驚悚篇

 泰山之子

 埃德加 賴斯 巴勒斯 作品,第38頁 / 共43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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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張什麼照片?」酋長厲聲喝間,一把揪住梅瑞姆的頭發,把她拖起來,惡狠狠地搖晃著。「快說!是張什麼照片?」

「是我的照片,」梅瑞姆說。「小時候照的。是從瑞典人馬爾賓那兒偷來的。照片背面貼著一塊舊報紙。」

酋長氣得臉色煞白。

「報上印著什麼?」他壓低噪門兒問。

「我不知道。那是法文,我看不懂。」

酋長好像鬆了一口氣,甚至差一點兒笑了起來。他轉身走了,沒再打梅瑞姆,臨走前警告她,不能對任何人提起照片的事,除了他和瑪布諾。阿布杜爾·卡瑪克沿著商隊常走的那條小路,向北飛馳而去。

獨木舟從身負重傷的瑞典人的視野與射線之內消失之後,莫裏森先生十分虛弱地躺在船底,昏迷了好長時間。

直到半夜他才完全蘇醒過來。他仰面朝天躺著,望著滿天星鬥,絞盡腦汁想自己到底在哪兒,為什麼身體下面的木板輕輕地晃動,為什麼星星的位置變得那麼快,那麼不可思議,難以捉摸。起初他以為是在做夢,使勁搖了一下腦袋,想從夢境中擺脫。傷口的劇痛一下子使他想起向天發生的事情,而且意識到他正躺在一條獨木舟裏,在非洲某條大河上漂流—一只有他一個人,而且身負重傷。

他費了好大力氣才坐了起來。覺得傷口不像先前想象得那麼痛。他小心翼翼地摸身上的傷口,發現已經不流血了,心想,也許只是傷了皮肉,沒有什麼了不起的。如果幾大之內還不能行動,那就只能意味著死亡。因為他的身體太虛弱了,根本不可能去尋找食物。

他由自己心中的煩惱想到梅瑞姆的處境。他當然相信,在他試圖接近馬爾賓的宿營地時。梅瑞姆一直被扣押在瑞典人的帳篷裏,可她現在的情況如何,就很難知道了.而且即使那個壞蛋因為傷勢過重死了,梅瑞姆的處境就會好一點嗎?她不還是在馬爾賓那些凶殘、野蠻的嘍羅手心裏嗎?梅瑞姆被侮辱、被蹂躪的可怕情景就像一把火,燒著貝尼斯的心,他痛苦萬狀,一雙手緊緊地捂著眼睛,似乎這樣就可以驅除那可怕的幻覺。他心裏清楚,是他把梅瑞姆推進了火坑,是他那邪惡、卑鄙的欲望把一個純潔無邪的姑娘從給她以保護和慈愛的先生手裏搶走,送給了馬爾賓這個衣冠禽獸,和他手下那些地痞無賴。現在他深深地認識到自己在梅瑞姆姑娘身上犯下了滔天大罪,然而,要想補救已經為時太晚.是的,已經為時太晚!可也只有這時,他才感覺到對這個被他毀了的姑娘生出一種新的愛。這是一種遠比情欲、色欲、熱情更崇高、更強烈的感情,這種情感像一團火,在他的心中燃燒。

莫裏森·貝尼斯還沒有完全意識到他內心深處發生的這種變化。如果有人說他具有充滿騎士精神與道德之心的靈魂,他一定會大發雷霆。他明白,他想把梅瑞姆拐帶到倫敦,完全是人性中邪惡與獸欲的表現。盡管那時候,他總是拿因為太愛梅瑞姆姑娘而失去了理智,忘記了道德規範替自己開脫。而現在,一個全新的貝尼斯在血與火的煎熬中誕生了!他再也不會困難以抑制的私欲而做出對不起別人的事情。他所經受的精神上的折磨,使得他的道德之心進一步發揚光大;悲傷與懊悔使得他的靈魂與思想得到一次前所未有的淨化。

他現在一心想贖清自己的罪過,他要回到梅瑞姆的身邊,為了保護她,情願獻出自己的生命。他的目光開始在獨木舟搜索,想找到船槳。盡管傷勢很重,渾身無力,他還是下定決心,立刻付諸行動、可是船槳不見了。他向河岸張望著,天上沒有月光,叢林像一座漆黑可怕、深不可測的迷宮。可是貝尼斯的心弦沒有因恐懼而震顫。他甚至壓根就沒想自己。

他只想著梅瑞姆的危險。

他吃力地跪起來,掙紮著爬到船舷,用手使勁劃水,盡管很累,而且身上的傷口疼痛難忍。他還是咬著牙堅持著。獨木舟一點一點向河岸靠近。莫裏森聽見前面有一只獅子在怒吼、那吼聲震耳欲聾,貝尼斯估計獨木舟離河岸一定已經很近了。他把步槍放到身邊,沒有停止劃船。


  

仿佛過了很久,精疲力竭的貝尼斯,才覺得有樹枝跟小舟擦肩而過,還聽見河水沖刷大樹枝葉的嘩嘩聲。貝尼斯探起身子,緊緊抓住一根綠葉繁茂的粗樹枝,獅子又吼叫起來,這回離他更近了。貝尼斯心想。這位獸中之王一定一直沿著河岸奔跑,單等他上岸時,把他吃掉。

