驚悚篇

 泰山之子(人猿泰山四部曲

 埃德加 賴斯 巴勒斯 作品,第11頁 / 共45頁  

 大小:

朗讀: 

傑克發現的腳印留下才兩天,這就意味著那之動作遲緩的「遠征隊」距離這兩位訓練有素、肌肉發達、動作敏捷的朋友不過是幾小時的路程——因為灌木叢藤蔓纏結,腳夫們肩背擔挑,走起路來十分困難。

傑克在前面飛快地穿行,興奮和渴望使得他把阿卡特遠遠甩在身後——對於老猿,追上那群人只能意味著悲傷與痛苦。因此是傑克首先看見「遠征隊」的後衛和那兩個他如此急切地想見到的白人。

傑克看見十幾個黑人挑著沉重的擔子沿著那條藤蔓纏結的林中小路,跌跌撞撞地走著。因為饑餓和疾病,他們不時落在隊伍後面,後衛部隊的黑人士兵們就用槍托子打他們、有的人摔倒在地上,便遭一頓拳打腳踢.黑人腳夫連忙爬起來,掙紮著繼續向前走去。兩個大個子白人分別走在隊伍兩邊,淡黃色的胡子幾乎遮住半個面孔。男孩兒看見白人高興得差點兒喊了起來。不過,話到嘴邊,又咽進肚子裏。因為就在這時,他親眼看見那兩個白人舉起沉重的皮鞭,十分殘暴地抽打黑人腳夫赤裸著的脊背。傑克心中的歡樂驟然間變成憤怒。他看得出,那些步履艱難的黑人肩上的擔子實在太重了,即使一天剛剛開始,而且個個都是力抵千鈞的壯漢,也早該精疲力竭了。

後衛隊和兩個白人不時回轉頭朝身後張望著,就像意料之中的危險隨時都可能出現。傑克看見這支「遠征隊」之後先是停了一下,後來便慢慢尾隨其後。不一會兒,阿卡特趕了上來。對於這只巨獸,眼前的景象自然不像對於傑克那樣慘不忍睹。不過阿卡特看到白人如此殘酷地折磨那群奴隸,還是禁不住壓低嗓門兒嗷叫了一聲。他看了男孩兒一眼,那神情似乎在說:既然已經追上你的同類,為什麼不跑上前去跟他們寒喧一番呢?

「他們簡直是魔鬼,」男孩兒喃喃地說。「我不會和這種人為伍的。如果我與他們同行,看到他們這樣毆打仆人,早就撲上去把他們殺死了。不過,」過了一會兒他又若有所思地說,「我可以問問他們最近的港口在哪兒,然後就離開他們。」

猿沒有回答。男孩兒跳到地上,向「遠征隊」大步走去。離他們大約還有一百碼遠的時候,一位白人被他嚇得大喊一聲,舉起手裏的步槍開了一槍。子彈落在傑克前面,濺起一團團草根和樹葉。另外那個白人和後衛隊的黑人士兵們也都端起槍向男孩兒發瘋似地開起火來。

傑克沒有被打中,連忙跳到一株大樹後面。這幾天在叢林裏愴煌逃奔,卡爾·詹森、斯文·馬爾賓和他們的黑人士兵都成了驚弓之鳥。一有風吹草動,就以為是酋長和他那些殺人不眨眼的隨從追了漢米。剛才馬爾賓看見一個白人武士從他們剛剛走過的叢林悄無聲息地走出來,便嚇得要命,放起槍來。結果引得別人也都端起步槍,潑下一陣彈雨。

等他們驚魂稍定,一個個才面面相覷,互相尋問到底看到個什麼怪物。只有馬爾賓一個人看清了那人的模樣。有幾個黑人一口咬定他們也看清了那個人,但他們的描述和馬爾賓大相徑庭,卡爾·詹森聽了半信半疑。有一個黑人說,他看見的那個怪物足有十一英尺高,長著人的身子,大象的腦袋。另外一個黑人說,他看見三個留黑胡子的阿拉伯人,一個個膀大腰圓、健壯如牛。等大夥兒好不容易克服了心理上的恐懼,硬著頭皮去尋找敵人的時候,連一個人影兒也沒有找到。因為阿卡特和傑克早已撤到步槍射程以外的安全地帶。

傑克心灰意冷,十分悲傷。黑人不友好的態度在他心靈深處留下的創傷還沒有平複,與他膚色相同的白人又對他表現出更大的敵意。

「才一點兒的動物見了我嚇得就跑,」他自言自語地說,「大一點兒的動物恨不得把我撕成碎片。黑人想用長矛和毒箭殺死我。現在我的同類——白人又朝我開槍,把我趕跑。難道世界上所有的人與獸都是我的敵人?難道泰山的兒子除了阿卡特再沒有別的朋友?」

