驚悚篇

 泰山之子

 埃德加 賴斯 巴勒斯 作品,第36頁 / 共43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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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倆朝槍聲傳來的方向跌跌撞撞地奔跑著。黑人身上沒有武器。貝尼斯因為對他是否忠實於自己有懷疑,所以一直不敢把槍交給他來扛。盡管在這艱苦、漫長的征途中,他有許多次想把「這副擔子」推到他的肩上。現在快要到達目的地了,而且知道這位黑人向導的心裏也燃燒著向馬爾賓報仇雪恨的怒火,貝尼斯把步槍交給了他。他估計馬上要發生一場戰鬥,他也希望能有這樣一場戰鬥,否則就難以報仇。他是個優秀的手槍射手,他要靠這支掛在身邊的「輕武器」和敵人廝殺。

就在他倆向目的地艱難推進的時候,前面突然響起一陣密集的槍聲。然後,又是幾聲冷槍,幾顆流彈,一陣野蠻的叫喊,最後歸於死一樣的沉寂。貝尼斯急得要命,不顧一切地向前奔跑。可是,這裏到處是糾纏不清的藤蔓,枝葉交錯的灌木,走起來比以前困難多了。貝尼斯連著摔了好幾個跟頭,黑人向導還兩次把他領進「死胡同」,他們不得不返回來另辟蹊徑。後來在離大河不遠的地方他們終於找到一塊林中空地。這裏曾經是一個富饒的村莊,現在已是一片廢墟。

先前的村街上已是草木叢生,一個黑人的屍體躺在血泊之中。他的心髒被一顆子彈射穿,身體尚有餘溫。可是貝尼斯和他的同伴四處張望也沒有發現人的蹤影。他們一聲不響站在那兒,緊張地聽著。

這是什麼聲音?好像是槳片在水裏劃動的響聲,還有壓低嗓門兒的說話聲。

貝尼斯穿過廢墟,向河岸跑去。黑人向導緊跟在他的身邊。他們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沖破那道綠色的屏障。這時,滔滔大河盡收眼底,馬爾賓的「船隊」正向對岸的宿營地駛去。黑人立刻認出他那些熟悉的夥伴。

「怎樣才能過河?」貝尼斯問。

黑人搖了搖頭。岸上沒有船,河裏是鱷魚的天下;想遊過去,等於自取滅亡。就在這時,他偶爾向河岸下面瞥了一眼,看見一棵大樹濃密的枝葉下面有條小船。這條船正是梅瑞姆剛才用以逃生的那條獨木舟。黑人拉著貝尼斯的胳膊向那條船指了指,莫裏森高興得差點兒叫了起來。兩個人借著那棵大樹懸在河面上的樹枝的幫助,很快便爬進小船。黑人抓起船槳,貝尼斯把小船推到河裏。眨眼間,獨木舟便像一支離弦的箭,向對岸瑞典人的宿營地飛快地駛去。貝尼斯蹲在船頭,瞪大一雙眼睛注視著那些把獨木舟一條一條拖到河岸上的黑人。他看見馬爾賓從他乘坐的那條小船的船頭一步跨上河,然後回轉身朝河面上瞥了一眼,一下子看見這條飛駛而來的小船。他臉上似乎現出驚訝的表情,大聲嚷嚷著讓手下人把注意力都集中到這條獨木舟上。

馬爾賓站在那兒等待著,一條船兩個人,對他還造不成多大的威脅。他只是迷惑不解,想不出這個白人究竟是誰,盡管貝尼斯的獨木舟已經到了河心,從岸上望過去,兩個人的面孔看得清清楚楚。馬爾賓手下的一個黑奴先認出了跟貝尼斯同來的向導。馬爾賓也終於清出這個白人便是被他欺騙了的貝尼斯。不過他似乎無法相信這種推理和判斷。莫裏森·貝尼斯只有一個同伴就能穿過茫茫林海一直追到這兒簡直是奇跡。然而奇跡就這樣真的發生了。透過滿面的風塵,襤褸的衣衫,他終於認出了貝尼斯。不過要想徹底認識這位已經錘煉成一個新人的英國青年,還得好好研究一下,到底是什麼使得這位膽小體弱的花花公子,冒著生命危險穿過野蠻的叢林。

