、極為平凡的男人結了婚,並眼看著她們一步步變成了那種生活在最普通的住宅內卻依然幸福美滿的標準小嬌妻,我只有竭盡全力地去蔑視她們,才能夠忍耐住自己的寂寞,或者說,實際上我只是在掩飾寂寞。 對我而言,處女之身逐漸變成自己心中最大的負擔,那天晚上我之所以會和你睡覺,也只是因為我想要擺脫這個重荷,我並不在乎對方是誰,但是儘管失去了自己的貞潔,心中強烈的寂寞感卻絲毫沒有得到治癒。 我終於明白,這其實和我的寂寞沒有任何關係,我的寂寞源於對男人……不,應該說是對所有人都喪失了激情,無論誰,都不能燃燒起我的熱情。 我絕望地尋找自己失落的人生激情,又去喝酒。 然後在那天晚上,結識了江崎先生,當他關切地詢問我時,便信口編出了一段與自己全無關係的謊話。 —— 接著,她將講給江崎先生聽的那一段「悲劇式的愛情故事」重新複述了一遍。 「事實上,小見山科長同我沒有任何關係,我們是相互之間毫無知覺、各自生活在不同世界里的陌生人,不過小見山科長的未婚妻卻是我最要好的朋友。 每次聽她講述他們兩人甜蜜卻無結果的愛情,我總是不由自主地將自己轉換成故事的主人公,幻想自己就是那一幕悲劇里的女主角。 我眼睜睜地看著又一位摯友被人從自己身旁帶走,對奪走好友的小見山也充滿了嫉妒和憎恨。 所以,我把放在對立的背叛者的角度,向江崎先生編造了一個虛構的故事。 可是,我不知道他會當真,更是做夢也沒有想到他會做出這麼可怕的事,這一切,只是因為我的寂寞。 」 那個女人——清原典子,此時已經停止了哭泣,她黝黑的瞳仁直視著西谷利雄的眼睛。 西谷利雄發現,她眼眸中聚積著的寂寥的陰影絲毫沒有減少。 「但是……」 清原典子繼續說道。 「但是,畢竟有這樣一個人肯為我拼上性命。 江崎先生相信了我的謊話,為了我,他不惜以自己的生命相博。 我知道小見山科長和我的那位朋友很可憐,可是當我知道曾有一個人,為我燃燒了自己生命的全部熱情時,我在想,我是幸福的。 」 清原典子眼中閃耀著熠熠的光芒,她望著西谷利雄,目光卻停在某個更加遙遠的地方。 -- 西谷利雄付了賬,手中握著發票站起身來,剛剛那種對清原典子強烈的慾望此刻已蕩然無存,他留下依然痴痴地看著遠方的清原典子,一個人走出了咖啡店。 他明白,江崎絕不是為了清原典子才點燃了生命的熱情不惜一拼的。 事實上,江崎完全是為了他自己才熱血沸騰,燃燒起了殺人的熱望。 「江崎是拜託我去醫院替他查詢檢查結果的,而我根本連醫院都沒有去過,卻裝出已與醫生詳細談過的樣子欺騙他,說他得了不治之症。 江崎對我的話深信不疑,決定用自己時日不多的最後的生命去完成一件好事,殺死了小見山。 也許,這是他一生死水般的小職員生活中唯一一次點燃了與生命有關的熱情,這種錯誤的熱情得以錯誤地燃燒,而另外兩個無辜的生命卻從此消逝了。 」 西谷利雄茫然地向前走著,不斷有腳步匆匆的行人從後面趕上來,又從他身邊超過去。 他們行色匆忙,是因為前面有一個等著他們的溫暖的家。 而西谷利雄自己,卻沒有這麼一個家。 「為什麼會欺騙江崎先生啊?」 他心中不斷地責問著自己。 「也許,因為我自己也有著無法排泄的寂寞吧!」 現在正是「羅密歐」一天中生意最忙的時候,而此刻的西谷利雄卻全然沒有要去上班的意思。 在這座寂寞的城市裡,他不知自己將何去何從。 在飽含著城市廢氣的凄凄冷風中,他孤獨地捲起身體,子然一身。 數日後,江崎在看守所里自殺了。 他不知從哪裡找到一塊手巾,纏絞於頸上而死。 他為什麼自殺身亡,其中原因最終沒有人能夠搞清。 「那麼,一條人命一萬日元。 」 西谷利雄知道這消息后,茫然自語道。 他一共從江崎手中拿了三萬日元,這便是三個生命最終的價值顯示。 第20頁完,請繼續下一頁。喜歡 Amohot 推理小說,請記得按讚、收藏及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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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森村誠一短篇小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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