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想朝後一看,說:瞧那兒!那個存在物不是我。看啊,我消失了!再也沒有任何人類的羅網能限制我,看管我。我放棄我的宗教!這榮耀的一刻是我的!我自由了!
多麼蒼白空洞的言語!
昨天在屏蔽牆山下發現了一條巨大的沙蟲。加妮說,據說有一百多米長。這樣大的沙蟲這個地區很少見。我想,是水阻住了它。有人說,它來這兒是為了召喚穆哈迪回到他的沙漠故鄉。她捏了捏他的胸脯,不要嘲笑我!
我沒有笑。
弗瑞曼人對神話傳奇的迷信總是讓保羅驚奇不已。就在這時,他突然覺得胸口一緊,自己的生命線上,某種東西一震:是自發記憶,不請自來的強烈回憶。他回憶起自己在卡拉丹星球的童年時代石頭的小屋,漆黑的夜晚幻象產生!那是他最早使用自己的預知能力。他感到自己的意識重又深入那個幻象,穿過仿佛蒙著一層薄紗的記憶(幻象中的幻象),看到了一排弗瑞曼人。他們的長袍沾滿灰塵,從高大的岩石間隙走過,抬著一個長長的、
用衣物裹住的東西。
保羅聽見自己在幻象裏說:太甜美了你是其中最甜美的
自發記憶松開了控制著他的鐵爪。
你怎麼不說話?加妮悄聲說,怎麼回事?
保羅聳聳肩,坐了起來,把臉轉到一邊。因為我到沙漠邊緣去了,所以你生氣了。加妮說。
他搖搖頭,不說話。
我去那兒是想要一個孩子。加妮說。
保羅不能說話。他仍然沉醉於剛才那個早期幻象所顯示的原始力量之中。那個可怕的使命!那一刻,他的一生仿佛變成了一只翅膀,被飛翔的鳥兒翻來覆去地搖動著鳥兒代表冒險,代表自由意志。
我無法擺脫預言的誘惑,他想。
他意識到,屈服於這種誘惑,就等於沿著生活中某條既定的軌道一直走下去。他心想,也許預言並不預示著未來?或許他讓自己的生命陷在這個預言織成的千頭萬緒的羅網之中,最後成為預言這只蜘蛛的獵物。現在,這只蜘蛛正張開大嘴,朝他步步緊逼過來。
一句比吉斯特格言閃過他的腦海:運用原始力量,只能使你永遠受制於高等級力量。
我知道會惹你生氣。加妮說著碰了碰他的手臂,真的,部族的人已經恢複了古老的儀式,還有血祭,不過我沒有參與。
保羅深深地吸了口氣,打了個哆嗦。幻象的巨流被驅散了,成為一片深不見底卻風平浪靜的汪洋,下面湧動著他無法企及的巨力。
求求你。加妮懇求道,我只是想要一個孩子,我們的孩子。這有什麼不對?
他愛撫地拍了拍她的手臂,然後推開它,爬下床,熄滅了球形燈,走到靠陽台的窗戶旁,拉開簾慢。除了它的氣味,沙漠還沒有侵蝕到這裏,它像一面沒有窗戶的牆,遠遠橫在他前面,伸向夜空。月光斜斜地照進封閉的花園,灑在高大的樹木、寬闊的枝葉和潮濕的灌木叢中。點點繁星把明亮的影子投向魚塘,像灑落在樹蔭裏的片片白色花瓣,閃閃發光。刹那間,他明白了在弗瑞曼人眼裏這個花園意味著什麼:怪異,可怕,危險,浪費水分。
他想到了那些水商。水的慷慨配送影響了這些人的利益。他們恨他。他摧毀了過去。另外還有一些人,甚至那些從前拼命辛勞才能買到珍貴的水的人,也仇恨他。因為舊有的生活方式被改變了。遵照穆哈迪的命令,星球上的生態模式發生了巨大變化,人們的抵觸情緒也隨之增加。他懷疑,自己的決定是不是過於武斷,居然認為可以改造整顆星球改變已經存在的所有東西,並且命令它以另外某種方式存在?即使他成功了,這顆星球以外的宇宙呢?它會害怕類似的改革嗎?
他猛地拉上簾幔,關閉了通風口。他轉身對著黑暗中的加妮,感到她正在那兒等著他,水環叮當作響,像香客的布施鈴。他順著聲音摸索過去,碰到了她伸出的手臂。
親愛的,她低聲說,我讓你心煩了?
她的手臂擁住他,同時擁住他的未來幻象。
和你沒有關系,他說,噢絕不是你。
第四章
屏蔽場和有巨大殺傷力的激光槍對進攻者和防守者都非常重要,它們對武器科技的發展具有決定性的作用。在這裏,我們毋須討論原子武器扮演的特殊角色。在我的帝國裏,任何一個大家族所擁有的原子武器都足以摧毀五十個或者更多家族的本土行星。這一事實的確讓有些人感到緊張。但與此同時,我們的各大家族都不得不預先做好准備,以對付極可能到來的核報複。在宇航公會和立法會控制下,原子武器只能存而不用。不,我關心的是把人類作為特殊武器的問題。這是一個有無限發展前景的領域,目前,許多有勢力的機構正致力於開發這個領域。
穆哈迪在軍事學院的演講,摘自《史帝加回憶錄》
老人站在門口,那雙藍中透藍的眼睛盯著外面。這雙眼睛充滿了本地人的懷疑神情,所有沙漠居民都是這樣看陌生人的。他的嘴邊有一條痛苦的唇線,那兒留著一撮白色的胡子。他沒有穿蒸餾服,但更說明問題的是另一個事實:房間中的濕氣正通過敞開的房門湧向屋外,可他卻毫不在意。
斯凱特爾鞠了一躬,做了個同謀者之間互致問候的手姿。
老人身後的某個地方傳來一陣三弦琴如泣如訴的聲音,是塞繆塔音樂不和諧的樂聲。可老人的舉動一點也看不出服用過塞繆塔迷藥的征兆,說明沉溺於這種迷藥的另有其人。盡管如此,在這種地方出現這類惡行還是令斯凱特爾感到有些不自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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