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後的幾天很舒服,我們坐著車,一邊盡情地欣賞腳下伸展開去的高山峽谷的壯麗景色,一邊吃煮臘肉和雞蛋,同時,我們的心靈不斷地沉迷於彩虹、風雷和絕妙的日落、無論什麼也不如臘肉和雞蛋那樣能使風景生色。 臘肉、雞蛋,接著一袋煙——陳年、有勁,可口的一袋煙,臘肉加雞蛋加風景,一趟下坡路,飛奔的馬車,醇香的煙袋和滿足的心靈——這就是幸福,也正是人們世世代代為之而奮鬥的東西。 第18章 鹼性沙漠——沙漠旅行的浪漫情趣消失了——鹼塵——對騾子們的影響——謝天謝地 上午八點,我們到達「弗洛伊德營」遺址,它曾經是個重要的兵站,離鹽湖城四十五到五十英里。 到下午四點,行程增加一倍,離鹽湖城已經九十到一百英里。 這時,我們來到了一片沙漠——「鹼性沙漠」,它那令人吃驚的高濃度使以揮發性和滲透性著稱的撒哈拉大沙漠自嘆不如。 四十八英里的路程,中途僅休息一次。 我記不得這是否真的是一次休息;的確,它似乎只是延綿四十八英里的沙漠中的一個供水站。 如果我的記憶可靠,此地沒有一口井,也無一眼泉。 水是由牛騾從沙漠那一頭運來的,那裡有個驛站。 高沙漠的起點四十五英里,到盡頭還有二十三英里。 整個夜晚,我們掙扎著,摸索著向前趕路,難熬地摸了十二個小時,走完了那四十五英里,到達供水的驛站。 這時已是旭日初升的時候。 晚上,在睡夢中走過沙漠是容易的;早上,回想到我們已經親自見識了真正的沙漠,今後可以經常在沒有見過沙漠的人面前神氣十足地吹牛了,倒也令人痛快。 你回想到那不是一塊不引入注目的位於偏僻地區的沙漠,而是一個赫赫有名的沙漠,就象是個大都會,隨你怎麼說都可以,這時,你也會感到心情舒暢。 這一切都很好,很舒服,也很滿意,但現在你們將在大白天穿過沙漠。 這是一次美妙、神奇、浪漫、戲劇性的歷險,值得一行。 有了這次歷險,確實不算白活一場!我們會在家信里描述這一切。 這種熱情,這種嚮往冒險的如饑似渴的勁頭,在八月的驕陽下沒有維持到一個小時就低落了。 只有可憐的一個小時,然後,我們就為原來那樣的「熱情奔放」而害臊。 詩歌存在於希望之中,現實是毫無詩意的。 想象一下一片寬闊平靜的海洋,突然遭受到災難性的襲擊,變成了一片死灰;想象一下這片陰森森的荒漠,只點綴著簇簇灰撲撲的山艾叢;想象一下這種地方自古以來所具有的毫無生氣的沉寂與凄涼;想象一下一輛馬車象只甲蟲一樣在一望無際的茫茫荒原中央蠕動,後面拖著滾滾煙塵,如同是一隻蒸氣驅動的甲蟲;想象一下這痛苦、艱難、單調的開墾進行了一小時又一小時,沒完沒了,大地的盡頭顯然仍遙無蹤影;想象一下馬匹、車夫、馬車和乘客都厚厚地裹著一層灰塵,一切都是灰黃的顏色;想象一下大塊的灰塵粘在眉毛鬍子上,如雪堆積在樹枝上、灌木上一般;想象一下這所有的一切吧。 這就是現實。 烈日炙人,那麼熾熱、殘酷、無情、毒辣;汗水從人畜的每個毛孔里湧出來,但沒有一滴流到了表面——還沒有出來就給吸幹了。 沒有一絲兒風,燦爛的晴空中沒有一片兒雲;在向四面八方鋪過去的無垠的沙漠里,無論怎樣搜索也看不到一個活物;沒有一點兒聲音——沒有嘆息,沒有低語,沒有蜜蜂的嗡嗡聲,鳥雀的鼓翅聲,或遠處的鳥鳴聲——在那死氣沉沉的空氣中,甚至連很可能是迷路人的抽泣聲也沒有。 