驚悚篇

 鐵幕

 失憶的寶寶 作品,第6頁 / 共78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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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據說,是李財旺先動手打人的。」劉文初慢條斯理地說。不知為什麼,他對這個有口皆碑的老同志總有一種說不出來的隔閡。每次下來,都感覺這個車站太幹淨了,幹淨的站台、幹淨的台賬、幹淨的桌子、幹淨的黑板報,幹淨得很虛假。

「是的。可——唉,職工的覺悟不高,當站領導的不能跟他們一般見識。這個工作方法嘛,啊啊……」任傑候點到為止。無論如何,站長打職工,問題的性質發生了逆轉。現在已無須他多言,等著看上面的處理結果吧。

劉文初暗道:李財旺這個禍根是你任傑候埋下的,沒有你的周旋和縱容,他能這樣猖狂嗎?劉文初好容易收斂起厭惡的心情,平心靜氣地交換了意見,回段裏去了。他沒有與當事人劉子翔碰上面,劉子翔正好休息,回林州的家了。劉文初悄悄打了個電話,讓劉子翔晚上去他家裏走一趟。

晚上,劉子翔去了段紀委書記劉文初家。劉文初好喝茶,劉子翔在Y縣弄了袋當地名茶「狗腦貢」來,進屋跟劉文初的妻子陸姐打了招呼,遞過茶葉。陸姐責怪道:「小劉啊,你來就來了,還買什麼東西?」「嘿嘿,老是來蹭書記的好茶,不好意思啊!這次弄了點土特產來糊弄書記。」「去吧,他在茶室等你。」陸姐輕輕地笑問:「你又惹事了吧?」劉子翔嘿嘿笑著,穿過客廳,去了一間專門辟下的茶室。茶幾上一盞吊燈,散發著溫潤柔和的光。茶幾是一棵巨大的樹蔸,天然的面龐,如一位少婦,淳樸而又姣美,清漆下一圈又一圈的年輪曆曆在目,四只天然的腿,如蒼龍般盤曲而又遒勁。

劉文初熟練而悠然地沏著茶。先將壺水燒沸,然後將小茶壺及口不盈寸的小茶杯燙熱。溫壺、燒壺、運壺、斟茶的規程一氣呵成,自成妙境。所沏之茶,水色金黃,清香撲鼻,回味甘醇。

倒好茶,劉文初道:「來!喝茶!」劉子翔兩指捏著發燙的小茶杯,先聞一聞沁人肺腑的茶香,再慢慢品飲,齒頰留香、韻味十足。

劉文初用食指輕壓壺頂蓋珠,中指、拇指緊壓壺後把手,將茶湯輪流注入幾只杯中。每杯先倒一半,周而複始,漸漸加至八成,讓每杯茶湯氣味均勻。

「說說看,為什麼要這樣?」劉文初問。

「當時脾氣來了。」劉子翔老實交代。

「想過後果沒有?」劉文初琢磨他是不是在香花嶺車站壓抑得太久了,需要發泄。

「想過,無非不當這個站長了。」「真要摔出個三長兩短,你怎麼辦?你就是改不掉這身匪氣。」劉文初聲色俱厲:「胡鬧!」「是,是,是胡鬧。」劉子翔嬉皮笑臉:「這次的事,段裏會怎麼處理?」「你幹好你自己的工作。車站的工作,要盡快上手,把握重點,搞好團結。特別要注意與任傑候的關系。」劉文初白了劉子翔一眼。

「我會努力跟他搞好關系的。」這些天,劉子翔已漸漸感受到了任傑候的陰影。

「樟樹灣車站是個敏感的地方,各方面牽涉的關系複雜,要特別當心,要講究工作方法。現在什麼事都離不開關系,不講關系肯定是行不通的。關系是門學問,複雜而又微妙,誰也不能置身度外,但又不能沉湎其中。置身度外,將四面楚歌;沉湎其中,則樂不知返,終將不能自拔。」劉文初端了杯茶,向劉子翔示意。劉子翔幾乎無地自容,一個勁地嘻嘻傻笑。

