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之所以提出這個問題,是因為他的幻覺中曾出現過一個女生死在崖下的畫面,我想探尋這與他的經歷有沒有聯系。
想到死者,我突然問道:「這裏以前有個叫嚴永橋的病人,你知道嗎?」
「噢,」龍大興仰起臉回想著,「個子高大,三十多歲,是搞橋梁建設的,對,他叫嚴永橋,以前就住我隔壁的病房。唉,偷跑出去幹什麼呀‧黑燈瞎火的,在高速路上被車撞死了。」
「他為什麼要逃跑出去呢?」我問。
「這不太清楚了。你知道,我多數時候也是迷迷糊糊的,清醒的時候在走廊上我聽他說過,他沒有病,他早就該出去了。」
這時,吉醫生走進了病房。他附在我耳邊說:「今天就談到這裏吧,吳醫生開完會了,叫你去他哪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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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14)
走出病區,我沿著走廊向吳醫生的辦公室走去。走廊的頂部是拱形的,顯得安靜肅穆。一百多年了,這座法國人留下的醫院幾經整修,讓原有的面貌得以保存。走廊一側的窗戶很大,上端是半圓形,嵌著五顏六色的玻璃,將夏日的陽光隔在窗外,只有些斑斑點點的光影灑在走廊上。
此時,我已在心裏作出了一個決定,這就是我應該在這裏呆上一段時間。我必須弄清楚嚴永橋從住院到死亡的全部真相,這樣才能解開那個闖進我家的不速之客之謎。況且,我現在住在家裏也是提心吊膽的,那個握著黑雨傘來拜訪我的人搞得我日夜不寧。與其在家裏擔驚受怕,不知直接住到這漩渦的中心來。
「這事情有點麻煩,」吳醫生聽到我的想法後說,「以前有搞電影電視的人在這裏呆過,結果搞得很不愉快,院長很生氣,說是搞寫作的人再不接待了。」
我說:「以朋友的名義,你給院長通融通融吧,就說我要寫的東西絕對正面,救死扶傷精神關懷等等,只住上一月兩月就行了。」
院長姓蔡,一個五十多歲的瘦高男子。吳醫生將我帶到他辦公室,剛說明來意,他便看也不看我地對著門外吼起來:「寫作‧我知道你們的意思,精神病院嘛,鐵門!大鎖!把人關起來,像監獄一樣!哼,就沖著這個來,就對這種東西感興趣……」
我一下子怔住了,不知道蔡院長為何發這樣大的火。我趕緊聲明我對精神病院的理解,說這裏所做的是一份崇高的工作,面對精神病人這個弱勢群體,醫生和護士的工作讓我欽佩。所以想在這裏呆上一段時間,以便寫出真正感人的東西來。
蔡院長似乎沒聽我的解釋。門外有人叫他,他便徑直出去了,將我和吳醫生留在他顯得很大的辦公室裏。
我正不知所措,吳醫生拍了下我的肩頭說,咱們走吧。我說,這事怎麼辦呢‧他笑了笑說,這不,已經同意了嘛。蔡院長就這習慣,只要他沒明確否認,就是表示已經同意了。
從院長辦公室出來,經過一片草坪,就是吳醫生所負責的病區了。這幢兩層法式樓房此刻有一半被遮在樹陰中,另一半暴露在陽光下,遠遠看去,像一幅明暗交錯的風景畫。
吳醫生說:「院長雖說是同意你呆在這裏了,但你只能在我負責的這個病區活動。這裏的底樓是男病區,二樓是女病區,在這個範圍內,你以新來的醫生的名義走走看看,與病人交談什麼的,都可以。但晚上最好不要去病房,因為天黑以後,有的病人病情發作,會傷著你。你知道,有的躁狂型病人發作起來是很厲害的。」
我想起了二樓盡頭的那間黑屋子,董楓就是在一個雷雨之夜看見裏面突然有了燭光的。並且,在這間長期閑置的病房裏,那夜的燭光中還出現了一個正在梳頭的女人。盡管吳醫生將此事解釋為董楓的幻覺,但我總覺得另有蹊蹺。此時,吳醫生對我的告誡,是對我的關心呢,還是暗含警告‧
不管怎樣,吳醫生對我的寫作還是很支持的,不然他不會同意我在醫院住上一段時間,以便在龍大興這樣的病人中搜集寫作素材。當然,另一個更重要的原因是,嚴永橋死而複生地到我家拜訪我,這事實讓吳醫生也無法解釋。現在他讓我住到醫院裏來,也許是想與我聯系得更緊密些,以便為這個謎團找出答案。
走廊盡頭的一間小屋成為我的臨時住處。一張小床,一張簡易寫字台和一把木椅就是室內的全部家當。吳醫生說,這是他上白班午休和上夜班時休息的地方,現在提供給我了。湊巧他這段時間不上夜班,所以夜裏我可以獨自享受這個空間。
我說過,這幢法式樓房裏全鋪著老式的地板,我在這小屋裏哪怕輕輕地走動,地板也會發出咚咚聲。不但如此,屋外的走廊上,包括不遠處醫生護士的值班室裏,只要有人走動,我在這小屋裏都能聽見咚咚的腳步聲。如果距離稍稍近點,還能感到地板的輕微震動。
我突然想到,嚴永橋逃離精神病院的那天晚上,就是踩著這樣的地板溜出去的,怎麼沒人發現呢‧
吳醫生正為我整理這小屋裏的一些零亂東西,聽到我的疑問後說:「那天我沒上夜班,聽值班醫生講,他是趁醫生查房打開了病區的鐵門後溜出去的。從病區出來到樓外,根本不經過值班室這一段走廊。」
我「哦」了一聲,想著這樓房的布局,進門後往右是醫護人員值班室的走廊,往左是通向病區的小鐵門,正中間是一道寬大的樓梯,通向二樓的女病區。
「不過,」吳醫生望著我說,「我做醫生這麼多年了,精神病人逃出醫院的事發生過不少次,生生死死也見了不少,但死後又出現的,還是第一次聽說。要不是你遇到,我絕對不會相信有這種事。當然,理論上說來,人絕不可能死而複生。因此,你遇到的嚴永橋,是另一個人的可能性更大。」
我想起了在嚴永橋家裏看見的遺像,他絕對就是撞進我家來的那個人。我知道吳醫生心裏其實也很困惑,但是,這一切現在確實無法解釋。我只好點頭同意吳醫生的判斷,說:「但願那是另一個人。」
這天晚上,第一次獨自住在精神病院裏,我的感覺是既新鮮又有點莫名的緊張。吳醫生回家去了,值夜班的醫生和護士我還不熟悉,也就沒出去亂竄。躺在這小屋裏的鐵架床上,我想到了我家裏的寂靜,那個供我獨自寫作的居室現在應該是一片漆黑。我得離開它一段時間了,如果那個拿著黑雨傘的家夥再次登門,他會發現那裏已暫時無人居住了。
我突然產生了往家裏打一個電話的念頭。電話就在我的寫字台上,如果此時鈴聲大作,沒人的屋裏也可趁機熱鬧一下。
抱著這個莫名其妙的想法,我在這醫院的小屋裏向家裏撥通了電話。天哪,電話剛一撥通,有人就拿起了電話,我聽見一個男人粗啞的聲音:「喂,喂!」我沖口而出:「你是誰?」就在這一刹那,那端壓下了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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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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