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時候我的視線的對象,自然要爭先集中在玉芙身上。 伊的身材略略比一般女子長些,肌肉豐勻適中,年齡似乎還只二十一二。 髮髻還留著,瓜子形的臉兒,玉琢一般地白皙,雖隱隱有幾粒細麻,但並不減損伊的嫵媚。 一張榴紅的小嘴,配著一個勻稱的鼻子和一雙水盈盈的眼睛,顯得非常活潑多智,不過這時眼睛中包含的是優戚。 伊的裝束也相當華麗,若不是在這屋中見伊,也許不相信伊就是這幽黯古老屋子的主人。 伊穿一件旗袍,質料是一種淡黃色的外國緞,袖口只留到肘彎,飽邊和袖口上,都綴著三四寸闊的閃光花邊。 因著伊腰肢的柔娜,又穿著一雙黑漆皮的高跟皮鞋,舉步時光彩耀目,越足助伊的嬌美。 出乎意外的,這書房的布置已一半帶著政化,而且傢具都是流行的新式,和我在大廳上所見的情狀恰正是個對比。 那一張書桌和四隻坐椅,。 一隻小圓桌和兩口玻璃的書櫥,完全是西式麻栗的。 上面也裝著泥謾,窗上掛著淡藍執紗的帘子,分明這舊屋的這一部分已經過應時的改造。 我的忙碌的眼光,正要移到牆壁上的書架和幾張西裝少年的照相上去,忽而有一種尖脆的聲浪觸動我的耳朵,使我再不能鬧鬧地亂瞧。 我聽得汪玉芙厲聲地說:「先生,說話請留神些Z如果再這樣子傳口胡說,這屋子裡容不得你!」 五 紫色的信箋 伊發話的聲浪含有一種威肅的命令意昧,不能不使我吃驚回顧。 原來當我利用著好奇的目光向室中察看的時候,霍桑和陸樵竺二人已在開始和汪玉英談話。 所以我一聽得玉芙說出了這幾句話,以為霍桑也許不經意地說了什麼觸犯的話,伊便老實不客氣地下令逐客。 但這是我誤會的。 後來我知道這個釘子是陸樵竺碰的。 他在開頭的第一句,便又犯了措詞失當的老病。 他曾指著壁上的幾張照片,問汪玉芙道:「這裡有好些男子的照片。 可都是你的相好?」這自然太冒失了!假使潑辣些的女人,也許就會當場出彩地賞他一個「五分」。 玉芙這樣子對付,究竟不失智識女性的身份,不能不算是陸樵竺的運氣。 汪玉芙又沉著臉兒,喝斥陸樵竺。 「你們吃公事飯的,仗勢欺人,像是家常便飯!假使你想用同樣的手段對付我,那你也得先問問我們是什麼樣人家! 幸虧霍桑給他解了這個重圍。 其實這也是他義不容辭的,要不然我們來訪問的企圖也不免要斬革除根了。 霍桑婉聲說:「汪女士,別動火,陸先生的話是無心的。 他的性子最急.說話時也就不想到什麼顧忌。 其實他決不是故意如此的。 」 陸樵竺得到了救星子。 他把他的肥圓的頭顱搖了一搖,裝著笑嘻嘻的瞼,和著霍桑的語氣,趕緊乘風轉篷。 他說;「汪小姐,我委實是無心的。 我們浙江的土話『相好』的稱呼等於朋友。 請你不要見怪。 」他舔舔嘴唇。 「我們也是在法律範圍內辦事,此番是奉著公事來的 汪玉芙搶著說:「公事?什麼公事?跟我有什麼相干?」伊霍的從椅子上站起來。 他的話再度說僵了!這女子果真厲害。 陸樵竺的這一手金鐘軍的法寶,竟罩伊不住。 如果沒有霍桑第二度解圍,我不知道他又怎樣落場。 霍桑說:「汪女士,我們沒有別的事,就因著你的未婚夫的兇案,來問幾句話。 請坐下來談。 」 霍桑向陸樵竺丟了一個眼色,暗示他不要再開口壞事了。 陸樵竺也已領會這女子確乎不容易對付,才死心塌地地靜坐在一旁。 但他的烏黑的眼睛還是骨溜溜地向四周亂瞧,代替他的嘴的工作、汪玉芙的氣好像平了些,但仍站著不坐。 伊答道:「你們為這件事來的嗎?這消息正像晴天霹靂,使我十二分驚駭。 我母親本患著肝氣,已在床上躺了幾天,剛才一得這個凶耗,竟昏厥了兩次。 我因此不能離開伊,還沒有去瞧這樣湖。 我聽說他是被人用刀殺死的。 是嗎?」 霍桑點點頭。 