因此,騾子打瞌睡的呼嗜聲,馬咬嚼子的咯咯聲會在這可怕的靜寂中顯得越發刺耳,這不但沒有驅走睡魔,反而瞌睡得更加難熬,使人更覺得孤獨、凄楚。 在粗暴的咒罵、哄騙、和叭叭響的鞭子威脅下,騾子們每隔一定時間就來一個「衝刺」,把車拖出一百或許兩百碼遠,捲起沙雲高及車輪以上,翻騰著向它反撲過來,把馬車團團罩住,車兒就象在霧中運行。 接著,又是停下來歇息,只有那通常的呼嗜聲和馬嚼子的咯咯聲。 然後又是一個一兩百碼衝刺,接著又停下來歇息。 我們整整一天忍受著,沒有給騾子喂水,也沒有換牲口。 這樣至少忍受了十個小時,我認為是一天,在鹼性沙漠中,這是多麼實在的一天,從凌晨四點到下午兩點。 那麼炎熱!那麼鬱悶!到中午,水壺裡就沒有水了,我們是那樣口乾舌燥!那麼沉悶、無聊、厭倦!而那折磨人的時間又是那麼無情而緩慢地爬行著!耐心地等了許久,摘出表來一看,它還在那裡磨磨蹭蹭,根本不想往前走!鹼灰鑽進了我們的嘴唇。 折磨著眼睛,撕裂了纖細的粘膜,弄得鼻子流血,而且流個不停。 誠懇而嚴肅的說,一切浪漫都沒有了,都已消失得無影無蹤,剩下的只有在沙漠上跋涉的嚴酷現實——一種乾渴,酷熱,切望與可恨的現實! 每小時兩英里多,連續十小時,這就是我們完成的路程。 原已習慣了八到十英里的時速,再也很難理解這蝸牛般的爬行。 我們終於來到了沙漠盡頭的驛站,第一次慶幸帶來了字典,因為除了插圖本大字典,在任何別的字典里也找不到恰當的辭彙來描述我們那種高興勁。 但是,你就是把整個圖書館的字典都搬來,也找不到足夠的辭彙來描述那些拉了二十三英里車的騾子們有多疲倦。 要想使讀者了解它們有多渴,恐怕是在「金上鍍金」或者「畫蛇添足」了。 這成語用得似乎有些不恰當,但沒有關係,既然用了,那就將個就吧。 我以為這樣是既體面又有吸引力的,故而一次又一次地嘗試把它擺在適當的地方,但都失敗了。 這種努力使我心煩意亂,坐立不安,也使我的敘述不時顯得顛三倒四,支離破碎。 在這種情況下,我覺得似乎最好還象上面那樣,把這成語保留下來,既然費盡心機想要「引出」這個真正適用、美麗的成語,它至少能使我暫時喘口氣吧。 第19章 迪格印第安人和非洲叢林人的比較——食物,生活與性格——卑鄙地襲擊馬車——勇敢的車夫——一個高尚的紅種人 第十六天上午,我們到達落磯谷口,離鹽湖二百五十英里。 在這個除驛站外遠離任何白人居住區的荒涼地方,我們看到了直到我寫這本書時所見到過的最不幸的人種。 我指的是「高蘇特印第安人」。 就我們的所見所聞,他們甚至比加利福尼亞的下賤的迪格印第安人還要低劣得多,比美洲所有的野蠻人還要低劣;比特拉、德·富甘人要低劣;比霍屯督人低劣;在有些方面實際上比非洲的凱茨人還要低劣。 事實上,我曾翻遍了伍德那幾卷大部頭的《未開化人種》,想找出一個其野蠻程度足以和高蘇特人相提並論的野蠻部落,但只發現一個民族還算和這恥辱的定論沾得上邊,這就是南非的「波士耶人」(或稱叢林人)。 我們看見的這些在路邊、驛站周圍遊盪的高蘇特人,是一種矮小,羸弱,「骨瘦如柴」的動物;面部呈普通非洲人的灰黑色!