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說,」老人喘著大氣,「黑特家出事了!」 雷恩棕色的身體前傾,彎著細腰。 「終於來了,」他緩緩說:「什麼時候?是誰?巡官怎麼說?」 奎西擦擦汗濕的額頭,「他沒說,他很激動,巡官真是的,他對我大叫大嚷,我這輩子從來沒被人家這樣——」 「奎西!」雷恩站起來,「趕快說。 」 「是,雷恩先生。 他說如果你要了解事況,馬上到黑特家去,他說,在北華盛頓廣場,他會替你保留現場一切物證,但是要快,他說!」 雷恩已經奔下旋梯去了。 兩小時以後,在雷恩稱之為德羅米歐——雷恩喜好用莎劇人物的名字來稱呼他的熟人——臉上老是掛著微笑的年輕司機操縱下,雷恩的黑色林肯大轎車在下第五大道的繁忙車陣中穿梭。 當他們穿過第八街,雷恩可以看見華盛頓廣場那邊萬頭攢動,警察忙著維持秩序,拱橋下的高速公路為之阻塞。 兩個摩托車騎警擋住德羅米歐的去路。 「不準從這邊過!其中一名警察嚷道:「轉回去,走另一條!」 一個胖嘟嘟紅臉孔的警官跑上來,「雷恩先生的車嗎?薩姆巡官交代通行。 好了,小夥子們,這是正式命令。 」 德羅米歐轉了一個彎駛上威弗利路。 那裡警方已經圍起警戒線,整個廣場北段,從第五大道到馬克道格街,交通都被切斷。 對街公園的人行道上擠滿了看熱鬧的人,記者和攝影人員像螞蟻一樣穿梭不息,到處都是警察和嚴陣以待的便衣人員。 風暴的漩渦所在立刻一目了然,德羅米歐把轎車開到它面前停下。 那是一棟三層樓,方方正正,鮮紅色的磚造建築,一座顯然十分古老的舊式房子——是廣場馬車時代的遺迹,大窗戶重簾深垂,屋頂上有帶飾刻的飛檐,一排高起的白石台階,兩側各有一個鐵欄扶手,台階銜接大門底部兩旁,站立著兩頭銹斑斑的鐵鑄雌獅。 台階上站滿了警方人員,白色鑲板的大門敞開著,從人行道可以望見裡面一個小小的前廳。 雷恩狀頗哀傷地走下轎車。 他穿著一身涼爽的亞麻套裝,戴著一頂麥稈帽,白皮鞋,手上握著一根手杖。 他舉頭望一眼大門,嘆口氣,然後舉步登上石階,一名男子從前廳探出頭來。 「雷恩先生嗎?這邊請,薩姆巡官正在等您。 」 巡官本人——一臉深紅陰暗的顏色——在屋內迎接雷恩。 那是一個令人肅然的室內景觀:一條長而陰涼的走道,又寬又深,兩側是一面面緊閉的房門,走道正中央是一條通向二樓的老式核桃木樓梯。 此外,與外面喧囂的街道恰成對比,屋內沉靜得像座墳墓,四周無人——至少就雷恩雙眼所能及,連個警察也沒有。 「好了,」薩姆悲聲說:「這下發生了。 」他似乎一時間找不出妥當的字眼,「這下發生了」彷彿是他僅能言傳的最終評論。 「是露易莎·卡比安?」雷恩問。 這個問題似乎多餘,既然兩個月前才有人企圖謀害她的性命,除了露易莎·卡比安,還可能是誰? 薩姆巡官懊惱地回答:「不是。 」 雷恩驚愕得近乎滑稽。 「不是露易莎·卡比安!」他驚呼:「那是誰……」 「老太太,被謀殺了!」 他們站在陰涼的走廊上面面相覷,在彼此的臉上都找不到慰藉的神色。 「黑特太太,」雷恩已經重複念到第三次了,「太奇怪了,巡官,似乎有人企圖謀殺黑特全家,而非僅針對某個人。 」 薩姆急躁地走向樓梯,「你認為如此?」 「我只是這樣想,」雷恩有點局促地說,「顯然你並不同意。 」他們並肩邁上階梯。 巡官步履沉重,彷彿深懷痛楚,「我不是不同意,我只是根本不知道該怎麼想了。 」 「毒死的嗎?」 「不是,至少看起來不像,你待會兒可以親自瞧瞧。 」 到了樓梯頂,他們停下腳步。 雷恩眼神銳利起來,他們站在一條走道前,旁邊全是緊閉的房門,每一扇門的門口都站著一名警察。 「這些是卧房,巡官?」 薩姆悶應一聲,舉步彎過樓梯口旁的木頭欄杆。 他忽然身子一緊,硬生生煞住腳步,雷恩則不留意地撞了上去。 原來有一名在走廊西北角背靠房門站著的大塊頭警察,因為背後的門突然打開而「啊喲!」一聲往後退。 巡官鬆了一口氣。 