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跟你說過了嗎?"還是那個低沉而陰險的聲音。 我實在按捺不住自己的憤怒,沖著話筒大叫起來:"你是誰?你藏在什麼地方?為什麼要干這種無聊的事情?" 對方過了好一陣沒說話,然後是一陣幾乎聽不到的冷笑,咯吱咯吱的,好像生鏽的齒輪轉動的時候發出的怪聲。 我嚇得全身汗毛倒立。 冷笑完了,接下來是呼哧呼哧的喘氣聲。 我覺得那是一個藏在世界某個陰暗而又骯髒的角落裡的魔鬼,不管我逃到哪裡,他都會通過電話線出現在我的面前。 "聽著,別掛電話!"對方好像已經知道了我的想法,搶先說。 "憑什麼我就得聽你的電話呢?離我遠點兒!從此以後我絕對不接電話了!" "你看你看,你的意思是不是我很可怕呀?有什麼可怕的?你要是老這麼對待我,我就只好說說你弟弟守泰的事啦!" "你把我弟弟怎麼樣了?"我渾身的血一下子衝到了頭頂。 "別慌,別慌嘛。 沒把他怎麼樣,只不過順便提到,順便提到。 女人嘛,不跟你說東道西的,你不是憋屈得慌嘛。 頂多在電話里陪我說說話,就能保證你那可愛的弟弟毫髮無損,這筆生意多合適啊!你不想做嗎?" "你把我弟弟拐走了?"我終於明白了,這才是他的目的! "嘖!嘖!"對方連連咂著舌頭,"女人哪,想得就是多!我說過拐走了你弟弟嗎?放心吧!現在,你弟弟正在蹦蹦跳跳地往家走呢!" 我鬆了一口氣。 "現在你應該明白了吧?想想你自己吧,你走到哪兒我都知道,你想什麼我也知道。 剛才有一個公用電話你沒接就跑了是不是?這不好嘛。 那是我向你求愛的電話,你對你未來的戀人就是這種態度啊?我把話放在這兒,你跑不了,你跑到哪兒我追你到哪兒。 只要你不離開東京,我就知道你在什麼地方。 你知道為什麼嗎?因為東京所有的電話,都是按照我的指令隨時響鈴!" 我只覺得一股冷氣從腳心衝到頭頂。 難道他真能做到? "不信?那我就給你表演表演。 你旁邊還有一個電話亭,對吧?現在我就叫它響鈴,怎麼樣?試試?注意了!" 短暫的沉默。 我屏住呼吸等待著。 旁邊那個空著的電話亭里的電話果然響了起來,我差點兒尖叫起來,趕緊用手捂住了嘴巴。 鈴聲響了四下。 剛才讓我接電話的那個店員正在往這邊走的時候,鈴聲停了。 "這回你明白了吧?告訴你,我不是撥了那個電話的電話號碼,而是用意念。 剛才,我並不是用另一個電話撥了你旁邊那個電話的號碼,而只是把我心裡的指令發送過去,它就響了。 你們這些普通人,只能使用電話機這類粗糙的機器才能做到。 明白了嗎?我可以讓東京的任何一個電話響鈴。 你永遠都逃不出我的手掌心!我可以洞察一切!這是為什麼,你知道嗎?因為我不是人類,我就是這座城市!我這麼說你明白了吧?" 對方說完,又發出一陣低沉的、讓人感到噁心的竊笑。 不用電話,就能讓另一個電話響鈴,世界上有這種事嗎? "好了好了,今天我就饒了你,趕緊把茶喝完了回家吧。 不過我得提醒你,不許找男朋友。 你要是找了,我可不能原諒你,因為你已經是我的女人了!感到無上光榮吧?像我這樣神通廣大的傢伙迷上了你。 好了,向你弟弟問好!我還會給你打電話的,再見!" 咔嚓!電話掛斷了。 那聲音就像在夢中聽到的,是一種讓人感到愉快的聲音。 這是第一次由對方掛斷電話。 連接著那個陰暗而又骯髒的角落的長長的管線,隨著電話機上的金屬板被壓下去,徹底被切斷,餘音也消失了。 我神情恍惚地保持著通話姿勢,感覺似乎好一些了。 於是我繼續把聽筒貼在耳朵上,不快之感漸漸消失,心情平靜下來。 我第一次知道,這個沒有聲音的聽筒,竟然是這麼好的一個東西。 我回到自己的位子上,剛才那個店員來給我加水的時候,我問他是怎麼知道我就是吉井的。 店員回答說:"來電話的人說,穿黃衣服的那個女的就是吉井小姐。 "這個店員是個男的,沒有啰唆地問這問那。 黃衣服,黃衣服,為什麼不說黃毛衣?這就是說,給我打電話的那個男人不知道我穿的是毛衣! 水果店的那個大媽說的也是黃衣服,沒說黃毛衣。 九月里,幾乎沒有人穿毛衣,所以給我打電話的男人想不到我穿的是毛衣。 