「是的,他死在許志公家的門口,情形很慘。 」他的目光凝視著伊。 「唔。 他是給什麼人殺死的?你們已經查明了沒有?」伊的粉頰上籠罩一重似是憂傷又似驚駭的神色。 霍桑仍瞧著伊,說:「真正的兇手,此刻還沒有查出。 但許志公主僕倆因著當然的嫌疑,已給拘到地方法院里去了。 我們就為這個,才到這裡來請你相助。 我想你希望給祥鱗伸冤,一定比我們還急切。 是不是?」 汪玉芙說:「是的,我如果能夠盡什麼力,決不推辭。 你們要問我什麼話?」 霍桑婉聲問道。 「我聽說你哥哥是前天回來的,昨天就急忙忙地走了。 這事可實在嗎?」 汪玉芙頓住了不答,但把冷冷的眼光向霍桑瞧了一瞧。 一會,伊把身子靠著那玻璃書櫥,緩緩答道:「不錯。 他是昨天傍晚走的。 」 「他一來一回,為什麼如此匆促?」 「他的軍隊駐在徐州,馬上要出發北伐,特地告假回來瞧瞧媽。 因為他已經三年不回來了。 他的假期只准了三天、因此,便又匆匆地趕回去。 你——你可是疑心我哥哥?」 「不,我們不是疑心令兄。 因為外面噴傳著一件事。 昨天下午你哥哥曾到傅祥鱗家裡去過,雖然不曾會面,但據瞧見他的人說,那時令兄說過某種咒罵的話,模樣非常可怕。 因此我們不能不查一查。 」 霍桑依然一眼不霎地瞧著玉芙,似要窺察伊的容色有沒有表示。 汪玉芙又停滯了一會,才會著目光,答道:「我哥哥在昨天下午兩點鐘時,確曾到傅家介過,但一會兒就回來的。 他回來以後,並沒有說過什麼。 外面的廢話準是那些鄉人們附會上去的。 」 霍桑點頭道:「也許如此。 但令兄會見樣做,並不是友誼的造訪,該必也是事實。 那末個兄究竟為著什麼才和祥鱗過不過去?」 這問句已經到達邊際,玉芙已無從閃避了。 伊的美目仍瞧著地板上面。 頰上也禁不住泛出一陣淺線。 伊很勉強地答道:「他對於我和樣做的婚姻有些不滿,曾勸我毀約。 我以為在現今時代,婚姻問題,女子應有自主的權,兄長不能干涉。 所以我不聽從他。 後來他到祥鱗家去,也無非要表示他的不滿,至多發幾句牢騷。 若說他有什麼意外的舉動,我敢說一定不會。 」 霍桑又道:「令兄往傅家裡去,你事前可曾知道? 玉芙沉吟了一下。 「沒有。 但他回來以後,曾和我約略地說起。 霍桑忽乘虛而進地說:「瞳,他也僅僅是約略地說起,顯見還有什麼事瞞著你,是不是?那末如果我現在有一個假定的推想,個兄也許因著不滿意祥鱗,或者就瞞著你把他刺死——」 汪玉芙突的把腰肢挺直,離了那倚靠的書櫥,搖著兩手。 伊的聲浪又尖銳了。 伊說:「霍先生,你別說這種可怕的話。 我知道我哥哥的性情。 他是最爽直的。 這種偷偷掩掩的陰私的勾當,我哥哥決不會幹。 你別想到牛角尖里去才好! 霍桑微笑著應道:「我原說是假定啊!我也但願如此 那末你想這種陰私勾當什麼人才會幹? 玉芙的妙目向霍桑瞥了一瞥,立即垂落了。 伊搖頭說:「我不知道。 霍桑又換一個話題,問道:「汪女士,還有一句話。 令兄所以不贊成你們的婚姻,可曾表示過他的理由? 第7頁完,請繼續下一頁。喜歡 Amohot 推理小說,請記得按讚、收藏及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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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信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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