他臉上,手上的污垢積聚貯存了數月、數年甚至數代之久,因年齡差異而有不通程度的堆積;他們是個冷漠、鬼崇、奸詐的民族,象我們讀到過的(或沒讀到過的)所有「高等紅種人」一樣偷偷摸摸地注意一切事物,臉上毫無表情;象所有印第安人一樣懶惰、忍飢耐餓、不知疲倦;他們是些不要臉的乞丐——如果一個印第安人失去了乞丐的本能,他就不會「動」,如象沒有擺的鐘一樣;他們飢餓,永遠飢餓,豬吃得下去的任何東西他們都不會拒絕,豬通常都會拒絕的東西他們也不會挑剔;他們也打獵,但他們的奢望不過是獵食大耳野兔,蟋蟀和蝗蟲,從鳲鳩和郊狼那裡盜竊腐肉;他們是野蠻人,當有人問他們是否信仰印第安聖靈時,他們露出一種近乎激動的表情,以為你說的是威士忌;這些高蘇特人是個稀疏、分散的民族,近乎象一絲不掛的黑人兒童,他們什麼也不生產,沒有村子,沒有結構嚴密的村社——他們唯一的棲身之處不過是掛在灌木上用以遮擋風雪的破布片,而且,他們的家鄉是我國及其它任何國家能夠提供的最陡峭,最寒冷,沒人願涉足的窮鄉僻壤。 顯然,高蘇特人和叢林人的祖先是同類的黑猩猩,袋鼠或是挪威老鼠,以及進化論者追溯到的任何動物始祖。 高蘇特人和一般人一樣希望兔子打架,但他們常常一連幾個月靠驛站丟出去的下水、雜碎過活,然後在夜黑風高時,趁人不備,放火燒掉驛站,伏擊衝出的人們。 有一天晚上,他們襲擊了一輛馬車,車裡僅坐著一個乘客,是內華達准州的地方法官。 他們的第一排箭(還有一兩顆子彈)就把窗帘穿得象篩子一樣,射傷了一兩匹馬,車夫受了致命傷。 車夫是個勇敢的人,他的乘客也是個好樣的。 一聽到車夫的喊聲,莫特法官立即從車箱里鑽出來爬上車頂,抓住了韁繩。 車夫受傷后便倒在車箱上,但雙手緊緊抓住韁繩不放。 直到有人來解救才鬆手。 莫特法官從車夫鬆開的手裡把韁繩接了過去,車夫把頭放在莫特法官的雙腳之間,沉著地指引著道路;他說,他相信自己能夠活到把那些歹徒都甩掉,如果他能做到這一點,就沒有嚴重問題了,法官按照他的指點駕車(他指出難走的地段和通常的路徑),就可以順利地到達下一站。 法官把敵人丟在了後面,最後終於衝到那個驛站,他知道夜間的危險已經過去了;但是他卻沒有戰友來分享這一勝利,因為那個英勇的車夫已經死去。 現在,讓我們忘掉我們對大陸驛車夫所說的那些嚴厲的話吧。 高蘇特人使我噁心,儘管我是庫柏的信徒,崇拜紅種人,甚至崇拜在《最後的莫希幹人》中那些和邊區人民有適當交往的有一定文化的野蠻人。 那些邊區人把每個句子分為相等的兩部分,一部分語法嚴謹而精練,另一部分只不過想要帶上一種獵人和山裡人講話的味道:就象百老匯的店員啃了一部愛默生·貝內特的作品,花幾個星期在鮑厄里劇院研究了邊區生活后,說話時所帶的那種口氣——我是說,高蘇特人叫我這個印第安人的崇拜者噁心作嘔,促使我去察考那些權威著作,以確定過去我是否是透過柔和浪漫的月光觀察紅種人而把他們估計過高了。 隨後的發現使我清醒過來。 真奇怪,他們身上的油彩和金箔會那麼快就脫落了,暴露出他們的卑劣、骯髒和令人討厭。 證據那麼快就匯積起來,無論你在哪裡找到一個印第安部落,你見到的總是或多或少經環境美他過的高蘇特人,但畢竟還是高蘇特人。 