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①托加袍:古代羅馬市民穿的寬松袍子。】
當然,除了這些以外,還有一個惱人的問題:為桑迪准備的衣服該用怎樣的布料來做?地球電視節目傳輸過來的圖像中,最清晰的那些倒是能讓人看清他們衣服的顏色,有時甚至能看得出淺層的紋理,然而,這些衣服所用布料的某些奧妙之處,飛船上還是沒人能夠辨識清楚。船上最聰明的學者們仔細研究了100年來從地球傳輸過來的圖像,反複作了比較與分析,對於地球布料的紡織方法已經連學習帶推敲地掌握了好多。盡管如此,他們仍然不清楚一件外衣該是單層還是雙層,要不要加襯裏,如果要,那麼襯裏和衣服又是怎樣連接在一起的。而這些對桑迪比對他的隊友們要重要得多。他那六個朝夕相處的海克利同伴也穿地球人的衣服,或者說至少穿得像那麼回事。由於他們的腿又粗又長,還是彎曲的,為了使他們穿得舒服,他們的短褲都是精心縫制的。他們穿著短袖前克,有時甚至戴頂帽子。他們的腳可大著呢,穿鞋是不可能的,不過有時候他們倒願意穿平底涼鞋之類的東西。而拉桑德呢,什麼時候都得是一副地球人的打扮。他甚至不得不在鏡子前練一練「打領帶」,就像他們看到電視上的地球男人所做的那樣。但他以前從未料到挑衣擇帽也是一種折磨。
「我可不想穿這些玩意兒!」他大叫道,「穿了我可怎麼大小便啊?」
「專家們說,大小便時最好把襯褲脫掉,」瑪莎拉安慰他,「你做得到的,拉桑德。」
「我穿著這些像個傻蛋!」
「不,你穿上這些一定會很帥!」瑪莎拉信誓旦旦地說。她敲擊鍵盤,把最後幾幅服裝圖片輸入機器,「地球上的女人會舔你的舌頭的,我保證!」桑迪對她皺皺眉,表面上裝做不太高興,其實一顆心砰砰狂跳,瑪莎拉最後說:「好啦,我們吃午飯去吧。」
午餐車一時還沒來,為了找點事做,也為了松弛一下處於緊張狀態下活力四溢的內分泌系統,隊員們索性賽起了籃球。
他們腦子裏對於籃球比賽的規則並不十分清楚。每方只有三人,另外再加上一名裁判。要是拉桑德沒處理完有關衣服的瑣事,他們就連裁判都沒有了。打球的方式也不像地球電視上紐約尼克斯隊或洛杉磯湖人隊那種打法。並且他們房間附近也沒有地方可以作為符合比賽規則的場地。但他們盡量克服困難。桑迪·華盛頓一有空就催促隊友們比賽,因為只有在打籃球時,他才有機會給他們點顏色看看。他們比他要壯,但是身手沒他敏捷。
桑迪輕易就說服了並不太喜歡打籃球的歐比耶退出當裁判,然後自己加入比賽。現在打籃球已經不如以前有意思了。那時候他們有幾十個一塊長大的同伴一起打球,有時候每一方能有12個人。自從赴地小分隊的成員確定之後,他們就跟那些同伴隔離開了。但比賽還是進行得不錯。艙裏的氣溫下降了一點,因為飛船現已結束為了減速而靠近太陽的運行。這對桑迪來說既是好事又是壞事,好的是他的隊友們不再揮汗如雨了,壞的是他們沒那麼容易感到累了。
然而桑迪自己倒是感到累了。離開飯還有好久,他就退了出來。其他人松松垮垮地跑動著,歐比耶又上場了,半路上瞅機會踢了波麗的大腿一腳。波麗揉著大腿,一瘸一拐地朝桑迪走過來。
「他踢疼我了。」波麗抱怨道。
「你塊頭比他大,揍他嘛。」桑迪開玩笑地慫恿道。
「喔,這可不行!」波麗聽上去有點吃驚。她沒說為什麼不行,其實她也用不著說,現在誰都看得出來歐比耶快到發情期了,所以她為什麼不生歐比耶的氣,那還不是顯而易見的嗎?「你現在又不打球,幹嘛不把午餐車去推來呢?」波麗問。