敲也敲了,訓也訓了,劉文初隨後問道:「讀過嗎?」「以前粗粗地讀過,印象不很深了。」劉子翔慚愧地回答。


  

「應該仔細讀讀,對你今後會有幫助的。」劉文初到書房裏拿了一套精裝本的遞給劉子翔:「我給你准備了一套,記得抽時間仔細讀一讀。曾國藩有這樣一句話,『大抵人道害盈,鬼神福謙。傲者內情其才,外溢其氣,其心已不固矣』。這句話說的是,人不能太傲氣,要善於內斂,蘊於裏而不溢於表。平易才能近人。」「我記住了。」望著劉文初眼鏡片上閃過的光澤,劉子翔感受著他身上那股儒雅的氣質,那種仿佛從前士大夫般的淡定從容。這位就是當年作為第三梯隊重點培養的對象,30出頭就出任了副段長。他曾東渡日本深造,回來後,竟陰差陽錯地在這個副職上堅忍不拔地徘徊了近10年,令人嗟歎不已。

「管理實際上就是器用之說。要想搞好管理,不僅要有豐富的管理知識和經驗,還要加強自身的管理修養。中國古代就講究格物致知、正心修身。」劉文初邊沏茶邊從容道:「所謂修身必正其心。心有所忿、有所懼、有所好、有所慮,都是提高自身修養的障礙。」觸及劉文初厚厚的鏡片後那睿智的目光,劉子翔不禁汗顏。

「來,喝茶!」劉文初邊斟茶邊慢條斯理地說:「品茶其實是品心,品味自己的心境。茶以葉為形、以水為質、以韻為性、以靜為儀。這茶葉囊括岩石的韌性、高山的靈魂、清風的神髓、甘露的清新,脫穎而出的是清麗的儀容、清淡的馨香、溫潤的知心。茶可以養心,當你靜下心沏一壺熱茶,細品其精華,你會覺得所有寵辱得失、所有愛恨情仇,在慢而有節奏的過程中顯得無足輕重,只有茶賦予的分量才是真的。」劉子翔不住地點頭,心裏卻忐忑不安,段裏會怎麼處理他,他心裏實在沒底。

5.無所事事(1)

5.無所事事(1)(本章免費)

喝酒,不能一個勁兒地牛飲,唱歌也一樣,得悠著點。但唱歌與練歌不一樣,唱時,得有人欣賞,而不是自顧自瘋狂,這個世界講究互動。

第二天,劉文初將事情的原委一五一十地向朱段長作了匯報,並且總結說:「李財旺之所以胡攪蠻纏、無理取鬧,有多種因素。但有一個因素不能忽視,那就是,無賴是給慣出來的。」「你的意思是說劉子翔打人有理嘍?」朱段長有些不快:人是你推薦的,你也不用這樣護著他嘛!

「要是什麼矛盾都能夠用說服、教育的方法去解決,也用不著監獄了。」劉文初盡力維護他:「李財旺無理取鬧,作為站領導,及時、有效地去制止,責無旁貸。不過,劉子翔確實魯莽了些。」「李財旺的傷勢怎麼樣?」朱段長對李財旺的無賴事跡也有所耳聞。

「沒什麼大問題,我看了診斷書,還見了他本人。」劉文初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鏡:「雖然說話中氣不足,但我估計那是給嚇的。」「也許,對待這樣的人需要來些雷霆手段。」朱段長也清楚,基層管理不能只講究文質彬彬,某種威嚴的缺失或者需要另一種威懾去補充。樹立敬畏是管理的要義。


  

