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認識你這麼薄情的人,你前幾天不是說過我們之間一切都不要隱瞞嗎?」 我當時的確非常不理智,我的臉色蒼白,渾身顫抖,死盯著光子的樣子真像瘋了一樣,而我自己一點兒都不覺得。 光子默默地看著我,渾身哆嗦,剛才那驕傲的觀音已無影無蹤了,她抱著自己的肩頭,瑟縮地站在那裡,令人愛憐。 我有些不忍心了,然而當我看見床單的縫隙里露出的她那雪白的肌膚時,便瘋了似地撲上去,拚命去撕那床單。 光子大概被我嚇怕了,一動不動地聽任我的擺布,只有兩雙眼睛互相仇視地盯著對方不放。 我臉上浮現出勝利的微笑——是冷冷的,不懷好意的微笑,逐漸地解開了她身上包裹的白床單,當她那神聖的處女雕像漸漸顯露出來時,勝利的感覺變成了驚嘆的聲音。 「啊!太讓我嫉妒了,這麼美的身體!我想殺了你。 」我說著一隻手扼住了光子顫抖著的脖子,另一隻手抱著她的頭要去吻她。 「你殺了我吧,殺了我吧、——我希望被你殺掉——」她那歇斯底里的聲音拌著熱乎乎的氣息撲面而來,我看見光子淚流滿面,我們緊緊擁抱在了一起。 那天我本來沒有特別的想法,但是事先卻沒有把光子到家裡來的事告訴丈夫,而丈夫在事務所一直等我到傍晚,見我還不來就給家裡打電話,我告訴他和光子先回來之後,他說:「應該告訴我一聲呀,害得我傻等。 」 「我給忘了,實在對不起,是我臨時決定的。 」 「光子小姐走了嗎?」 「正要走呢。 」 「你再留她一會兒,我馬上就回去。 」 「那你就快一點兒。 」 我嘴上這麼說,心裡卻不希望丈夫回來。 剛才發生在卧室的事使我充滿了幸福感,今天是多麼愉快的一天啊。 我覺得腳下輕飄飄的,心裡突突直跳。 丈夫一回來,就會影響我的幸福感。 我只想永遠和光子兩人在一起聊天,即使不聊天也沒關係,只要能看著光子的臉——只要在她的身邊,我就感到無限的幸福。 「光子,剛才我丈夫來電話,說他馬上就回來,你怎麼辦?」 「是嗎?怎麼辦哪?」光子慌忙穿上衣服——她已經裹著床單呆了二三個小時了。 「『不等他回來我就走不合適吧?」 「他說想見見你,……說他馬上就回來,讓你等一會兒再走。 」我雖然這樣挽留她,心裡卻盼望她在丈夫回來之前就回去。 因為我想使這一天能夠成為完全幸福的一天,不願意由於第三者使這個美好的回憶變得不純了。 所以丈夫回來時,我的臉色自然不太好,也不怎麼說話。 光子見我臉色陰沉,又是和丈夫初次見面,加上心裡不安,也不太說話。 三個人各自想著心事,氣氛很沉悶。 這麼一來我更有氣了,怪丈夫打擾了我們。 「你們倆人玩什麼了?」丈夫開口問道。 「今天我把卧室當畫室用了。 」我故意淡然說道。 「我要重新畫一張觀音像,所以清光子來給我當模特。 」 「畫得也不怎麼樣,還專門清模特來。 」 「為了給模特恢複名譽呀。 」 「你畫的畫兒只能糟蹋模特。 模特比你的畫兒要漂亮多了。 」 在我們夫婦爭論的時候,光子一直羞澀地低著頭微笑,又呆了一會兒,光子就回家了。 我今天拿來了一些那段時間我們之間的來往信箋,想請先生看看。 除了這些以外還有很多,我實在拿不了那麼多,這些是從中挑選出的一小部分比較有意思的信。 我的信都是按時間順序排列的,您可先看我的。 光子寫給我的信我都一封不少的保存著,只是其中夾了幾封我寫給她的信。 (作者註:柿內夫人所說的一小部分信,足足有滿滿當當一大包。 這些五彩繽紛的信紙,幾乎包括了各式各樣的千代紙、這些漂亮的信紙都放在木版印刷的彩色信封里。 我看了很吃驚。 首先從使用如此艷麗的信封就知道絕不是東京的女子。 即使是請書,東京的女子也都使用淡雅的信封。 我敢說東京的女子要是見到這些信封一定會輕蔑地嗤之以鼻的。 如果東京的男人收到他的情人用這樣的信封寫的信的話,馬上就會對她冷淡起來的。 