老猿走到男孩身邊。

「還有巨猿呢!」他說。「只有它們可以成為阿卡特的朋友的朋友。只有它們才歡迎泰山的兒子。你已經看到了,人類並不需要你。走吧,繼續去找巨猿——我們的同胞去吧。」

巨猿的「語言」是一種音節單調、喉音很重的聲音與比比劃劃的手勢的結合,很難用文字的形式編譯成人類的語言。不過阿卡特和男孩兒說的話大致就是上面那個意思。

阿卡特發表了那番宏論之後,兩位朋友一直默默地走著。傑克陷入痛苦的沉思之中,仇恨與報複的感情油然而生。後來他終於開口說話:「很好,阿卡特。去找我們的朋友——巨猿。」


  

老猿阿卡特十分高興,不過它並不喜形於色。壓低嗓門哼哼幾聲也就「聊表寸心」了。過了一會兒,它朝一只兔子十分靈巧地撲了過去。那只兔子粗心大意,跑到離洞口太遠的地方,來不及逃跑,一命嗚呼了。阿卡特提起兔子一撕兩半兒,把大半兒給了傑克。

第八篇 “殺手”克拉克

自從那兩個瑞典人從阿拉伯酋長野蠻的村莊倉皇逃走,一年過去了。小梅瑞姆依舊和她的吉卡玩耍,把充滿稚氣的愛都傾注到它的身上。隨著時間的流逝,吉卡已經破得不成樣子,變得醜陋不堪——盡管在它的「黃金時代」,小吉卡也絕對談不上美麗。可是對於梅瑞姆,吉卡是世界上最美好、最可愛的東西。她把自己所有的痛苦和悲傷,所有的抱負與希望都對吉卡那兩只什麼也聽不見的耳朵傾吐。梅瑞姆雖然面臨絕境,難逃酋長的魔掌,心裏還是珍藏著美好的希望與對未來的憧憬。這種希望與憧憬自然沒有一個很明確的目標。她最大的願望就是帶著吉卡逃到遙遠的。沒有人知道的什麼地方。那裏沒有酋長,沒有瑪布諾,也沒有獅子闖進她的領地。她可以一天到晚和吉卡無憂無慮地玩耍,周圍只有鮮花、小鳥,以及在大樹上嬉戲的猴子。

酋長已經好長時間不在村子裏了。他帶領一支商隊到北非販賣象牙、獸皮和橡膠去了。這是梅瑞姆日子過得最為安逸的一段時間。當然還有瑪布諾跟她呆在一塊兒。這個壞透了的老東西一不高興就掐她,打她,可是畢竟只剩她一個人了。要是酋長在家,虐待她的就是兩個人,而且他比瑪布諾更有勁兒也更凶殘。小梅瑞姆一直想不通,這個冷酷的老頭子為什麼這樣恨她。他對所有的人都凶狠都不公平這是真的,可是對梅瑞姆格外凶殘、格外不公平。

靠近村邊的柵欄裏有一棵大樹。這一天,梅瑞姆蹲在樹下,用樹葉給吉卡搭一頂「帳篷。「帳篷」前面有幾塊木片、幾片小樹葉和幾個小石子兒。這是家裏用的炊具,吉卡正在做晚飯。小姑娘一邊玩兒,一邊不住嘴地跟她的吉卡嘮嘮叨叨——吉卡盤著兩條樹枝做成的腿坐在那兒。梅瑞姆完全沉湎於指導吉卡做家務的歡樂之中,沒有注意到頭頂的樹枝輕輕地晃動——有人偷偷摸摸爬上那棵大樹。

小姑娘蒙在鼓裏,繼續興致勃勃地和吉卡玩「過家家」。頭頂上,一雙明亮的眼睛一動不動地凝視著她。村子裏靜悄悄地,沒有一個人在街上走動。自從酋長率領商隊到北方做買賣,這幾個月,村子幾乎一直這樣空空蕩蕩。

叢林裏,酋長正領著商隊沿著林中小路快步走著,用不了一個小時,他們就回家了。

自從白人朝傑克開槍並且把他趕回到叢林,一年又過去了。這期間,為了尋找唯一能給他以「夥伴情誼」的巨猿,他和阿卡特向東走了好幾個月,一直深入到茫茫林海的縱深地帶。這一年,傑克發生了很大的變化——本來已經很給實的肌肉變得像鋼鐵一樣有力,同時完善了樹上生活的技巧,練就了熟練運用天然與人工制造的武器的本領。至於在叢林裏辨別道路,打獵,更是到了爐火純青,神乎其神的地步。

傑克變成一個力大無比、滿腹韜略的勇士。他雖然還是個未成年的孩子,但是已經打得過任何一個健壯如牛的巨猿。阿卡特教給他怎樣和類人猿搏鬥,在這方面實在沒有比它更好的老師,也沒有比傑克更聰明伶俐的學生了。


  

他們倆在尋找阿卡特所屬的那支幾乎要滅絕了的類人猿時,一直吃著叢林能夠給予的最好的食物。碰到斑馬和羚羊,傑克的長矛總是百發百中;要麼就藏在通往小溪或者泉水的小路旁邊的灌木叢裏,看見它們走過來,就猛撲上去。