這小夥子是來跟他算賬、報仇的。這似乎讓人難以置信,可是除此而外又沒有別的解釋。馬爾賓聳了聳肩。沒什麼了不起。在他漫長而又曲折的強盜生涯中,來找他報仇雪恨的人多得是。他在手裏掂了掂步槍,等待著。

現在,站在岸上講話,船裏已經聽得清清楚楚。

「你要幹什麼?」馬爾賓一邊舉起步槍,一邊厲聲喝問。

莫裏森,貝尼斯猛地從船頭跳了起來。

「要你的命,你這個魔鬼!」他怒吼著,抽出腰間的手槍幾乎和馬爾賓同時開了槍。

兩聲槍響過後,步槍從馬爾賓手裏滑落下來。他發瘋似地抓著胸口,踉蹌了幾步,先是在地上跪下,後來便臉朝下撲倒在地上。貝尼斯也被打中了。他的腦袋朝後抽搐著,站了一會兒,便軟綿綿地倒在船底。


  

黑人向導不知如何是好。如果馬爾賓真的被打死了,他倒情願上岸回夥伴們那兒去。可是如果瑞典人只是受了傷,還是離遠一點兒好。他猶豫不決,小船在河心漂流著,他已經對新主人十分欽佩,不能眼看著他要死去而無動於衷。他看見蠟縮在船頭的貝尼斯動了一下,然後掙紮著爬了起來。他還活著。黑人連忙把他扶了起來。他手裏拿著船槳,站在貝尼斯前面,問他傷在什麼地方。這時,河岸上又傳來一聲槍響,黑人應聲倒下,手裏還握著槳片,子彈打進他的腦門兒。

貝尼斯慢慢地向河岸轉過頭,看見馬爾賓用胳膊肘子支撐著,爬在地上朝他瞄准。他連忙滾到船底,一顆子彈從頭頂呼嘯而過。馬爾賓的傷口劇烈地疼痛,不但瞄准時需要的時間長了,而且槍打得也沒有原先准了。貝尼斯吃力地爬起來,一直爬到船邊,右手緊握手槍,准備還擊。

馬爾賓開了一槍。沒有打中。貝尼斯對准河岸的目標,仔細瞄准,河水沖著小船順流而下。他扣動扳機,隨著一道火光,發出一聲巨響,馬爾賓又中了一顆子彈,巨大的身軀搖晃著倒在地上。

不過他並沒有死。他又朝貝尼斯開了一槍,子彈打在船舷的上緣,在貝尼斯臉前濺起一塊塊碎木片。獨木舟被河水越沖越遠,尼斯又開了一槍。馬爾賓躺在血泊中開槍還擊。兩個身負重傷的男人就這樣你一槍我一槍地對打著,直到貝尼斯的小舟在大河拐彎處消失……

又見仇人

泰山之子--又見仇人

又見仇人

梅瑞姆在那條村街上沒走多遠,二十個身穿白袍的黑人和混血兒從四周的破爛茅屋裏鑽出來,一擁而上。梅瑞姆轉身就跑,幾雙有力的大手已經把她緊緊抓住。她轉過臉剛想跟抓她的人爭辯,看見包頭巾下一個高個子老頭正用嚴厲的目光瞪著她。

梅瑞姆嚇得倒退幾步,原來是老酋長!


  

立刻,童年時代所有的恐懼都重新襲上心頭。她站在這個凶惡的老頭面前,渾身顫抖,好像一個待決犯站在宣布死刑的法官面前。她知道,老酋長已經認出了她。他對她那張面孔太熟悉了,雖然歲月流逝,服飾全改,她還是沒有逃脫他那雙老雕般的眼睛。

「這麼說,你又回到自己人這兒了,是嗎?」酋長咆哮著。「回來討口飯吃,回來請求保護,是嗎?」

「讓我走!」姑娘叫喊著。「我什麼也不要你的。只求你讓我回先生那兒去!」

「先生?」老酋長幾乎跳著腳尖叫起來。然後罵出一大串阿拉伯人常罵的髒話。他知道叢林裏所有的壞蛋,包括他自己對這個白人都是又恨又怕。「你要回你那位先生那兒,是嗎?這麼說,你從我這兒跑了之後,一直躲在他那兒,是嗎?那麼,是誰要渡河追你呢?那位先生?」