「我昨天去過了,今天輪到海倫了。」
「要是海倫去的話,球賽就會停下來的。」波麗有點惱火。
「我不管。」桑迪說著,轉過臉去。
桑迪走到一個角落,打開他個人專用的顯示屏,看起電視來。按照規定,在用餐時段,小分隊的隊員們可以任意收看電視節目,這樣能有助於他們練習英語。這次桑迪選了一部叫做《海綠花》①的電影。當然這不是他最喜歡的那類片子,而且他打心眼裏也不覺得看這個能有助於他了解地球上的情況。影片講的是法國大革命時的故事,裏面人物所穿的服裝跟那個時代驢唇不對馬嘴,另外情節也太複雜,以至於有些人物之間究竟是敵是友,連那些海克利學者也無法斷定。但是桑迪入迷地看了一遍又一遍,因為這部電影的主人公是一個間諜。畢竟,海克利人把他送回去,就是要讓他去做間諜的。
【①《海綠花》:據英國作家BaronessOrczy的同名小說改編的電影,「海綠花」系書中人物SirPercyBlackney的別名,他營救了恐怖統治的受害者並幫他們從法國偷渡出境。】
第二章
這艘巨大的星際飛船上有大約2.2萬個海克利生命,但只有一個桑迪·華盛頓,因此有時他會感到勢單力薄。他不僅僅是孑然一身,並且,除了那些肉用動物之外,他算得上是飛船上個頭最小的成年生物。一個成年海克利人的體重總有160~340千克,具體要看他的年齡及生下來的用途。比如說,在電廠和飛船外部幹活的工人長得幾乎和最年長的元老們一樣身軀龐大,當然因為工作原因,他們很少能活到後者的歲數。海克利人的身體構造基本相同:前臂短而靈活,兩腿像袋鼠的後肢一樣強壯有力,面孔又長又尖,像柯利牧羊犬的臉那樣。但是,有些特殊種類擁有更為強壯的雙手,或是稍短的尾巴,甚至沒有尾巴。海克利人的手長有兩根大拇指和三根手指,加上一根被稱作「輔指」的又粗又短、指甲堅硬的指頭,看上去挺像人類的手掌,只不過多了一個從人的手腕部位伸出的輔指。如果說飛船上的海克利人形形色色、各有不同,那麼在本土他們就更多樣化了——部分是因為他們要適應更加多樣的用途,部分是因為他們的數量實在太多了。在他們自己的「太陽系」及其占據的鄰近兩個星系的行星上,總共有超過3萬億海克利人。飛船上的海克利人從未見過另外那3萬億同類中的任何一個,而自從這艘飛船在3000地球年之前開始了它的航程,那3萬億海克利人也不曾見過它。
電影《海綠花》還沒演到那令人感動的結果——難民們脫險了,萊斯利·霍華德勝利了,女主角撲入他的懷抱——餐車便送來了豐盛的午餐。
隊員們一窩蜂擁過去,只有桑迪慢吞吞落在後面。他從來沒有學會如何「正確」地用餐,返地小分隊的所有朋友都遺憾地下結論說他永遠也學不會了。在搶吃東西時他缺乏自信的表現就證明了這一點,因為「舉止得體」的海克利人用餐時不是吃,而是囫圇吞咽。
桑迪的隊友們狼吞虎咽地大嚼著午餐,吃的時候發出很大的響聲。桑迪斯文地嚼著肉塊,他的朋友們則大塊大塊地撕咬著熟肉,一邊往嘴裏塞進一團團塊莖和調味脆餅,長而有力的下顎出聲地咀嚼著,脖頸上的肌肉隨著一吞一咽而抖動著。他能看見一團接一團的食物你追我趕地滑下他們的喉嚨。盡管他們沒人真會搶走桑迪為自己切下的小塊食物,他還是把它們遮遮掩掩的。他們一邊嚼,一邊大口大口喝湯,一種帶有魚腥味的清湯,裏面漂著一塊塊面餅。他們發出的聲音就像六台油泵同時轟隆運轉。