由此可以斷定,他是從很遠的地方看著我的。 我一邊喝著剩下的半杯檸檬汽水,一邊繼續想著。 那個男人讓我趕緊把茶喝完了回家,也就是說,他不知道我喝的是檸檬汽水。 他看見我進了咖啡館,卻看不見我桌子上的飲料是什麼。 還真是有人在跟蹤我。 如果是這樣,我從這個咖啡館的後門出去,就可以擺脫他的跟蹤了吧。 接下來我開始一個挨一個地回想我在工作中認識的那些男人。 對我感興趣的倒是有幾個,可是他們當中沒有一個會幹這種事情。 首先沒有這個必要,他們要是想向我表白的話,機會有的是。 而且,他們說話的聲音我都熟悉,他就是把聲音壓得再低,我也聽得出來。 今天給我打電話的這個男人說話的聲音,我從來沒有聽到過。 第二章 高中修學旅行來東京的時候,我就想過,將來一定要住在能看見東京塔的地方。 但是,我考上東京音樂學院以後,知道東京的物價很貴,市中心的房租高得驚人,就在一個雖然看不見東京塔,但交通比較方便的地方租了一間房子住了下來。 大學時代,受到朋友和時裝雜誌的影響,我開始熱切嚮往在原宿這種高檔住宅區居住。 這種想法也許有些淺薄,可是沒辦法,對於我來說,比這更高級的生活我還想象不出來。 我會彈鋼琴,電子琴彈得也不錯,長得也算漂亮,於是我就允許自己住在了原宿。 當然這需要有相當高的收入。 我暗暗發誓,我離開原宿的公寓的時候,也就是我在法國巴黎找到了公寓的時候。 我要趁著年輕發奮努力,等到成了滿臉皺紋的老太婆,就算能住上巴黎的公寓也沒有什麼意義了。 在我的朋友裡面,已經有幾個過上了那樣的生活,但她們不是靠自己的努力,而是靠男人,她們是吊著男人的膀子去歐洲的。 她們把男人當做掙錢的機器。 她們的丈夫,都是戴著眼鏡,腆著啤酒肚的短腿男人,單從外表看就知道是跟她們的趣味完全不同的日本人。 她們每個月都給我寄一封航空信,每次都隨信寄給我幾張照片,並且特意加上說明:這個地方比日本好多了。 信的末尾總是忘不了寫上一句,住的地方太窄了,下個月也許要搬家了,等安定下來再寫信什麼的。 要不就是說,本來想吹吹牛吧,沒想到刺激了在國內的朋友們,好不容易找到了新房子,這回倒好,成了她們的旅館了,云云。 儘管如此,照樣有買了機票就飛過去找她們的。 我不打算給人家添麻煩,要去就靠自己的力量去。 我對我現在的生活挺滿意的。 我那間離青山大街不遠的原宿的公寓在十二層,視野特別開闊。 到了晚上,走上陽台,站在落地玻璃窗前,可以看到寶石般閃亮的都市夜景。 我最喜歡做的事情是:深夜下班回家以後,拉開窗帘,躺在沙發里,雙腳搭在茶几上,一邊眺望都市的夜景,一邊喝紅葡萄酒。 都市的夜之海里,有的東西呈四角形,有的呈橢圓形,都是由一個個小小的亮點組成的。 這些小亮點,經常讓我朦朧地想到那些各自獨立生活的人。 猶如巨大的廣角鏡頭中的落地窗外的夜景,夜景中那些閃亮的寶石都在祝福我,讓我感到富有,感到滿足。 一個小時過去了,兩個小時過去了,我自斟自飲著。 紅葡萄酒讓我陶醉;好像在黑色天鵝絨上撒上了碎寶石的都市夜景,也讓我真實地感受到我就是生活在這個都市裡的人。 除了星期二以外,我每天晚上都要去原宿、青山、六本木等地的高級飯店或高檔酒吧打工,我的工作是彈鋼琴。 我租的這個兩間一套的公寓的月租金是二十萬日元,我還要積攢去巴黎的費用,不拚命打工掙錢是不行的,我恨不得連白天都去打工。 第3頁完,請繼續下一頁。喜歡 Amohot 推理小說,請記得按讚、收藏及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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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之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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