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讀哪一章?」 「《列王記上》第十三章。 」 接著,在確信沒有受到跟蹤以後,他們就會一致認為,那一章「最令人鼓舞」;如果不是這樣,其中一人就會說:「那一章我恐怕還沒有讀呢。 」 那一家商店的門面或許已不復存在了,但是費伯感到麻煩的倒不是這一點。 他覺得:早在1940年就有一些不中用的非職業間諜越過海峽,並且落入了MI5的懷抱中,卡納里斯很可能把那句暗語早就告訴了那些人中的大多數。 費伯知道那些人已遭到逮捕是因為報上公布了他們受絞刑的消息。 當然,那樣做是為了安撫群眾,說明已對「第五縱隊」採取了行動。 那些受絞刑的傢伙,臨死前肯定會泄露秘密,英國人現在可能已經知道那種陳舊的暗語。 如果他們截獲了漢堡發出的那份電文,現在一定有許多具有語言天才的英國年輕人簇擁在那家商店門口,他們個個夾著《聖經》,用德國口音在練習那句話:「最令人鼓舞」。 在那些令人陶醉的日子裡,打進英國似乎已指日可待,而德國反間諜機關卻把自己的職業特點置之度外。 從那以後,費伯對漢堡就失去了信任。 對於自己的行蹤,他向他們保密;拒絕與在英國的其他特工取得聯繫;發電文時,他經常改換頻率,不管是否干擾了別的特工的發報信號。 如果一貫對上司的指令百依百順,他可能不會活到今天。 在維爾維奇,費伯和許多騎自行車的人混在一起,其中很多人是婦女。 此時正是白班下班的時候,軍火製造廠的工人們如潮水一般擁了出來。 那些工人雖然面帶倦意,卻顯得喜氣洋洋,這使費伯想到了不服從上級命令的個人原因:他認為他的國家正在戰爭中漸漸失利。 他們肯定贏不了這場戰爭。 俄國人和美國人已經參戰;非洲已丟失;義大利已經崩潰;今年——1944年,盟軍一定會在法國領土上登陸。 費伯不想以生命做無謂的冒險。 回到家中,他把自行車放在一邊。 就在他洗臉的時候,頭腦里突然閃出了不合邏輯的念頭:他要去接頭。 冒這種險很愚蠢,因為那是為了一種無望的事業。 然而他卻產生了強烈的冒險願望。 理由很簡單:他已經有一種難以言表的煩惱。 一成不變的收報發報、觀察和研究野鳥、騎自行車進進出出、寄宿店裡的茶點——他已經度過了四年與實際戰爭相隔太遙遠的刻板生活。 他似乎在任何情況下都沒有陷入危險的境地。 這反倒使他膽戰心涼,因為他想到有潛在的威脅。 每當他辨出有危險存在,而又能採取步驟使危險消除,他便感到無限喜悅。 就這麼辦,他一定要去接頭,但接頭的方式與他們所期望的並非一致。 儘管戰爭的氣氛很濃,倫敦西區仍然是行人擁擠。 費伯想知道柏林的大街上是不是也有類似的情況。 在皮卡迪利廣場那兒,他從哈查德書店買了一本《聖經》,揣在大衣裡面的口袋裡,別人是看不見的。 這一天,天氣溫和而濕潤,時斷時續地下著毛毛雨。 費伯帶了雨傘。 接頭的時間在上午的9點到10點,或下午的5點到6點。 具體安排是:有一個人每天到接頭地點去,一直等到另一個人露面;如果連續去了五天都沒有聯繫上,那人就改為隔一天去一次,連續進行兩周;兩周以後還沒有聯繫上,就放棄聯繫。 現在是9點10分,費伯來到了萊斯特廣場,只見接頭的人已經到了,就站在那家煙草店門口,假裝在避雨,腋下夾著一本黑皮包裝的《聖經》。 費伯瞟了他一眼,低著頭迅速走過他身邊。 那是個年輕人,蓄著金黃色的小鬍子,看上去營養不錯。 他穿的是黑色雨衣,胸前有兩排紐扣,正在那裡看《每日快報》,嘴裡嚼著口香糖。 費伯對他不熟悉。 費伯從街對面再次行走時,發現了「尾巴」。 那人身材矮小,長得結實,身穿有腰帶的雙排扣雨衣,頭戴英國便衣警察喜歡戴的軟氈帽。 他正站在一幢辦公樓的門廳里,從玻璃門往大街對面觀看,注意著煙草店門口那人的動靜。 眼下存在兩種可能性。 如果那個接頭的人不知道自己受到跟蹤,費伯只得把他從接頭地點引開,把「尾巴」扔掉;但是還有一種可能:來接頭的那人已經被逮捕,煙草店門口那人是個替代者。 在後一種情況下,費伯決不能讓門口那人或是那個「尾巴」看到自己的面孔。 費伯假定是最壞的可能性,並且想出了對策。 廣場里有個公用電話亭,費伯進去以後便記住了電話號碼。 接著他找到了《聖經-列王記上》的第十三章,把那一頁撕下來,在頁邊空白處寫了幾個字:到廣場的那間電話亭去。 他在國立美術館後面的那條背街上轉來轉去,後來找到了一個小男孩,10歲或11歲光景,他正坐在門口的台階上用石頭玩水。 費伯問他:「廣場那裡的煙草店,你認得嗎?」 「認得。 」 「喜歡吃口香糖嗎?」 「喜歡。 」 費伯把《聖經》上撕下來的那一頁遞給了孩子,說道:「煙草店門口有個人。 如果你把這個交給他,他就會把口香糖給你吃。 」 「行啊。 」孩子答道。 他站起身來又問了一句:「這傢伙是不是美國佬?」 「就是。 」費伯回答。 小男孩跑去了,費伯也跟在後面。 就在孩子快要跑到那特工面前時,費伯突然身子一閃,溜到了對面那幢辦公樓的門口,「尾巴」正在那兒透過玻璃向外面窺探。 費伯把身子擋在門外,正好遮住了「尾巴」的視線,使他看不到街對面的動靜。 而且,他還撐開雨傘,裝著撐得很費力的樣子。 這時,他看到那位特工給了孩子一些東西以後就走開了,他也就不再在撐傘上搞什麼花樣了,而朝與特工相反的方向走。 他回頭看看,只見「尾巴」已跑上大街,去尋找那位失蹤了的特工。 費伯就近停在一個電話亭旁,撥了電話號碼——就是廣場上那個電話亭的號碼。 過了幾分鐘后,他才打通,終於聽到一個深沉的聲音:「喂!」 「今天讀哪一章?」費伯問。 「《列王記上》第十三章。 」 「最令人鼓舞。 」 「對,是這樣。 」 費伯心想:他已經碰到了麻煩,可是他還不知道,真是個笨蛋。 他大聲問:「怎麼?」 「我一定要見你。 」 「不可能。 」 「非見不可!」費伯覺得,那口氣表明他已處在絕望的邊緣。 「來自頭頭本人的消息——懂嗎?」 費伯裝得還在猶豫。 「那好吧。 一個星期後,在尤斯頓車站拱門那兒見面,時間是上午9點。 」 「你不能提前一點嗎?」 費伯掛上了電話,出了門,迅速拐了兩個彎,來到能見到廣場電話亭的地方,只見那個特工正向皮卡迪利廣場方向走去。 周圍看不到「尾巴」,費伯就跟著那個特工往前走。 第14頁完,請繼續下一頁。喜歡 Amohot 推理小說,請記得按讚、收藏及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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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針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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