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律師做了什麼?」 梅森說:「除了別的以外,他做了一個前後矛盾的辯護。 」 「法律不容許那樣嗎?」 「法律容許,但人性不容許。 」 「恐怕我不明白。 」 梅森說:「當然,法律在過去的20年裡已經改變了很多,但人的本性卻沒有改。 按當時使用的法律程序,一個人可以提出無罪的辯護請求,到法院努力證實自己無罪,他也可以提出精神異常的辯護要求,這可作為案件的另一部分同時進行審理,也就是面對同一陪審團,作為整個案件的一部分。 」 她用目光打量著他,這目光能看到外表之下的深處,能看到只有女人從男人身上才能看到的那些東西,而且還要在她同他有了長期親密的關係之後。 突然,她說:「我們忘了這樁案件吧,來個舒適輕快的慢騎,陶醉於沙漠的氣息,等早餐之後再談正事。 」 梅森點了點頭,用馬鞭抽了一下馬,他們向前跑去。 他們將村莊拋在後面,順著蜿蜒的峽谷而上,來到一片傍水的棕櫚樹林。 他們翻身下馬,躺在沙地上望著紫色的陰影在綿延起伏的山脊保護下的深凹處躲避陽光,沙漠的靜寂降落在他們身上,打消了他們談話的慾望。 茫茫的靜寂使他們感到平靜、滿足,也使他們的靈魂得到了凈化。 他們默默地騎馬返回。 梅森沖了個澡,吃完早飯便安然沉睡。 他直到下午才接待了約翰·威瑟斯龐,他和德拉是在遮蔭的陽台上接待他的,這裡裝有遮陽罩使人免受沙漠上耀眼光芒的刺眼之苦。 山的陰影在悄悄地爬過峽谷,但還要有幾個小時才能到達旅館,暑氣乾燥而又酷熱。 梅森坐下來,開始平靜地回顧這樁案件。 「你對這一案件的大部分情況都很熟悉,威瑟斯龐,」他說,「但我想讓斯特里特小姐拿到照片,我想通過事件的邏輯順序了解此案來澄清我自己的看法,所以我將詳細詢問你已知道的情況,這可能會使你感到厭煩。 」 「那就開始吧,」威瑟斯龐說,「相信我,梅森,如果您能令我相信那人是清白的……」 「我不敢肯定我們是否能讓我們自己相信,」梅森說,「至少不是從這些我們現在已有的材料,但我們至少可以按照冷靜的推理來考慮它。 」 威瑟斯龐繃緊了他的嘴唇,「在缺少反面證據的情況下,陪審團的判決是有約束力的。 」 「1924年,」梅森說,「霍勒斯·萊格·亞當斯同大衛·拉特威爾合夥做生意,他們有一家小製造廠,他們完善了一項有希望帶來巨大潛在價值的機械改良。 突然,拉特威爾消失了,亞當斯告訴他的合伙人的妻子說拉特威爾到里諾出差了,她肯定要不了幾天就可以收到他的信,但她沒有,她查了里諾旅館的記錄,沒有發現他的蹤跡。 」 「亞當斯還撒了別的謊,但它們並不完全一致。 拉特威爾夫人說要叫警察。 面臨被警察調查的威脅,亞當斯編了一個全新的謊言,並且是第一次告訴她。 拉特威爾夫人叫來了警察,他們進行了調查,亞當斯說拉特威爾曾向他承認他的婚姻不美滿,他愛上了一個年輕女人,這個女人的名字案中沒有,她被報紙和法院稱為『X小姐』。 亞當斯說拉特威爾告訴他,他要同這個女人私奔;請他告訴他妻子他已去里諾出差了,以此拖住她;還說亞當斯要像平時一樣繼續工作,保管拉特威爾那份收入,每個月給拉特威爾的妻子200美元的零用錢,一直等到他收到拉特威爾有關剩下的錢如何處置的來信為止,拉特威爾想在他妻子能夠阻止他之前徹底逃脫。 」 「那時,亞當斯編了一個令人可信的謊言,但由於他早先自相矛盾的陳述,警察進行了徹底的調查,他們在製造廠的地下室發現了被埋的拉特威爾的屍體。 有很多情況證據表明亞當斯有罪,他被逮捕;又不斷出現了更多的情況證據,亞當斯的律師顯然害怕了,很明顯,他認為亞當斯沒有告訴他事情的全部真相。 在審判時,他可能會面對令案件更加絕望的、出人意料的證據。 」 「原告方結束了控證,所提供的是一系列給人印象深刻的情況證據,亞當斯出庭做證,但他沒能很好地證明自己,他被盤問困住了——或許他並不十分明白那些問題,也許是因為他有些慌亂。 他顯然不是那種能在擁擠的法庭和12個板著面孔的陪審員面前伶牙俐齒、清晰思維的人。 亞當斯的律師提出精神錯亂辯護,他叫來了亞當斯的父親,他為那些常見的事情做了證,而這些事情是每個家庭為挽救孩子免於死刑都能發掘出來的。 很小的時候摔了一跤,頭被打了一下等等,但也有不利的證據——主要是霍勒斯·亞當斯年輕時有折磨動物的嗜好,他會把蒼蠅的翅膀扯下來,把它們穿在針上,興奮地看它們掙扎——實際上,這種折磨動物的變態心理似乎成了辯護中反覆嘮叨的事情。 