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傑羅德,當你的腦瓜當真在想什麼時,好話歹話全都聽不進去。你說是誰的錯?」
「你像這樣我可不喜歡你了,傑西。當你像這樣時,我一點兒也不喜歡你。」
事情變得越來越糟,且轉為可怕了。最可怕的是,它發展得那麼快。她突然感到非常厭倦。她想起了老保羅·西蒙的一句歌詞:「這種瘋愛我一點也不想要。」千真萬確,保羅,你也許個頭不高,可是你不傻。
「我知道你不喜歡我,這沒什麼,因為現在的話題是這些手銬,而不是當我改變了對某事的看法說你多麼愛我或不愛我。我想從手銬裏出來。你在聽我說嗎?」
沒有,她恍然大悟,沮喪地意識到了這一點:他真的不在聽。傑羅德仍然不睬她。
「你就是這樣反複無常,極其刻薄。我愛你,傑西。但是我討厭你那該死的嘴巴,我一直是這樣的。」他用左手掌擦了擦他那噘起來的玫瑰花蕾似的嘴巴,然後悲哀地看著她。可憐的、被欺騙的傑羅德,對一個女人承擔著責任,這個女人讓他來到了這個原始森林,卻違背諾言,拒絕盡她的性義務了。可憐的、被欺騙的傑羅德,他沒有顯示任何跡象,要從浴室門口的梳妝台上取下手銬的鑰匙。她的不安轉化成別的情緒了——這時,在某種程度上,這種情緒夾雜著憤怒與恐懼,她記得以前只有一次有過這種情緒。
在她十二歲左右,在一次生日舞會上,她的弟弟威爾用手戳她身體的羞處,所有的朋友都瞧見了,大家都笑了起來。哈哈,太可笑了,夫人,我想……然而對她來說並不可笑。
威爾笑得最厲害。他笑彎了腰,雙手按在膝蓋上,頭發遮住了臉。那時,甲殼蟲樂隊、石頭樂隊、搜查者樂隊以及其他樂隊剛出現一年左右。威爾的許多頭發拖了下來,顯然擋住了他的視線,看不見傑西,因為他不知道她是多麼憤怒……在通常的情況下,他很清楚傑西的心境與脾氣。他不停地笑著,使她心中充滿要發泄的欲望,她知道,得做些什麼,或者僅僅發作一通。她攥起一只小拳頭,當她深愛的弟弟終於抬起頭來看她時,一拳砸在了他的嘴巴上,像打一根圓木柱那樣將他打倒在地。他嚎啕大哭起來。事後,她試圖說服自己,與其說他是痛得哭,倒不如說是由於驚奇而哭。但是,即便只有十二歲,她也知道情況並非如此簡單。她傷害了他,傷得很重。他的下嘴唇裂了一個口子,上嘴唇裂了兩個口子,她下手太重了。可是為什麼呢?就因為他做了件傻事?可是他只有九歲啊——那一天他剛好九歲,而且在那個年齡,所有的孩子都會犯傻呀。不,不是他傻,是她擔心——擔心如果她不做些什麼,發泄掉心頭那種討厭的怒氣和難堪,那將會……(熄滅陽光。)那天她第一次碰上的事情真相是這樣的:她的內心有一口井,井裏的水是有毒的,當威爾用手戳她時,就往井裏放下了一只吊桶,桶提上來時便裝滿了汙物以及蠕動著的蟲子,為此她恨他。她想,正是這恨使得她出擊,使得她發作。那深藏在心的東西使她感到恐懼。現在,過了這許多年之後,她發現它仍然使她感到恐懼……而且還使她憤怒。
你不會熄滅太陽的,她想。她絲毫沒想這句話是什麼意思。要是你這麼做真該死。
「我不想爭辯那些小事,傑羅德。去拿那該死的鑰匙,給我開鎖。」
接著,他說了句話,使她大為震驚,以致開始時她沒聽懂:「要是我不給你開鎖怎麼樣呢?」
她首先注意到的是他語調的改變。他通常以一種虛張聲勢的、粗啞卻熱誠的聲音說話——這裏我負責一切,這對我們大家來說是件相當幸運的事,是不是?可現在,這是個她不熟悉的低沉語調。那閃光又回到他的眼裏——從前,那種熱辣辣的小小亮點曾像一組泛光燈一樣激起了她的性欲。她無法看得很清楚——他的眼睛在金邊眼鏡後面朝下眯著,變成了膨脹的細縫——但是,亮光就在那裏,確實在那裏。
而且還有那怪異的快樂先生,它一點也沒畏縮。事實上,它看起來比她能記起來的任何時候都要長、大……盡管那也許只是她的想象。
你是這樣認為的嗎,寶貝?我不這麼想。
她把所有這些信息都理了一遍,然後才回到他最後說的那句話——那個令人驚詫的問題:要是我不給你開鎖怎麼樣呢?