他們應該受到憐憫,這些可憐的動物;他們能夠得到我的同情,直至時間過了很久以後的今天。 在這以前,沒有任何人同情過他們。 外面有一種印象,似乎巴爾的摩華盛頓鐵路公司的許多僱員都是高蘇特人,但這是訛傳。 僅有一點點說得過去的相似之處,雖然足以使無知者誤入歧途,但騙不了那些仔細地看過這兩種人的人們。 但嚴肅地說,那種說法不僅愚蠢,而且大錯特錯;因為無論出於何種動機,它的必然後果都損害了那些人的名謄。 他們在落磯山脈那嚴酷的沙漠里度過的艱難日子,只有老天才明白!如果在我們的心裡找不到基督的同情和憐憫來賜於這些可憐的周身一絲不掛的人的話,那麼以主的名義,至少不要對他們落井下石吧。 第20章 美洲大沙漠——四十英里白骨之路——沒有出口的湖泊——格里利的有名的旅行——大名鼎鼎的車夫漢克·蒙克——「打斷」一個故事的悲慘結局——老掉牙的軼事 第十七天,翻過了我們迄今為止見過的最高的山峰,白天雖然很熱,接踵而至的夜晚又寒氣逼人,毯子幾乎無濟於事。 第十八天,在里斯河驛站遇到了向東架線的工人,在那裡給卡森城的親州長閣下發了個電報(距離一百五十六英里)。 第十九天,穿越了美洲大沙漠——難忘的四十英里無底的沙海,車輪陷進去六英寸到一英尺。 大半的路程是我們自己穿過來的,即是說,是下車走過來的。 因為沒有水,這是一次疲勞、漫長、乾渴的跋涉。 從沙漠這一頭到那一頭,牛馬屍骨鋪路,白茫茫的一片。 可以不誇張地說,四十英里路每一步都踩著骨頭!這沙漠是一個巨大的墳場。 測程鏈、車輪以及朽爛的車輛碎片幾乎和屍骨堆得一樣高。 我覺得把沙漠上生鏽的測程鏈鋪直,足以跨過合眾國的任何一個州。 這些遺物不是多少給我們一些印象,說明早期到加利福尼亞的移民所經受的苦難與辛酸嗎? 沙漠邊上,就是卡森湖,或叫卡森「潭」,只是一層淺淺的、死氣沉沉的水,方圓八十到一百英里。 卡森河水注進裡面就消失了——神秘地滲進沙里,再也不見天日——因為這個湖沒有出口。 內華達有幾條河流,都具有這種神秘的命運。 它們流入不同的湖泊或「潭」里,那裡就是它們的歸宿。 卡森湖、洪堡湖、沃克湖、莫洛湖都是不見出口的大片水澤,河水不斷流進,卻總不見流出,但湖水總是保持一定高度,既不漲也不落。 多餘的水到哪裡去了,只有上帝才知道。 我們在沙漠西緣的拉格鎮停了片刻。 它是一間木屋子,地圖上是找不到的。 這使我想起了一件事。 在普拉特平原上,剛離開尤爾斯堡,我坐在車夫旁邊,他說: 「如果你願意聽的話,我給你講一件十分可笑的事。 有一次霍拉斯·格里利經過這條路。 離開卡森城時,他對車夫漢克·蒙克說,他已約好要在普萊塞維爾大學演講,急著要趕路,漢克·蒙克鞭兒甩得叭叭直響,車速快得怕人。 馬車蹦蹦跳跳,顛簸得那麼凶,把霍拉斯大衣上的鈕扣全抖掉了,後來,他的頭撞穿了車頂篷,他就對漢克·蒙克大聲叫喊,請他趕得穩當點——說他不象剛才說的那麼急了。 但漢克·蒙克答道:『坐好吧,霍拉斯,我會把你準時送到那裡。 』——你們也敢打賭,他當然也及時趕到了,可他還剩下些什麼喲!」 一兩天後,我們在交叉路口接上來一個丹佛乘客,他給我們講了許多當地的和格里高利金礦的事。 他似乎是個很有趣的人,在科羅拉多有個很好的職位。 