總之,這種極盡濃艷的情趣,只有大皈的女人才會有。 而且這又是相愛的女人之間的信箋,就更令人感到濃艷了。 下面僅摘錄一些對了解這個故事真相有參考價值的信,順便將信箋的花色圖案也做一下介紹。 ) (5月6日,柿內夫人寫給光子的情。 信封長四寸,寬二寸三分,印有淺粉色的櫻桃和心形圖案。 櫻桃共五顆,一根黑莖上結著鮮紅的果實。 心形圖案有十個,每二個重疊為一組,上邊的是淺紫色,下邊的是金色。 信封鑲著金色邊框。 信紙是淡綠色的樹葉打底,用銀色的點線勾勒出線格。 夫人的鋼筆字寫得很規矩,一看可知很有書法功底,其風格說好聽一點是秀麗,說不好聽就是矯揉造作,不過和信箋的花色正好吻合。 ) 阿光 浙瀝浙瀝浙瀝……今晚的小雨下個不停,我傾聽著落在梧桐花上的雨聲,一動不動地坐在檯燈旁,望著你給我織的紅色燈罩,心情很抑鬱。 從房檐上滴落下來的雨點聲傳送我的耳朵里。 浙瀝浙瀝浙瀝…它們在述說著什麼?對,是光子光子光子……在呼喚戀人的名字。 德光、德光、……光子、光子、德、德、光、光—…哦不知不覺拿起了鋼筆,在左手的指尖上寫了無數的「德光」和「光子」,從大拇指寫到小指…… 原諒我寫這麼無聊的事。 每天都見面還寫信,你是不是覺得很奇怪?可是在學校里我不好意思和你接近。 原來什麼事沒有時咱們故意接近給別人看,當傳言成了事實后,就害怕別人的目光了,我是個膽小鬼吧。 我想使自己堅強一些,再堅強一些,……堅強得不怕魔鬼,不怕神佛,不怕父母,不怕丈夫…… 明天下午是茶道課吧?3點來我家好嗎?明天在學校告訴我「行」或「不行」,像上次那樣做個手勢就行,一定,一定,一定來啊!桌子上花瓶里的含苞待放的芍藥花,正和我一起嘆息著等待你的到來。 你若不來,連可愛的芍藥花也會哭泣的。 大衣柜上的穿衣鏡也想照出你的風姿。 你可一定要來啊! (5月11日,光子寫給園子的信。 信封長四寸五分,寬二寸三分。 深玫瑰色的底色中央,畫著一個大大的棋盤,上面散落著幾株三葉草,下方有兩張撲克牌疊在一起,一張是紅桃A,一張是黑桃六。 棋盤和三葉草是銀色,紅桃是紅色,黑桃是黑色。 信紙是深粉色,在右下方的線格里,用白色水彩筆寫著幾句話。 字跡比園子粗獷,潦草,給人以生動奔放感。 ) 姐姐 我今天一天都不痛快,又是撕花瓶里的花瓣,又是斥責阿梅(我的女傭),——每到星期日,我都會煩躁不安,因為一天都見不到姐姐。 為什麼你丈夫在家我就不能去?我給你打電話,傭人說你和丈夫一起去鳴尾摘革事了,不在家。 祝你們玩得愉快!太可氣了!太可氣了!我一個人在哭泣。 啊……我難過得什麼也不想說了。 (上文是法語,意思是妹妹光子寫給親愛的園子小姐)我不喜歡管姐姐叫「夫人」,我一想到這個稱呼身上就起雞皮疙瘩。 要是被你丈夫知道了可不得了。 calerlll! 姐姐為什麼落款總是寫「園子」呢?為什麼不寫「姐姐」呢? (5月18日,園子寄給光子的信。 信封長四寸,寬二寸四分。 大紅色的底色上印有銀色的點線,下方有三片大大的櫻花花瓣,花瓣上有舞女上半身的背影。 由於封皮上的色彩過於濃艷,所以地址和姓名等都寫在信封的背面。 信紙上印著白百合,四周為淺粉色,可寫字的地方只佔信紙的三分之一。 字寫得密密麻麻。 ) 終於來臨了。 我早已預料到了。 ……終於破裂了。 昨天晚上我們鬧得很兇。 如果光子看見那個場面,不知會多驚訝呢。 我們夫婦——啊,請原諒——我和丈夫大吵了一架。 這是結婚以來最厲害的一次。 我沒想到那麼老實和善的人竟然會發怒!這也難怪,我當時說的話太過分了。 我不明白我怎麼會對他那麼強硬。 …我一點也不覺得自己做錯了什麼,而丈夫卻說了許多難聽的話。 什麼不良少女,吸血鬼,文學中毒等等,這還不解氣,甚至說光子是「卧室入侵者」,「家庭破壞者」等等。 