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是科爾涅托夫打斷她的話,她還不知再說出些什麼來。 「您是不是說涅斯捷洛夫神經不正常?」科爾涅托夫有點挑釁和冷淡的問話在提醒她,他聽她講不等於就相信她。 「我沒有這個意思,」她緩和一些,想減弱他的對抗心理,「我們對他也不很了解。 大家都知道他長期來不是去看神經病,就是住精神病院。 當然這是很早以前的事了,那時戰爭剛結束。 這次鮑里涅維奇的死使他受到刺激。 有一陣子他總說要贖罪。 後來又認定是您和盧茨基要陷害他。 」 科爾涅托夫已忘了要走的事,越來越感興趣地聽她講,同時又不時用涅斯捷洛夫告訴他的某些話來責怪她。 她談的這一切使涅斯捷洛夫提出的證據都失去了確鑿性。 那十二頁的記錄全給否定了。 偵查員沉思起來:排除對涅斯捷洛夫的懷疑是否有點匆忙?一個精神病人的證詞有何價值?血,頭髮和指紋的化驗結果對他可是有利的,可很多方面又對他不利……在檢查屍體時他說話又那麼吞吞吐吐,還有他畫的平而圖、帶到現場的照相機。 是啊,兇手的幫凶都是這樣的表現。 幫凶就是要把偵查工作引上歧途,使兇手逃脫法網。 對季娜伊達指控的事實反而對她是有利的了。 他想起了那天在解剖室里,鮑里涅維奇的屍體旁,她的舉止充滿了哀傷,眼裡流露出難以言表的悲痛。 她痛苦而緩慢地進行解剖。 她的看法和意見也是令人信服和質樸的。 她闡述的觀點精明而自信,具有充分的說服力。 不行,不行,不能就此結案,結案是不行的。 檢察長會問他,全部案情查清了嗎?屍體手中的頭髮、椅子腿上的血跡、手槍上的手印是什麼人的?所有疑點查清了沒有,進行過分析和化驗嗎?現在涅斯捷洛夫提出對女助教的控告,偵查員有責任審查她。 「請您原諒,」科爾涅托夫預感到公事公辦有多麼難,他說道,「我應當審問您。 對您進行一系列的調查。 這完全是走形式。 要不檢察長也會打回,重新調查的。 」 儘管他說得很有分寸,但還是引起她生硬的、甚至是憤怒的回答。 「您想使我受辱嗎?您到底要幹什麼?要是教研室知道了,那學術界會對我怎樣想呢?您好好考慮考慮,能這樣對待朋友嗎?」 「這不是我要這樣。 任何人處在我的地位也會這樣。 沒有別的辦法,只能這樣。 要不我把這個案子交給別人辦好了,您看怎樣?」他突然建議道。 這個主意很好,他把未乾完的事交給別的區的偵查員干。 讓別人搞這個棘手的案子去吧。 「不,不,」她突然急著打斷他道,「誰也不如您能辦好這個案子。 」 「這就好,」偵查員裝著考慮她的回答,高興地說道,「明天我就開始審問您。 明天開始調查,我就放心了。 」 接著是長時間的預示著不祥的沉默和沉思。 科爾涅托夫沒有發覺她的變化,沒有看到她那全無光澤的臉由於緊張而緋紅,雙唇緊閉著。 她兩手緊緊抓著椅背遲緩地站了起來。 偵查員也沒有發現,她那既不是灰色又不是藍色的大眼睛雖然陰沉,卻放射出某種堅定的光芒。 「您不必這樣。 我決不允許。 」她對科爾涅托夫毫無顧忌地說道,「您明白我的意思嗎?」 季娜伊達不是在乞求他,也不是說服她,那是命令的口吻。 他也沒有不知所措。 她繼續以挑釁的口氣說道: 「您當然要拘留我。 要兩個警察押著走過大街。 」 科爾涅托夫沒有立刻作出反應。 這個女人使他精神上經受著困難的考驗。 他不能粗魯地回答她,不能因自己的面子下不來台而感情用事。 這是在她家裡,桌上還擺著酒菜,他不能對女主人不禮貌。 但是,案子後面很多事情都還要取決於他自己的決定。 要是她傳訊不到庭,這會引起議論紛紛,人們會說他縱容證人任性胡來有損於法律的尊嚴。 這要是傳到檢察長耳朵里,就會對他新帳老帳一起算,是會被撤職的。 不祥的擔憂使他的勇氣和堅定受挫。 他趕忙站起來,好象由於靠餐桌太近影響執行公務似地離開桌子嚴肅地說道: 「明天早上九點我等著您。 別遲到。 」 「如果我拒絕呢?」她挑釁地問道。 他後退一步,好象要在他倆過去和目前的關係間劃清界限似地,更加堅定地說道: 「那就走著瞧吧。 」 「您先別走,」她挽留他,「明天我不去。 您也別想拘留我。 有功夫您好好想想,您這樣干對不對?順便說一下,您是否查看了手槍上的號碼?這支手槍怎麼會落在鮑里涅維奇手裡的?您沒有忘記吧,這支手槍是您辦的另外一起案子的物證,本是與鮑里涅維奇無關,應當是屬於您的。 」她幸災樂禍地譏笑道。 是啊,那支丟失的手槍呢,是她從他的皮包裹偷去的,他曾對她說過丟了一支手槍。 是不是掉在她那裡了,那時她閉口不談搪塞過去了。 「您偷了我的手槍!」他氣得喘著粗氣喊道,「您不感到羞恥嗎?」 「一點也不。 」她承認道,「您還是好好想一想,是不是您把手槍留給了鮑里涅維奇。 他對我說過這件事。 