「又是那兩個該死的小鬼,」他嚷嚷,「霍肯,看在老天分上。 你不能把那兩個乳臭小子看緊在幼兒房裡嗎?」 「是,長官,」霍肯喘著大氣回答,看來正身陷困境。 一個小男孩一路又呼又叫的,從警官兩條肥腿中央衝出來,以一副勢不可擋的決心奔下走道。 霍肯才剛平衡住身子,馬上又被另一個更小的小男孩撞過去,這個看起來不過剛會走路的年紀,興高采烈地學著第一個的模樣,又呼又叫地也從警官兩腿中央急急衝出。 警官緊追而上,背後跟著一個苦惱滿面的女人尖聲大叫:「傑奇!比利!噢,你們這些孩子——不可以這樣!」 「瑪莎·黑特?」雷恩小聲地問。 她其實是個頗為美貌的女人,但是眼角布滿了魚尾紋,一臉生氣早被折磨殆盡的樣子。 薩姆點點頭,沉著臉旁觀這場混亂。 霍肯英勇地和十三歲的小男孩傑奇搏鬥。 從他的叫嚷當中,顯然比利想出來看看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他一邊尖叫,一邊踢警官的腿,害得警官又痛又惱。 瑪莎·黑特握住小兒子,後者模仿他哥哥,也狂野又精力旺盛地直踢警官的膝蓋。 就在這樣一團拳打腳踢、面紅耳赤、又蓬頭亂髮的混局中,四名鬥士消失在幼兒房門后。 從穿透門牆的尖聲叫嚷聽來,混戰尚未平復,只是轉移戰場而已。 「那,」薩姆巡官挖苦地說:「只是這個綜合神經病和詭異陰森的家庭的一個樣本而已,兩個小惡魔早把我們搞得像置身地獄……到了,雷恩先生。 」 正對樓梯口有一扇門,離東向的走道牆壁不到五英尺遠。 那扇門半掩著,薩姆狀頗嚴肅地推開,然後站到一邊去。 雷恩在門檻上稍稍駐足,眼睛閃爍著警戒的神色。 房間幾呈正方形,是一間卧房。 穿過房間正對面那面牆上有兩扇凸出去的窗戶,俯視北邊房屋後面的花園。 靠近窗戶那面東向的牆有一扇門,薩姆解釋,那扇門后是私用浴室。 雷恩和薩姆立足的房門是位於房間與走道隔開那面牆的左邊,雷恩注意到,右邊是一個又長又深的衣櫥,難怪外面樓梯口上來的走道變窄了,因為衣櫥佔據了額外的空間,然後沿著衣櫥往東邊接下去的走道,緊接著又是另一間房間。 從雷恩站立的地點,可以看見兩張床——都是單人床的大小——靠著右手邊的牆擺著,兩張床中間用一張大床頭桌隔開來,桌子與兩邊的床各有大約兩英尺的間隔。 靠門這張床的床頭板上有一盞小燈,靠裡面的那張床則沒有燈,左手邊那面牆正中央,與兩張床鋪正對面的,是一座老式巨型的石砌壁爐,雖然近旁一個鐵架上掛著整套的火爐箱,但看起來一副廢棄良久的樣子。 這些觀察是靠直覺而且是在瞬息之間完成的。 這樣很快地看一眼傢具的大致陳設以後,雷恩的眼光回到那兩張床上。 「死得比去年的死鰭魚還要僵,」薩姆巡官咕噥著說,他靠著門柱站著,「好好瞧吧,真漂亮,是不是?」 靠門的這張床上——即有燈的那張床——躺著黑特太太。 薩姆的評語簡直多餘,老太太一身睡衣十分狼狽,她以扭曲的姿態躺著,無神的眼睛圓睜,面容突兀,青筋暴露,而且臉色發紫,是人所能想象的最不像生物的生物。 她的前額有幾道極為特殊的痕迹——幾道血痕直伸八零亂乾枯的白髮。 雷恩眯眼觀察那些血痕,面露疑惑,然後注意力轉移到另一張床。 那張床是空的,僅有一堆乾淨的睡衣在上面。 「露易莎·卡比安的床?」 第8頁完,請繼續下一頁。喜歡 Amohot 推理小說,請記得按讚、收藏及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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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Y之悲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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