「對待管理幹部,嚴格要求是必需的,但沒必要矯枉過正。李財旺就是曾經跟副站長發生爭鬥,當時,段裏在處理上著重考慮了嚴格要求幹部這方面,所以才有了他後來的得寸進尺。」劉文初聽出朱段長的情緒變化:「劉子翔性格剛烈,但絕對不是一介莽夫。實際上,他粗中有細,適應能力強。他以前是段團委書記,主持青年工作的人會是大老粗嗎?」「我知道他多才多藝,而且活潑。」「不是多才多藝的問題,而是思維方式問題。他善於在逆境中發掘和利用有價值的東西為己所用。你會喜歡他的。雖然他胸無大志,但會是一個好站長的!」劉文初趁機進言:「其實,他在樟樹灣車站的所作所為,不正是你希望的嗎?」朱段長掩飾地避開劉文初鏡片後面那精銳的目光。用劉子翔,看起來是因為他不屬於段裏兩大派系中任何一派,起到一個平衡作用;但還有另外一層意思,那就是作為外來戶,如果不培植自己的力量,很容易被架空。他翻了翻劉文初送來的調查記錄:「咦,為什麼目擊者都否認劉子翔是要摔李財旺呢?」劉文初笑了,道:「我想,是職工有意庇護。這也說明劉子翔這一舉動贏得了他們的擁護。」朱段長若有所思。現在敢硬碰硬的幹部太少。基層站長,管現場,抓安全,那種多栽花、少栽刺的圓滑和世故,是不負責任的行為。劉子翔行事貌似魯莽,卻事半功倍,很有扮豬吃老虎的潛質,這樣的幹部用好了,能當一杆大槍使。他想象著下面的站長都像那個土匪一樣,一窩蜂指東向東、指西打西,臉上閃過一絲笑意。他看著劉文初。哼,那土匪是你推薦的,你也別閑著!道:「召開段委會討論吧!另外,你去林州站坐鎮,把內部那些與票販子勾結的蛀蟲給我清理掉!」段裏最終研究決定,鑒於劉子翔管理上的粗暴,給予他行政警告處分。李財旺無理取鬧,影響正常的工作和管理秩序,予以行政警告處分。表面上是各打50板,但實際上卻偏袒劉子翔,明眼人一看便知。

事情鬧到這個地步,李財旺的倒票生涯只得偃旗息鼓。世間的事就是這樣,一坨屎在那裏,大家可以視而不見,但如果誰挑開它,再熟視無睹,就說不過去了。李財旺倒票的事鬧開了,再繼續下去,必然影響到表哥遲科長。他只好乖乖回來上班,考慮到以後可能發生的管理沖突,他調到了另外一個車站。珍愛生命,遠離猛人!

劉子翔歪打正著,舉手之間竟廢掉了一個「黃牛党」團夥,這也是他始料不及的。

窩在家裏的劉子翔收到段裏的處分消息,一顆懸著的心也放下了。當時是一時氣急,真要為這麼一檔子破事丟了烏紗帽想來也真不值。

妻子曾萍在廚房忙活,一邊美滋滋地哼著歌一邊剁著烏雞,准備燉一鍋「天麻烏雞湯」給老公補補,搗弄出的動靜讓5歲的女兒雲蕾很是興奮,屁顛顛地跟著拎塊小抹布滿屋子「洗刷刷」。

30出頭的曾萍身材窈窕,玲瓏有致,是原鐵路醫院的外科護士長(鐵路實施主輔分離改革措施之後,鐵路醫院劃撥到地方)。曾萍與劉子翔結婚6年,婚後第二年,女兒雲蕾出世,在車務段任團委書記的劉子翔就下到小站當站長,一去五年有餘,她獨自拉扯著小孩到如今,時常後悔怎麼找了個這樣的老公。前些天劉子翔打電話告訴她,說他調到了樟樹灣車站。這個車站離家近,業務大,油水足,她很興奮。

放下手機,劉子翔叫過女兒,把她抱在懷裏,用胡子輕輕紮著她紅彤彤的小臉蛋。「蕾蕾,我的寶貝、我的心、我的肝、我的肚尖尖、我的——」「還你的盲腸哩!」曾萍在廚房探頭,笑吟吟地嗔道。

曾萍嗔笑的樣子,劉子翔還真有點不習慣。這兩年,妻子的脾氣越來越大,時常橫眉豎眼,沒個好臉色,每次回家劉子翔都要小心。

小蕾蕾在劉子翔懷裏掙紮著:「爸爸的胡子好長,痛死了,痛死了。」劉子翔抱著女兒坐在沙發上,裝模作樣地欲刮她的小鼻子,小蕾蕾捂著鼻子「咯咯」笑著躲閃,樂得東倒西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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