傑克用一張豹子皮裹著下身,不過他並不是為了遮羞才這樣做的。白人射向他的彈雨使得我們每一個人身上都潛在著的獸性在傑克身上十分突出地表現出來。而且由於父親與野獸為伍,在叢林裏長大,他這種「家傳」的稟性使越發揚光大了。他裹這張豹子皮起初是為了炫耀自己的戰利品——在一次肉搏戰中,他單刀直入,殺死一只豹子。他看見豹子皮很漂亮,便想把它作為裝飾品被掛在身上,可是傑克不知道怎樣鞣制皮革,皮子很快就變硬而且散發出陣陣臭氣,開始腐爛,傑克只得十分懊惱地把它扔掉。後來看見一個黑人武士身上裹著一張經過鞣制的、十分漂亮、柔軟的豹子皮,便猛不防跳到那人肩上,一刀刺中他的心髒,把皮子搶到自己手裏。

他良心上一點兒也沒有感到不安。在叢林裏也許這是對的。而且這種弱肉強食的原則無須反複灌輸,就會在人們心裏變得根深蒂固,不管他過去受過什麼樣的教育。傑克十分清楚,如果自己落在黑人手裏,他們也絕不會饒他一分。不管是他還是黑人,都不比獅子、野牛、斑馬、鹿或者其他難以計數的、在大森林的迷宮裏飛翔、逃竄、趾高氣揚漫步,或者偷偷摸摸奔跑的動物崇高一點點。誰都只有一條命,而這條命又被許多別的動物追尋著。消滅敵人越多,自己活下去的希望就越大。因此,傑克微笑著裹好從黑人身上搶來的那塊豹子皮,和阿卡特一起繼續尋找類人猿。它們將張開雙臂歡迎他們。後來,他們終於找到了猿群。那是在密林深處,人跡罕至的地方,阿卡特和傑克來到一個天然的「競技場」。許多年以前,傑克的父親曾經在這樣的「競技場」目睹並且親自參加過那種「達姆——達姆」狂歡節的盛典。

他們先是在離「競技場」還挺遠的地方聽見巨猿敲打泥鼓的聲音。那時,兩位朋友正在一棵大樹上睡覺,忽然聽見一陣咚咚咚的響聲。他們同時醒來,阿卡特一下子就聽出那古怪的節奏意味著什麼。

「巨猿!」他大聲說。「它們在跳「達姆——達姆舞』呢!快走,克拉克——泰山的兒子,快到我們的同胞兄弟那兒去!」

幾個月以前,阿卡特給男孩取了一個它自個兒喜歡的名字,因為它總是掌握不了「傑克」這兩個字的發音。克拉克是猿語,比較容易譯成人類的語言,意思是「殺手」。現在「殺手」從他剛才躺著的那株大樹的樹杈上站了起來,舒展著年輕的手臂。月亮透過大樹的枝葉,在他棕黃色的皮膚上灑下點點光斑。

阿卡特也站了起來——跟它的同類一樣,那是一種半蹲著的姿勢。它的胸腔裏發出一陣低沉的嘯吟,表現出它「未卜先知」的快樂與激動。傑克應和著巨猿也嗷叫了一聲。然後阿卡特輕輕跳到地上。月光如水,泥鼓聲聲,眼前是一片林中空地,巨猿阿卡特彎腰曲背,拖著兩只腳在明亮的月光下蹣跚著,旁邊走著皮膚光潔、英姿颯爽的傑克,與它那黑色的、粗毛滿身的身影形成鮮明的對照。傑克嘴裏哼著一首英國公立學校的孩子們常唱的歌兒。他十分高興,心裏充滿希望。盼望已久的時刻終於來到了。他正向「自己人」走去,正向「家」裏走去。隨著時光的流逝,貧困與冒險在他的生活中占了主導地位,對家庭與父母的懷念漸漸地淡漠了。過去的生活就像一場夢。尋找海岸回到倫敦的決心受到挫折,希望變得那樣遙遠,似乎只是一場快樂而又無望的夢。

現在對於倫敦和文明社會的懷念已經被擠到腦海的最底層,就像他從未不曾有過那種經歷一樣。除了形體和心理的發展不同之外,他和身邊這只凶狠的巨猿並無兩樣。

每逢心裏高興,他就很粗魯地拍拍阿卡特的腦袋。阿卡特半是惱怒,半是玩耍朝他轉過頭,毗開滿嘴亮閃閃的獠牙,張開毛乎乎的長胳膊把地攔腰抱住,兩個朋友便照巨猿搏鬥的樣子撕打起來。他們在草地上翻滾著,嗷叫著,又掐又咬,不過從來也不咬緊牙關,只是玩玩罷了。對於他們倆,這都是極好的訓練。傑克在學校裏學的那些摔跤的技巧現在都派上了用場。阿卡特也很想試著學幾手。傑克從阿卡特那兒學到他們共同的祖先在這塊蒙昧的土地上漫遊時即已創造的秤種相互搏鬥的方法。那時候,整個世界渾渾噩噩,大樹大概還是蕨草,鱷魚還是飛鳥。



第11頁完,請續下一頁。喜歡 Amo hot驚悚小說,請記得按讚、收藏及分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