後來,他講道: 「如果你願意聽的話,我給你講一件十分可笑的事。 有一次霍拉斯·格里利經過這條路。 離開卡林城時,他對車夫漢克·蒙克說,他已約好要在普萊塞維爾大學演講,急著要趕路,漢克·蒙克鞭兒甩得叭叭直響,車速快得怕人。 馬車蹦蹦跳跳,顛簸得那麼的,把霍拉斯大衣上的鈕扣全抖掉了,後來,他的頭撞穿了車頂篷,他就對漢克·蒙克大聲叫喊,請他趕得穩當點——說他不象剛才說的那麼急了。 但漢克·蒙克答道:『坐好吧,霍拉斯,我會把你準時送到那裡。 』——你們也敢打賭,他當然及時趕到了,可他還剩下些什麼喲!」 幾天後,在布里傑要塞,上來個騎兵中士,他的確是個正而八經的軍人。 在整個旅途中,我們還沒有從別人那裡得到這麼多精闢而有條理的軍事知識。 在我國的這個蠻荒地方,居然能夠找到一個對他的本行里有用的知識無所不知的人,這真令人吃驚,況且他的軍銜又那樣低,舉止又是那樣謙和。 我們聽他講了足足三小時,始終興緻勃勃。 最後,他提到穿越大陸旅行這個題目,馬上講道: 「如果你願意聽的話,我給你講一件十分可笑的事。 有一次霍拉斯·格里利經過這條路。 離開卡森城時,他對車夫漢克·蒙克說,他已約好要在普萊塞維爾大學演講,急著要趕路。 漢克·蒙克鞭兒甩得叭叭直響,車速快得怕人。 馬車蹦蹦跳跳,顛簸得那麼凶,把霍拉斯大衣上的鈕扣全抖掉了,後來,他的頭撞穿了車頂篷,他就對漢克·蒙克大聲叫喊,請他趕得穩當點,說他不象剛才說的那麼急了。 但漢克·蒙克答道:『坐好吧,霍拉斯,我會把你準時送到那裡。 』——你們也敢打賭,他當然也及時趕到了,可他還剩下些什麼喲!」 離開鹽湖城八小時后,一個摩門教牧師在一個小站上了車,他是一個和藹、親切、善良的人,一個任何陌生人一看見就會產生好感的人。 他用樸實的語言講述了他的同胞的流浪生活與無人同情的辛酸遭遇,我永遠不會忘記他那凄涼的聲音。 沒有哪一個佈道人的口才有這個流浪者那樣美好,那樣動人,他生動地描繪了第一批摩門教徒穿過平原,悲慘地掙扎著,走向他們的流放地,荒蕪的道路上布滿墳場,灑滿淚水。 他的話使我們極為感動,當談話轉到較輕鬆的題目,談論我們將經受考驗的這塊古怪的大地的自然景色時,大家都鬆了口氣。 大家高高興興地討論了一個又一個的問題,最後,這位乘客說道: 「如果你願意聽的話,我給你講一件十分可笑的事。 有一次霍拉斯·格里利經過這條路。 離開卡森城時,他對車夫漢克·蒙克說,他已約好要在普萊塞維爾大學演講,急著要趕路,漢克·蒙克鞭兒甩得叭叭直響,車速快得怕人。 馬車蹦蹦跳跳,顛簸得那麼凶,把霍拉斯的鈕扣全抖掉了,後來,他的頭撞穿了車頂篷,他就對漢克·蒙克大聲叫喊,請他趕得穩當點,說他不象剛才說的那麼急了。 但漢克·蒙克答道:『坐好吧,霍拉斯,我會把你準時送到那裡。 』——你們也敢打賭,他當然也及時趕到了,可他還剩下些什麼喲!」 在拉格鎮前面十英里處,我們看見一個可憐的流浪漢,躺在地上奄奄待斃。 他已走得筋疲力竭,實在拖不動腿了。 飢餓和疲乏壓垮了他。 把他丟在那裡不管實在不仁道。 我們給他付了去卡森城的車錢,把他抬上車。 過了好一陣子,他才顯得還有口氣。 我們給他按摩,把白蘭地灌進他嘴裡,最後才使他慢慢蘇醒過來。 