「是那個瑞典人。許多年以前,你把他從你的村莊趕跑。因為他跟他的同夥勾結恩比達要把我從你那兒拐走,」梅瑞姆回答道。

酋長的眼睛一下子燃起憤怒的火焰,他命令他的人馬立即到河岸邊的灌木叢中隱蔽,准備迎頭痛擊馬爾賓和他手下的嘍羅。可是馬爾賓這時已經上岸,而且已經穿過叢林摸到村口,正瞪大一雙眼睛呆呆地看著廢墟上演出的這幕令人難以置信的活劇、他自然一眼就認出了老酋長。在這個世界上馬爾賓最怕兩個人,一個是大莊園那位先生,一個就是這位阿拉伯酋長。看見酋長那消瘦熟悉的身影之後,馬爾賓領著他的人馬拔腿就跑。因此,等酋長趕到河岸時,他們的船隊早已下水。老酋長一聲令下,槍聲大作,獨木舟上有人朝他們打了幾槍。阿拉伯老頭看看放槍也沒用,只好撤回人馬,押著梅瑞姆向南面去。

從馬爾賓那幾條船上射過來的子彈有一顆撂倒站在村街上的一個黑人。這人和另外一個黑人是老酋長留下看守梅瑞姆的。那個還活著的家夥剝下死人身上的衣物和裝飾品之後,便把他扔在那兒不管了。這就是後來貝尼斯進村居發現的那具屍體。

這個戲劇性的結局完全出於偶然。原來,酋長帶著他的人馬一直沿大河向南跋涉。這當兒有一個黑人跑到河邊取水,看見梅瑞姆正乘坐一條獨木舟向岸邊拚命地劃了過來。黑人立刻把這件怪事兒報告了酋長——一個白人婦女獨自在中非的土地上闖蕩。酋長命令大夥兒在那座被人遺棄了的村莊藏好。等那個女人上岸之後,捕獲她。因為他總想通過這種辦法,撈一筆可觀的贖金。以前,他就不止一次通過這種辦法搞到大把大把的金幣。這種錢來得容易。可是自從大莊園那位先生治理這塊土地,這種好事兒就不容易碰到手了。他甚至不敢在大莊園方園二百英裏搶土人的象牙。後來,等那個年輕女人上岸並且走進他的伏擊圈之後,他手下的人便一擁而上,使她成了網中之鳥。老酋長這時才認出她原來是許多年前,他殘酷虐待過的那個姑娘。現在他一分鐘也不想耽誤,馬上就要恢複他與梅瑞姆過去那種「父女」關系。他很快便找機會,朝姑娘臉上打了一拳。他本來可以讓一位仆人騰出坐騎讓她騎或者和誰合騎一匹馬,可是老頭子硬逼著她徒步走。他好像為自己又發現了一個折磨她、讓她丟臉的新辦法而洋洋自得。梅瑞姆知道他手下那幫嘍羅沒有一個人對她表示同情,也沒有一個人出面保護她——即使他們有這種願望也不敢。

他們整整走了兩天,終於來到她小時候十分熟悉的那個村莊。她被推進結實的柵欄門之後,第一眼看見的便是那個掉光了牙齒的老太太瑪布諾——她小時候的保姆。這些年在大莊園過的日子仿佛是一場夢。如果不是身上這套衣服,不是已經長成一個健壯的大姑娘,她自己或許相信真是南柯一夢。這裏的一切還是她離開時的那副樣子。雖然有幾個老人死了,但是長大了的年輕人還像他們的老人一樣凶狠、卑劣。從梅瑞姆逃走以後,酋長又收留了幾個阿拉伯小夥子。否則,這兒的一切都跟先前沒有兩樣。當然,還有一個變化,那就是沒有了吉卡。她很想念吉卡,就像那個象牙雕刻的娃娃是她身上的一塊肉,是她最親的親人。她想念這位衣衫襤褸的「女友」。她曾經向她傾訴過那麼多的痛苦,跟她分享過短暫的歡樂。哦,吉卡!她那瘦弱的四肢,鼠皮做的外衣!她雖然那麼邋遢,可又那麼可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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