這一次,她越過了語調,考慮詞義了。當她漸漸弄懂了這句話的含義時,她感到她的怒氣與恐懼加劇了。她的內心某處那只桶又順井而下,舀起汙水髒物——一桶滿是細菌的汙水,幾乎像沼澤地裏銅頭蝮蛇一樣有毒。
廚房的門在門框上撞擊著,那只狗又在林中吠叫了,現在聽起來它離得更近了,那種叫聲淒厲、絕望,那樣的聲音聽長了肯定會讓你產生偏頭痛的。
「聽著,傑羅德,」她聽見自己一種新的強烈的聲音在說話。她意識到,這聲音本來可以選擇一個更好的時機來打破沉默的。畢竟,置身於這罕有人跡的卜什威克馬克湖的北岸,被手銬銬在床柱上,身上只有一條極為暴露的尼龍短褲——可是她發現自己仍在自我欣賞。「你可在聽我說話?我知道這些日子來,當我說話時,你不在認真聽。可是,這一次,你聽我說話真的很重要。所以……你到底在不在聽?」
他正跪在床上看著她,仿佛她是以前未曾發現的一種昆蟲。他的面頰上紅色的毛細血管蠕動著,形成複雜的網絡(她把它們看做是傑羅德的飲酒招牌),臉幾乎紅成紫色了。他的額頭也漲得紫紅。顏色是那麼深,形狀是那麼清楚,看上去就是一塊胎記。
「是的。」他說,他用他低沉的新語調說出來,說成了是——的。「我在聽你說,傑西,我肯定在聽。」
「好的。那麼,你走到梳妝台那裏去拿鑰匙。你把這個打開。」她將右腕哐啷哐啷地撞在床頭板上,「然後再把這個打開。」她以相同的方式讓左腕哐啷作響。「如果你立刻這樣做,我們可以來點正常的、無痛苦的、雙方都有高潮的性事,然後回去過正常的、無痛苦的生活。」
沒有意義。她想。你把那個詞省略了。在波特蘭的正常的、無痛苦的、沒有意義的生活。也許情況就是這樣,也許有點過於戲劇化。她發現,被手銬鎖在床上,就會使人這樣。但是,不管怎麼說,倒不妨省略那個詞。這表明那個新的、並非一派胡言的聲音畢竟還不是那樣鹵莽。接著,仿佛要和這個想法相矛盾,她聽到了那個聲音——那畢竟是她的聲音——明顯地開始節奏加快、怒氣上升。
「但是,你繼續蕩來蕩去,嘲笑我,我就直接從這裏上我姐姐家,查明誰判她離婚的,我要給她打電話。我不是開玩笑。」
我不想做這個遊戲。
這時,確實令人難以置信的事情發生了,這是她根本不會料到的:他那種咧嘴的笑又浮現在臉上,就像是一艘潛艇,經過危險的長途航行,終於達到安全的水域,浮上了水面。然而,那並非真正讓人難以置信。真正令人難以置信的是,那種咧嘴笑不再使傑羅德看上去是個無害的弱智,而使他就像個危險的瘋子。他的手又伸過來了,他撫摩著她的左乳,然後擠它,使她感到疼痛。他捏她的乳頭,真讓人討厭。以前他從未這樣捏過她。
喲,傑羅德,好痛啊!
他嚴肅地、很欣賞地點點頭。這神態配上那令人恐懼的咧嘴笑,顯得很是怪異。
「很好,傑西,我是指整件事情。你可以當個演員,或者一名應召女郎,要價昂貴的那種。」他猶豫了一下,然後接著說,「這應該說是恭維你了。」
「我的上帝,你到底在說些什麼?」但是,她確信她知道他說的是什麼。現在她真的害怕了。臥室裏產生了某種糟糕的東西,像只黑色的陀螺轉啊轉著。
然而,她還在生氣——就像那天威爾戳她時一樣生氣。
傑羅德真的在笑。「我在說些什麼?有那麼一小會兒,你使我相信我說的那些,那就是我所說的。」他的一只手落在她的左股上,當他再開口時,聲音歡快、古怪,而又一本正經。「好了——你想為我分開你的大腿嗎?還是我自己來?那也是遊戲的一部分吧?」
「讓我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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