」 「真是不幸。 」 「為什麼?」威瑟斯龐問,「這可以證明精神錯亂。 」 「這會招致陪審團的反感,」梅森說,「很多孩子都扯蒼蠅的翅膀,幾乎所有的孩子都要經曆本能殘忍的一個階段。 沒有人知道為什麼,心理學家對此給予不同的解釋,如果在人的生命受到審判時,扯進許多早年殘忍的行為,並誇大歪曲它們以設法證明精神錯亂,用這種方法很難贏得陪審團的同情,而且,亞當斯和律師依賴精神錯亂辯護的事實,表明在這樁案件中,他自己就不相信亞當斯有關拉特威爾說的話。 」 「情況證據可以講是世界上最荒謬的假證,環境情況不會撒謊,但人們對於環境情況的理解常是錯誤的。 很明顯,與此案有關的人中,沒有任何人對僅僅依賴於環境情況的案件如何進行分析具有最起碼的知識。 那個地方檢察官是個機敏、聰明、具有政治野心的檢察官,後來他成了州長,而被告的律師是那種沉溺於法律空洞理論的抽象知識的書獃子——對人性一點兒也不懂,他只知道他的法律,記錄的每一頁都顯示出這一點;他不知道他的陪審員,幾乎記錄的每一頁也都表明了這一點,亞當斯被宣判犯有一級謀殺罪。 」 「案件被提出上訴,最高法院裁定這是情況證據案件,由於亞當斯的律師在提出自己的觀點以及果斷地論證這些論點方面的細心,程序上沒有出現什麼錯誤,陪審員們對證人進行了聽證,看到了他們在證人席上的舉止,因此,他們是事實的最佳判官,原判決被確認,亞當斯最終被處決。 」 威瑟斯龐的聲音裡帶有某種辛酸的感觸。 他說:「您是專門為那些被控犯罪的人辯護的律師,我知道,在兇殺案中,您的被告從未被判有罪。 儘管您的觀點會自然地偏向被告,但您無法告訴我這個人無罪。 在我看來,他的罪行是確鑿的。 」 「我不能說他是清白的,」梅森說,「但我也不會說他是有罪的。 與案件相關的情況從未徹底調查過,我想調查一下。 」 威瑟斯龐說:「無論您持有多大的偏見,這惟一的事實是:您無法找到任何東西來減輕……」 「喂,等一下,」梅森打斷了他,「首先,這不是過去吸引過我的案件。 它缺少壯觀場面所有的成份,這只是一樁悲慘而又普通的兇殺案。 假如不是主動提供給我的,我可能不會接這樁亞當斯案件,我喜歡帶有神秘和奇異色彩的東西,因此,我沒有偏見,我是公正無私的——我不相信這人有罪。 我相信的是對這個人的判決更多地是由於他的律師處理案件的方式,而不是因為什麼其他的原因。 」 威瑟斯龐幾乎就像自言自語地說:「如果他是有罪的,幾乎可以肯定這孩子將會繼承那種天生的殘忍性格和折磨動物的慾望。 」 「許多孩子都有。 」梅森指出。 「但隨著年齡的長大就會消除掉的。 」威瑟斯龐解釋道。 梅森點頭表示贊同。 「馬文·亞當斯已足夠大了,應該消除掉了,」威瑟斯龐接著說,「我想,首先我要看看他對動物的態度。 」 梅森說:「你在遵循著與1924年陪審團所遵循的相同的推理過程。 」 「什麼過程?」 「由於一個人對動物殘忍,你就認為他是潛在的兇手。 」 威瑟斯龐從椅子上站了起來,不安地走到陽台邊,站在那裡向外面的沙漠望了望,然後又回來面對著梅森。 他看上去有些老了,但臉上明顯地留有堅定的烙印。 「您要多長時間來調查這樁案件的情況才能轉交情況證據?」他問梅森。 梅森說:「我不知道。 18年前,這要不了多長時間。 現在,重要的東西已被掩蓋,那時不為人們注意的事情可能同案件有很重要的關係,但卻被時間的流逝和其他壓在它們之上的事情的分量而掩蓋了。 搞清楚這些要花時間和金錢。 」 威瑟斯龐說:「我想讓您做這事,排除一切別的東西,一切可能的干擾,我們只有幾天的時間。 然後,我就要採取行動……」 第5頁完,請繼續下一頁。喜歡 Amohot 推理小說,請記得按讚、收藏及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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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溺鴨案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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