海克利人在餐桌上不大交談,要麼只說些「把湯碗遞給我」或是「嘿!那塊是我的」之類的話。桑迪才不白費力氣試圖去跟他們講話,只是耐心地坐著,細嚼慢咽吃他的飯,等待他們狂吃海喝的勁兒消退下去。這只是幾分鐘內的事。大塊食物最終抵達他們各自的胃,循環系統便將血液輸往消化器官以滿足需要,咀嚼的動作越來越慢,最後停了下來。他們一個個變得兩眼無神,四肢乏力,不到五分鐘,便都失去知覺,直挺挺地倒下了,進入了他們的「昏厥時間」。
桑迪歎了口氣,慢慢走到餐車前。殘羹剩飯裏還有一大塊被咬過幾口的胡西克肉,還剩幾塊調味脆餅。
他拿上能拿的,踱到自己的工作間去安安靜靜吃完這頓飯。隊友們消化食物時都喪失了知覺,他無事可做,便看了一場電影,這是他最愛做的事。
拉桑德·華盛頓生活中最美好、也是最重要的時光,是觀看那些來自地球的舊的電視節目錄像。他和隊友們人人都必須看,因為這是他們學習地球語言和生活方式的途徑。不過,他還是挺愛看的。看的時候,他最喜歡蜷在譚亞或海倫身邊,甚至波麗身旁,如果那天她心情好的話,享受著他們身上鱗片的氣味和身體的溫暖。他們的體溫比他至少要高10℃。他們一塊兒看紀錄片和新聞,這是按要求必須看的,可一有自由選擇的機會,他們就會看《我愛露西》、《皮帕斯先生的朋友們》和《留給比弗》。這些影片的錄制效果並不好,因為是從十幾光年以外的地方錄來的。實際上,它們只是些電子信號,被這艘飛船不停搜索的感應器所捕捉,就是這些信號讓海克利人第一次驚覺到,他們通過望遠鏡發現的那顆小小的6-2恒星的某個行星上居然存在著擁有智慧並掌握了技術的生命。
這些舊的家庭類電視情景喜劇大都很滑稽,然而看著看著,桑迪卻有些惆悵起來。有時,他會想如果他在地球上長大,生活在人類、而不是海克利人中間,他的生活將是什麼樣子。他會玩棒球嗎(這在飛船上是不可能的,沒有場地,沒有球員,也沒有足夠小的重力可以把球擊得像杜克·辛德爾和喬·迪馬基奧那樣遠)?他會和他的「哥兒們」泡在「麥芽酒館」裏嗎(且不管「麥芽」究竟是什麼東西。電視上沒一個烹飪節目教過它的作法,海克利專家們也確定不了它是甜的還是酸的)?他會不會……可不可能……有個女朋友呢?
這可是拉桑德心裏最大的問題。有個女朋友,可以觸摸到她(觸摸的感覺「似火,」「似電擊」——真要是這樣,怎麼會讓人感到愉快呢?可書上就是這麼說的),可以吻她(比酒還要甜蜜的吻!不管「酒」是什麼東西),甚至還可以……
可以做人類在性愛階段所做的事情。具體是什麼,他不能確定,只知道海克利人的做法。他的隊友們處於這一階段時的情景,他可見得多了。人類也做同樣的事嗎?遺憾的是,他無法知道。如果地球上的電視有色情頻道的話,飛船的接收器一個也沒收到過。顯然,地球上的男人女人彼此親吻,這個動作做得很多。他們互相寬衣解帶,然後一塊兒上床。有時,他們鑽在被單下面,被單便動個不停……可他們從來不把被單掀開,讓人看看是什麼讓鼓起的被單老是一上一下的。
拉桑德每晚都做夢。幾乎所有的夢都是一模一樣的。夢中充斥著女人,她們完全清楚該做什麼,而且這麼做了(盡管醒來後,他總是想不起她們到底做了些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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