我可以忍受對我的謾罵,卻不能忍受謾罵光子。 「既然我是不良少女。 你幹嗎娶我?你不像個男人。 為了讓我家給你出學費才和不喜歡的人結婚的吧。 我的任性你不是早就知道嗎?你真卑鄙,真沒出息。 」我盡情地數落他。 他抄起煙灰缸,我以為他要砸我,卻往牆上扔去,他臉色慘白。 我說:「你把我打傷一個試試。 」他也不說話。 從那天起直到今天我們都沒有說話……。 ——關於信上寫的爭吵一事,有必要向先生說明一下。 不記得跟您說過沒有,我和丈夫一向性格不合,而且生理上也不太協調。 結婚以後我沒有品味到夫妻生活的樂趣。 用丈夫的話說這完全是由於我的任性,並不是性格不合,而是人為的不合。 世上的夫妻哪能都那麼理想。 別人看起來美滿的婚姻,實際上有很多不如意之處。 我們的婚姻許多人很羨慕,以一般標準來看,實際上也是幸福的。 你的閱歷太少,總愛幻想,身在福中不知福。 像你這樣的人有多好的丈夫都不會滿足的。 他動不動就這樣說。 我不喜歡他那種精通人情世故,聽天由命的口吻,總是反唇相譏說他根本不懂煩惱為何物,沒有人情味。 丈夫似乎在努力適應我的個性,可是我總感覺他對我像是在哄小孩,使我很反感。 我曾經對他說過,你在大學里是尖子,所以在你眼裡,我特別幼稚,可我看你就像塊化石。 究竟這個人會不會激動呢?他到底哭過沒有,生氣過沒有,吃驚過沒有呢?丈夫冷靜的個性使我倍感寂寞,不知從什麼時候起,我開始抱有一種惡作劇似的好奇心,這可以說是引起上次那件事和光子這件事以及種種事件的根源。 不過發生上次那件事時我們剛結婚不久,我還充滿著少女時代的純真,比現在稚嫩,膽小,對丈夫深感愧疚,可是這次完全沒有一點內疚感。 說實在的,丈夫絲毫沒有察覺到我已經漸漸被他磨練得很狡猾了,而他還在把我當小孩看待。 我起初對此很反感,可是我越是反感他越來勁。 好吧,既然他把我當小孩看,我就將計就計,使他慢慢放鬆警惕。 表面上我裝出一副天真無邪的樣子,遇到麻煩事時,又是耍賴,又是撒嬌,心裡卻在嘲弄他,哼,以為自己多了不起,把別人當孩子看,你自己才是傻瓜呢。 你這樣的人最好騙了。 我覺得這樣很好玩,以至發展到他一說我,我就又哭又鬧,自己都沒有料到有如此高超的演技。 …… 先生大概能夠理解我,人的心理會隨著環境的改變發生不可思議的變化。 以前我會偶爾意識到,啊,不該這麼做,有些後悔。 而現在則是反抗的心態,怎麼這麼沒出息,這點事就害怕還行,嘲笑自己的膽怯,…港至為自己找借口,背著丈夫愛上別的男人是不對的,而女人和女人相戀就沒關係。 同性之間即使再親熱。 做丈夫的都無權過問。 實際上我思念光子的程度要比對上次那個人熱烈十倍、二十倍…港至一百倍、二百倍……。 我變得這麼大膽還有一個理由。 丈夫從學生時代起就是出名的循規蹈矩,父親正是看中了他這一點。 由於他是個十分保守的,從不越雷池一步的君子,所以對我和光子之間的關係也很難察覺,以為我們只是很要好,從不多加過問。 丈夫做夢也想不到會發生那樣的事,但是漸漸開始懷疑了。 也難怪他這麼想,以前放學后我都是順便去他的事務所,和他一起回家,可是最近我總是一個人回家,而且每隔二三天光子就來我家一次。 二人長時間關在房間里,名義上是為了畫畫兒,卻一直沒見畫的影子,他當然會覺得奇怪了。 「阿光,最近他好像有所察覺,咱們得小心一點。 今天去你家吧。 」 第5頁完,請繼續下一頁。喜歡 Amohot 推理小說,請記得按讚、收藏及分享
音調
速度
音量
語言
《納粹》
第5頁
精確朗讀模式適合大多數瀏覽器,也相容於桌上型與行動裝置。
不過,使用Chorme瀏覽器仍存在一些問題,不建議使用Chorme瀏覽器進行精確朗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