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好,我走啦,冰箱裏什麼吃的都有,你沒事別上露台就行了。」
五
十一 噩夢的源頭
聽到於文華發動汽車離去的聲音後,白惠仍然在床上坐了很久,她在考慮這位老同學的話,於文華給她安排的退路當然很好,換一個環境,換一種生活,這其實是她一直憧憬的事情。對於過去,對於灑落在這個城市裏的所有記憶,每一件都不堪回首,這兩年來,她發現自己逐漸喪失著記憶的功能,每向前踏出一步,就如同有一張緊隨的抹布在她記憶的玻璃上抹去一塊,當玻璃越來越明亮,透過玻璃的景象越來越清楚時,她才驚覺,自己的記憶玻璃早早被蒙上了如此沉厚的灰霧。
躲到於文華家的這兩天裏,她無時不在將臉緊緊貼在這塊玻璃上,她想仔細看清楚,外面的世界到底有多新鮮,自從結婚後,她就將自己完全隔在了玻璃的這邊,外面的景色她一無所知,現在她已經知道,不管自己砸爛多少堵牆,也無法讓她解脫出這間狹小悶熱的屋子,唯一的方法,可能就是推開玻璃窗跳出去。
白惠從梳妝台前找出一張紙和一支筆,她要給於文華留一封信,這件事情,是她最後的計劃,為此,她已經花了許多心血,摸清楚了於文華前夫黃大成的家庭情況,這是她唯一的報恩方式,如果兩年前沒有於文華的出現,也許她將注定一輩子被困在那間又小又悶的婚姻小屋裏,有一天,蒙塵的玻璃窗最終會變成一堵牆,她就永遠也走不出去了。
突然一部車停在她旁邊,車窗裏探出一個金黃的腦袋,喊了她一聲:「白惠。」
她一看,這個染了一頭金發的豔婦似曾相識,又能叫出自己名字,便停了下來微笑。
「白惠,真是你啊,沒認出我來嗎?你這個混蛋,我是於文華啊。」
白惠怔住,於文華這個名字也很熟啊,於是她保持笑容回答:「於文華啊,你好你好,你怎麼找到我的?」
「找個屁,我經過這裏,手機響了,靠路邊接電話,就看到你走過,這是巧遇,哈哈哈。」於文華的嗓門洪亮,這個特征也讓白惠覺得很熟悉。「上車吧,八年沒見啦,你一點都沒變。」
於文華這個八年一說,白惠想起來了,八年前的同學嘛,以前沒發現她有歐美血統嘛。
「像什麼?像狐狸精是吧,哈哈哈,走,我們找地方喝一杯去。」
看著於文華身上的變化,白惠相信她說自己一點沒變是真的,還是這頭齊耳短發,還是52公斤,還是163厘米。眼前的於文華變化就大了,頭發黃了,嘴唇紅了,眼睛黑了,肉少了,胸卻大了。「文華,你變化可真大,是不是出國了?」
「屁,最遠去了趟上海,你知道我懶,不愛跑,有時間就睡覺,呵呵。」
「睡覺?那怎麼還瘦了?」
「謝謝謝謝,我真的瘦了?」於文華聽了很開心,又自嘲地解釋:「單身女人也不容易胖啊。」
「怎麼?你還沒結婚嗎?」白惠很驚奇。
「離了,一年前離的。」於文華說得輕描淡寫。「啊?對不起。」白惠趕緊說。「這有什麼啊,我有一堆姐妹,離婚率百分百。」「不會吧,你那些是什麼姐妹啊?」白惠非常好奇。「離婚婦女協會,哈哈哈。」白惠也笑了,心裏卻奇怪,她講離婚怎麼跟講買雙襪子似的。
「你呢?沒離吧,看你的樣子就是婚姻幸福、家庭美滿型的。」於
文華說。「你哪兒看得出來?」白惠問。於文華對她審視一番,做專家狀評論:「形象老土,氣質庸俗,記
憶衰退,談吐無趣,這就是典型的長期盤踞圍城的寫照,兩耳不聞窗外
事,一心侍候臭男人,整個一只烏雞黑鳳丸。」白惠聽得新鮮有趣,打了她一下:「去去去,我有這麼黑麼?」「反正你的生活肯定是暗無天日,咦,老公是哪兒的?幾時牽出來
溜溜?」「你認識的啊,杜宇。」白惠說。「是他?我還以為他和馮真真結婚了呢。」於文華一說完,自知言
失,慌忙掩嘴,情急之下,又馬上補漏:「開玩笑的,其實她嫁給了柳左,我認識。」「你還和真真有聯系?」白惠驚喜地問,結婚之後,她幾乎和同學朋友斷絕了聯系,對一切同學之名,都如上世紀般久遠。「沒有,我只是知道她老公柳左。」於文華似乎不太願意提這人,表情露出不屑之意。白惠卻是很熱心,追著問馮真真的情況:「她現在怎麼樣?也在這城市?我倒想見見她,八年了啊,你能找到她吧。」於文華興趣不大地喝了口茶,慢條斯理說:「你找她幹嗎,她還不一定想見到你呢。」「為什麼?」白惠很意外。
於文華不知出於什麼心理,看了看白惠,似是同情憐憫,盯了她一會,索性湊過臉來,小聲說:「你真不知道?」
「到底什麼事嘛?」白惠嗔怪道。
「唉,」於文華歎口氣,說,「你這個蠢貨,我還以為你早知道了呢,你還記得畢業會那天晚上,你被人搶劫的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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