他試了試那根樹枝是否能經得住他的重量。樹枝很粗,上去十來個人也沒問題。然後他一個海底撈月,從船底提起步槍,挎到肩上。貝尼斯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爬到那根樹枝上面。他的一雙腳剛離開船底,小舟便順流而下,在黑黝黝的河面上永遠消失了。

這下子,他可是過河拆橋了。現在眼前只有兩條路;要麼順著樹枝往上爬,要麼跌到大河裏。他拼命掙紮想抬起一條腿,騎到樹枝上,可是力不從心,他的身體實在太虛弱了。他就這樣,懸在半空中,覺得力氣像退潮的海水正一點一點地離他而去,心裏明白,必須馬上爬上去,否則就為時太晚了。

突然,獅子好像在他的耳邊大叫了一聲,貝尼斯抬起頭,看見不遠處有兩盞燈閃閃爍爍——獸中之王正站在河岸上直盯盯地望著他,等待這塊送到嘴邊的肥肉。哦,貝尼斯心裏想,讓它等著吧!獅子不會上樹,我只要爬到樹上,就平安無事了。

這時,英國小夥子的一雙腳幾乎挨到水面上了,不過他並不知道。因為頭頂和腳底都是一片漆黑。不一會兒他便聽見河面上響起一陣嘩啦啦的水聲,什麼東西猛地撞了一下他的腳。然後幾乎同時,聽到一個可怕的聲音——鱷魚咬牙切齒的咯咯聲。

「天哪!」莫裏森·貝尼斯大叫一聲。「差點兒讓這個混蛋咬住我!」他拼命掙紮著往高處爬,可是最後一次努力的結果表明,他已經到了「山窮水盡」的地步,一直燃燒著的希望之火漸漸熄滅了。他覺得力量正從已經麻木了的手指尖一點一點地消失,身體又向河面慢慢地滑去,鱷魚的大嘴,可怕的死亡正在那兒等待著他。

這時,他突然聽見頭頂的樹葉嘩嘩嘩地響了起來,有一個黑乎乎的東西,在枝葉間移動。他緊抱著的那根樹枝好像在突然增加的什麼東西的重壓之下向下彎曲,而且從它彎曲的程度看,這個東西份量還不輕。可是貝尼斯還是緊抱樹枝不放。無論是來自「天國」的死神,還是在「地獄」裏等待他的死亡,他都不會輕易向它們投降。

他覺得一只手被一樣軟綿綿、熱乎乎的東西踩了一下,然後漆黑的夜色中什麼東西向他府下身,一下子把他拉到大樹濃密的枝葉之中。

惡有惡報


  

泰山之子--惡有惡報

惡有惡報

克拉克懶洋洋地舒靠在大象坦特的脊背上,在死一樣寂靜的叢林裏。向西南方慢慢地走著。他一天只走幾英裏。因為沒有特別的去處,而且還有一輩子的時間供他這樣閑逛。也許他本來可以走得更快一點,可是總有一個念頭折磨著他——每向前邁一步,都離梅瑞姆遠一步。梅瑞姆已經不再像從前那樣,是他的愛人了,這倒是真的。可是在他的心目中,她還像以往任何時候那樣親切,那樣寶貴!

阿拉伯酋長捕獲梅瑞姆之後,克拉克看見了這夥匪幫。雖然好幾年沒來過這邊,他還認得出這群亡命之徒。但是因為沒有什麼特別的交道可打,克拉克沒想跟蹤這個壞老頭。他只想遠遠地離開這些人,離開任何人。巴不得永遠不要看到人的面孔。人,只能給他帶來悲傷和痛苦。

看見大河,他想提幾條魚嘗鮮,便蹣跚著走到河岸邊,用他自己發明的辦法捕了幾條魚,生吃了。夜幕降臨之後,他蜷縮在下午坐在上面捕魚的那棵大樹上睡起覺米。雄獅努瑪的吼叫聲攪了他的好夢,他睜開惺松的睡眠剛想呵斥這位不安分的鄰居,注意力突然被另外一樣東西吸引過去。他仔細聽著,心想大樹上是不景還有別的什麼動物?沒錯兒,他清清楚楚聽見,在他下面那棵樹枝上,有人正拚命往上爬。不一會兒克拉克又聽見鱷魚咬牙切齒的咯咯聲,然後是貝尼斯的驚叫:「天哪!差點兒讓這個混蛋咬住!」克拉克覺得這個聲音十分熟悉。

克拉克向下瞥了一眼。黑暗中,河面閃著微光,他看見一根很低的樹枝上面吊著一個人。他十分敏捷地爬下去,覺得腳底下有一只手。他彎下腰,一把把那人揪起來,拖到大樹濃密的枝葉裏。那人無力地掙紮著,還打了他幾下。可是就像大象坦特不把螞蟻的進攻放在眼裏一樣,人猿克拉克對這個小夥子的拳腳也毫不在意。他把他背到一根比較安全也、比較舒服的樹杈上之後,讓他背靠樹幹坐了下來。努瑪還在樹下怒吼,因為有人搶走它到嘴的肥肉氣得七竅生煙。克拉克用猿語大聲叫罵。什麼「吃臭肉的綠眼睛」、「魔鬼的兄弟」、「貪婪的鬣狗」,五花八門,應有盡有。

莫裏森·貝尼斯聽了斷定他是當了大猩猩的俘虜。他摸了摸別在腰裏的手槍。就在他從槍套裏抽那把手槍的時候,仿佛從半空中響起一句絕對純正的英語:「你是誰?」

貝尼斯嚇得差點兒從樹上掉下去。

「天哪!」他驚叫道。「你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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