然後,我們又餵了他點東西,漸漸地他似乎明白是怎麼回事了,感激的心情使他的目光柔和起來。 我們整理了郵包床,用我們的衣服給他墊在頭下,讓他躺得儘可能舒服些。 對此他感激不盡,仰視著我們,用虛弱而顫抖的聲音誠懇地說道: 「先生們,我們素不相識,你們卻救了我的命;雖然我無力報答,但我想至少可以使你們漫長的旅行輕鬆一會兒。 我想你們還不熟悉這條路,而我卻了如指掌。 在這方面我可以告訴你們一件十分可笑的事,如果你們願意聽的話。 霍拉斯·格里利——」 我激動地打斷他的話,說: 「可憐的陌生人,再講下去你有生命危險。 我原來是個魁梧健壯的小夥子,但現在,你看見我是這麼個喪魂落魄的樣子,是什麼把我折磨成這副模樣的呢?就是你打算講的那件事情。 那件陳舊乏味的軼事緩慢地卻是堅持不懈地耗盡了我的精力,弄垮了我的身體,吞噬了我的生命。 可憐可憐我這悲慘的處境吧,只饒了我這一回,換個話題,講一講喬治·華盛頓的少年時代和他的小斧頭吧。 」 我們得救了,那個人卻沒有。 他極力挺住,想把那件軼事留在腦中,結果死在我懷裡。 現在,我明白了,我不應該對那整個地區最強健的居民提出這個請求,更不用說對這個只剩一層皮的人了。 在太平洋之濱住了七年以後,我才知道,沒有一個乘客或車夫當著陌生人的面打斷了這個軼事而居然沒有丟掉性命的。 六年間,我曾一次又一次地乘馬車翻越內華達和加利福尼亞山脈,那件不朽的故事我聽了四百八十一次或者四百八十二次。 我還列了張單子。 押車講,房東講,車夫必講,乘客偶爾講,地道的中國佬和遊盪的印第安人詳細地講。 同一個車夫在同一個下午對我講了兩三遍。 它用從通天之塔傳到世間的各種各樣的語言對我講,還洋溢著威士忌、白蘭地、啤酒、香水、煙草、大蒜、洋蔥、蝗蟲的味道,人的子孫把這一系列東西吃喝進去,再把它們的各種風味加在這個故事上面。 我對任何軼事都沒有象對這件聽的次數那樣多;我聞的各種軼事沒有象這件的味道那樣氣味雜七雜八。 憑它的氣味,你根本不能認出就是這件軼事,因為每當你以為已經識別出了它的味道,它的味道又變了。 貝亞德·泰勒描寫過這件古老的軼事,里查森出版過;還有瓊斯,史密斯,約翰遜,羅斯·布朗以及所有在尤爾斯堡和舊金山之間的茫茫大道上任何一處落過腳的新聞記者都寫過這件軼事;我聽說它被收在猶太法典里,我看見它以九種文字出版;有人告訴我在羅馬宗教裁判所里經常使用;我現在遺憾地得知有人還要為它譜曲,我認為這樣做不對。 第10頁完,請繼續下一頁。喜歡 Amohot 推理小說,請記得按讚、收藏及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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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翻兩瞪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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