那時您把手槍拿出來對他說:『這玩意兒我討厭透了,放在您這兒好了。 』我知道這件事。 那一陣子您表現得還不錯,我也就寬恕了您。 」 「你撒謊!」 「不。 」她冷漠地說道,「奉勸您別引火燒身。 鮑里涅維奇是自殺也罷,他殺也罷,都是用您的手槍結束生命的。 您是逃不脫罪責的。 我一定竭盡全力做到讓您將和我並肩坐在被告席上……」 第九章 季娜伊達和鮑里涅維奇充分地嘗到了愛情的歡樂。 雖然愛情遲遲到來,但是極其熱烈。 他倆的感情已發生了變化。 他倆對此覺得很有意思,並確信彼此都很滿意。 愛情使兩人變得更聰慧,賦予他倆了解對方願望的能力。 愛情啟開了他們的心靈之窗,使他倆感情有如急流奔涌。 愛情使兩人相信,言語、偶然的手勢和動作都有互為對方理解的含義。 他們溫情脈脈,竊竊私語,柔情蜜意超出了想象。 兩人海誓山盟,心心相印。 愛情從他們的記憶中擠走了前不久的追求、希望和幻想。 季娜伊達不再想教研室、榮譽和支配別人的慾望了。 漂亮而冷酷的女助教忘了自己的年齡和地位,忽然變得象嬌滴滴的小姑娘似地用那挑逗男性的扭扭捏捏的舉動和聲調行事說話。 她也忘了那一次自己曾經對「一心尋找家庭安寧幸福的可愛的小傻瓜們」的嚴厲訓斥。 她過去常說,「男人無論勇敢、力量還是性格都不能使她滿足。 這一切在自己身上都有。 」 這對戀人在其他方面仍保持著清醒的頭腦。 他倆都特別勤奮。 和從前一樣,女助教在獰獵中熟悉野獸的脾性、跟蹤野獸的本領和知識使男朋友欽佩不已。 她能根據樹上蘑菇的分佈、被破壞的鳥窩、樹桿中儲藏的松果準確地找到松鼠的巢穴。 她懂得怎樣引起野獸的好奇心,巧妙地引獸出洞。 好奇而輕信的松鼠在樹上跳來跳去,咯嚓咯嚓地發出聲響引起對自己的注意,直到一聲槍響結果了自己的性命。 「誰教會您這些本領的?」他欽佩地問道。 「生活。 」她因為不能對他講出一切而感到難過。 她從小就養成了對任何人都不能相信和隱藏自己的感情和思想的習慣。 生活——戰爭使她懂得,對付敵人要把武器隱蔽起來。 應當讓別人什麼也不了解你:你的力量、你的智慧、你的能力。 一切都會對你不利。 她從不外露自己的思想,希望把思想深深地埋在自己的心裡。 有生以來她第一次想讓鮑里涅維奇窺視一下她內心的秘密。 「當把您和您的軀殼分開時,」她問他,「您會感覺到嗎?萬念叢生,象蜜蜂似地飛來飛去,心中感到無比舒輕鬆。 一切看來都是可望可及的,沒有任何限制。 突然心中升起一種不祥之兆,昏迷一陣散開了。 思想仍然又回到狹小的身體軀殼裡。 」 沒有,他作夢也沒有這種感覺。 「您曾有過一種無名的恐懼嗎?家裡寂靜無聲,沒有個。 突然聽到一聲響動,你回頭一看,什麼也沒有。 就說現在吧,您站在衣櫃旁邊,而我卻看不見……」 鮑里涅維奇想談別的。 他覺得他自己無論是思想還是說話都很輕鬆。 他講起自己到遠方的旅行,談起自己成功地獵取熊和狼的事。 還講了他曾有幾年閉門不出的事。 「您在野地里露宿過嗎?」他幻想似地問道。 他如同往日,深沉而遠眺、冷淡而心不在焉的目光從她的臉上掠過:「你躺在溫暖的草地上凝視著天空。 天空一片漆黑,只有星星在對你眨眼睛。 突然一朵紅雲從樹林後面騰空而起,射出光芒,燃燒起熊熊大火,好象煙霧一般散開了,滿天都亮了起來。 那火光燃燒著彎曲了。 一把通紅的鐮刀高高掛在天空……午夜你一覺醒來,月亮又好象不見了……黑暗、露水、寒冷……」 他不說了,陷入了沉思。 臉上泛著紅光,眼睛溫柔濕潤,無憂無慮。 愛情沒有影響一對戀人的日常工作。 鮑里涅維奇給大學生講課,考查,寫論文。 季娜伊達潛心鑽研自殺的規律,為鮑里涅維奇的理論尋找論據。 她以細心和機敏不斷發現新的論據。 他對此非常高興,好象是兩人在共同完善著這篇科學論文。 「您想想那些發生自然災害的國家。 」她舉例說明新的看法,「河流上漲,淹沒了城市鄉村。 忍飢挨餓和無法睡眠的人們在樹上棲身。 虛弱和生病的人們擔心從樹上摔下來,只好似自己捆在樹上。 但誰也想不到要自殺。 面臨危險的人的自衛本能不允許他們自殺。 」 第25頁完,請繼續下一頁。喜歡 Amohot 推理小說,請記得按讚、收藏及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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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醫宿舍的槍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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